第一百五十三章 差距所在
告辭離開丘吉爾的艙房，約翰忍不住用手擦拭了一下腦門子上的冷汗。剛才，丘吉爾送銀湯匙的時候，他還暗自得意，以為猜透了對方的「小花招」。
誰知道他這邊神經稍一鬆懈，就被老奸巨猾的丘吉爾灌了迷魂湯，一不留神被套去了不少話。要不是懷南特大使及時插話打斷，與丘吉爾聊家常聊high了的約翰差點連斯塔克和梅爾金之間的那點破事都說了。
直到被懷南特點醒，約翰才驚出了一身冷汗。丘吉爾玩的這出送禮戲碼，目的根本就不是向他示好，而是為了營造一種私下交流的氣氛，好麻痹他這個菜鳥。
仔細回想一下，估計就連卡多根爵士先行告辭也是設計好的。因為丘吉爾他們這些老鳥都清楚，像約翰這種初次執行外交任務的新人，在正式場合腦子裡的那根弦一定綳得很緊，說話也會特別小心。
而卡多根的離開，其實就是在暗示約翰正式任務已經結束。接下來，丘吉爾又是請喝茶、又是送禮、又是聊家常，生生把外交見面變成了長輩與世交晚輩之間的茶敘。這才讓約翰放鬆了警惕，被鑽了空子。
「想明白了？」約翰剛擦完汗，一旁的懷南特大使就似笑非笑地問道。
「嗯。」約翰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今天多虧有您在。」
「不要緊的，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只是缺少一點經驗而已，多經歷幾次就好了。」懷南特大使反倒安慰起約翰來，「也不是什麼人都能上丘吉爾他們花這麼多心思的。」
「讓您見笑了。」被懷南特這麼一說，約翰更覺得不好意思了。要不是他聽從了哈利法克斯的建議，請懷南特陪他一起去見丘吉爾。很可能到最後他中丘吉爾的「奸計」都不知道，還拿著銀湯匙美滋滋的以為自己多受重視呢。
約翰暗暗告誡自己，人家偉人同志都建國了還知道要「謙虛謹慎、戒驕戒躁」呢。自己才在白宮混了幾天啊，就自我陶醉起來了。還妄想什麼丘吉爾對你拉攏示好，也不想想你在丘吉爾那裡算哪根蔥啊。
「對了，你現在著急回去嗎。我一會兒要去看下一下明天早彌撒的布置情況，有時間的話，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吧。」對於約翰這個「後輩」，給不知道多少位不著調的大使（很多美國駐外大使都是富商、關係戶，對外交並不精通）擦過屁股的懷南特還是有一點欣賞的。人脈關係廣、腦子還算機靈，又謙虛好學，培養一下是個搞外交的好材料。
「好呀，我正想多跟您學習學習呢。」約翰看了看錶，離他原定返回「奧古斯塔」號的時間還有45分鐘，足夠他和懷南特去前甲板溜一圈的了。上午被丘吉爾、哈利法克斯、卡多根他們好好上了一課，約翰自然不會放過向懷南特取經的難得機會。
在去往前甲板的路上，約翰忍不住將自己來時哈利法克斯給他支招的事告訴了懷南特，「你說，他是不是早就料到丘吉爾他們會給我下套？」
「還有這麼一回事。」懷南特哈哈大笑起來，「聖狐果然是聖狐，他這是在利用你同丘吉爾隔空交手呢。」
「可是，這對他有什麼好處？」約翰有些不解，再怎麼說哈利法克斯和丘吉爾都是英國人啊。而且哈利法克斯也不像是那種不顧大局的人，為啥要出手壞了丘吉爾的「好事」呢？
「沒有你想得這麼嚴重，我們畢竟不是德國人。」懷南特解釋道，「丘吉爾不過是想從你這驗證一些事情而已，沒指望獲得什麼絕密情報。哈利法克斯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會出手給他製造點小麻煩。一來是想證明在某些領域自己比丘吉爾強，二來也是想向你賣個好。他現在在美國的日子不好過，急需一批像你這樣的朋友。看吧，等你會了華盛頓，他肯定會找機會與你再次見面的。」
「明白了。」約翰茅塞頓開，連連點頭，「那您看，丘吉爾對總統選擇《約書亞記》第一章作為明天的禱文，到底是個什麼態度？你覺得他猜出總統想要表達的意思了嗎？」
「猜到了又能怎麼樣呢？大西洋那邊，上到喬治六世、上下兩院議員，下到平民百姓、還有個自治領都在看著他。就算知道希望不大，丘吉爾也得去做最大的努力。」懷南特又告誡道，「而且，我要提醒你一點，不要去妄自猜測上峰的態度。就算是猜到了，最好也要裝作不知道。外交工作是很講究程序性和技術細節的，自作聰明往往會壞了大事。」
「受教了！」約翰誠摯的對懷南特表示了感謝。這年頭，不是什麼人都有耐心悉心指點後輩的。從這一點上來說，懷南特還是很有人格魅力的，難怪他最後能衝破天花板，爬上大使的位置。
不知不覺中，約翰和懷南特已經穿過了一條條走廊，來到了前甲板。一大群水手正在值日軍官的指揮下，擦拭著甲板、炮管和各種約翰叫不上名字的金屬部件。
在「威爾士親王號」的14英寸主炮炮管下面，約翰看到水手們已經搭起了一個佈道台。一個穿著白紅兩色的袍子的隨軍牧師，正在那裡為明天的彌撒儀式做綵排，海風把他的花白的頭髮吹得亂糟糟的。
「總統先生確定自己要走著登上威爾士親王號嗎？」雖然這個問題，剛才在丘吉爾那已經反覆確認過了，但懷南特還是又問了一遍。
「我很確定。事實上，小詹姆斯跟我說過，總統在波托馬克號上已經私下練習過好幾次了。」約翰不得不再次給出了明確的答覆。
關於羅斯福總統如何登上「威爾士親王號」這個問題，此前美英雙方已經溝通過多次了。作為一國元首，羅斯福顯然不能跟約翰一樣，乘快艇過來，再沿著舷梯爬上「威爾士親王號」。
兩國外交部門和海軍方面溝通的最終結果是，一艘美國「本森」級驅逐艦成為了總統的擺渡船。因為這艘驅逐艦的艦橋與「威爾士親王號」戰列艦的主甲板高度正好平齊。屆時只要搭一塊跳板，總統就可以從艦橋直接登上「威爾士親王號」。
現在的問題是，羅斯福總統拒絕乘坐輪椅，執意要拄著拐棍自己步行登艦。他的理由很簡單，架起一條臨時性的便橋很容易，他也完全可以坐在輪椅里，被莊嚴、舒適地推過去。但是這樣一來，他只不過是個行動不便的可憐人。而步行登艦卻能向英國人展示，他以及他所代表的美國人民有足夠的意志力來打贏這場世界戰爭。
這個設想當然很好，但操作起來卻很有難度。正常人在通過跳板的時候，都難免會因為海浪的起伏和海風的影響的步履蹣跚，更何況羅斯福這麼一個殘疾人。
據約翰所知，羅斯福在平地上也只能拄著拐館一條腿一條腿地往前挪，一步只能走幾英寸。這萬一要是出個意外，把總統摔到了，那可就是裝逼不成，成那啥了。不過羅斯福自己倒是信心滿滿一再堅持，就連丘吉爾也勸不住。
「上帝保佑，希望明天早上不要再起風。」懷南特望著波濤翻滾的海面，不由地嘆了一口氣。
「但願如此吧。」約翰也感慨了一句，能把自己逼到這種地步，偉人和一般人還就是不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