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輸的不算冤

  結束了與麥克奈爾將軍的通話，沃爾德軍長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別看剛才在電話里，他極力維護波普，為他爭取到了一個能夠證明自己清白的機會。但是沃爾德心裡很清楚，出了這麼檔子事，無論波普「清白」與否，他都不再具有「培養」的價值了。


  如果調查證實波普確實在背後操縱了媒體，那說明他已經拋棄了一個高級軍官應有道德的榮譽感。如果波普是中了別人的圈套，則表明他缺乏高級指揮官所必須的智慧和洞察力。無論是哪一種結果，波普都將不可避免地被排除出他們下一步的計劃之外。


  從沃爾德的個人角度來說，他雖然為波普的個人命運感到些許惋惜。但更令他失望的是，自己對82師的影響力將會因此大幅縮水。作為一名經歷過美西戰爭以來歷次大戰的老兵，沃爾德深知82師已經走上了一條正確的發展道路。假以時日，必將成為第4軍的一張王牌。


  身為第4軍軍長，沃爾德當然不願意看到這麼一支王牌部隊完全掌握在馬歇爾派的手中。波普上任的時候，他那麼賣力地出面力挺，不就是為了讓波普成為自己對82師施加影響的重要棋子嗎。


  但是，波普的表現，讓他的布局完全落空了。他甚至產生了一種挫敗感，為什麼馬歇爾總是能像變戲法一樣發掘出合適的人才？1939年馬歇爾剛出任陸軍參謀長的時候，根基淺薄得可憐。短短兩年多，他就「慧眼識珠」從中低級軍官中越級提拔了一大批「青年才俊」，打造出了一個可以跟他們分庭抗禮的派系。


  反倒是原本「人才濟濟」、「軍容鼎盛」的保守派，隨著大批老將的退役，居然出現了人才斷檔的苗頭。一個又一個被寄予厚望的「種子選手」因為各種原因在擴軍改革的道路上掉隊，致使保守派一步步喪失了競爭的主動權。難道真如某些人所說的，掌控美國陸軍20年之久的保守派，已經在過去的榮耀中沉淪腐朽了嗎？

  失望歸失望，沃爾德還是得儘快動身，去克萊博軍營給波普擦屁股。說一千道一萬，事情已經發生了，他無論如何也得給布萊德利等人一個交代。相對於派系利益，保持82師的穩定，避免重建工作出現不必要的波折才是他這個第4軍軍長首先要考慮的問題。在這一點上，沃爾德的大局觀和職業操守可比波普強多了。


  「約翰，注意做好收尾工作，沃爾德軍長下午要過來。」接到沃爾德軍長要來視察的通知，布萊德利第一時間就把電話打到了約翰的辦公室。在參謀部，布萊德利有自己的信息渠道。麥克奈爾將軍這邊剛讓福克斯去新聞圖片處調閱有關82師的新聞報道，那邊他就接到了小弗蘭克·艾倫（新聞圖片處處長）的電話。結合之前約翰透露給他的信息，他自然能猜到沃爾德此行的目的。


  「明白，奧馬爾。」約翰對布萊德利的提醒心領神會。辛苦布局了兩個多禮拜，最後臨門一腳，他當然不會放鬆。事實上，為了這一天，他早就做好了完全的準備。而這會兒，可憐的波普還對自己接下來的命運一無所知，正屁顛顛地帶著一對記者在505團採訪攝影大賽的事呢。


  讓沃爾德自己都沒有想到的是，他下午16:20多才到的克萊博軍營，不到17:00調查就宣告結束了。因為他剛走進師部，就被一幫新聞記者圍住了。這些記者在波普難以置信的眼神中，對他人為設置障礙，阻撓他們採訪82師其他指揮官的行為提出了抗議，徹底坐實了波普「操縱媒體」的罪名。


  面對這些「無冕之王」，沃爾德也無計可施，只能選擇安撫記者，對波普這一破壞新聞自由原則的行為進行了批評。否則萬一有哪家媒體把這件事報道出去，那對82師，乃至第4軍形象的打擊就太大了。


  應付完媒體記者，沃爾德沉著個臉，把波普單獨叫進了一間會議室。


  「格里斯，我……」失魂落魄的波普想張口為自己辯解，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到現在都沒想明白，這兩天都快把他誇上天的記者「朋友」們，怎麼一轉眼就捅了他一刀。


  「最近媒體的報道你都看了嗎？」沃爾德將軍問道。


  「看，看了。」波普怎麼可能沒看過那些報道。最近他副官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幫他收集整理各種媒體報道。被吹捧得有些飄飄然的波普，就差沒把這些報道都裝裱起來了。


  「不讓記者採訪奧馬爾他們的事是你做的嗎？」


  「不是，我沒有，是奧馬爾他們沒時間……」波普想矢口否認，但理由牽強到連他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格里斯，你要相信我。我是中了他們的圈套了，他們早有預謀的！」波普激動地喊了起來。


  「糊塗！早幹嘛去了，到現在才發現！」沃爾德也看出來這是有人在背後算計波普，但波普的拙劣表現更讓他失望。「麥克內爾將軍對那些報道非常生氣。我們派你到82師來不是讓你來當明星的！」


  「格里斯，你得幫幫我。我是一時糊塗，上了他們的當。他們這是合起伙算計我。」聽說麥克奈爾也知道這件事了，波普更慌了。他現在最後悔的，就是那天在約克中士演講的後台聽信了那兩個記者的話，起了藉機炒作一把的心思。


  「算計你！誰算計你？你做好自己的事，人家幹嘛算計你？」沃爾德生氣不是因為有人算計波普，而是波普完全沒有領會派他來82師的目的。


  「肯定是奧馬爾，我知道他想讓他的老同學范弗里特來當這個參謀長。還有那個范德比爾特，他想架空我，頂替我的位置。民事參謀索爾森也跑不了，他幾次想插手採訪報道事務都沒得逞……」


  波普還在喋喋不休地列舉著可能暗算他的「兇手」，沃爾德將軍已經被他的愚蠢氣到懶得再跟他說話了。揮揮手讓波普立刻滾蛋后，沃爾德覺得有必要重新考慮82師參謀長的人選問題了。像波普這種只知道爭權奪利，缺乏大局觀和合作意識的人，就算沒出現在這檔事，將來也會妨礙82師的發展。


  現在，沃爾德反倒開始感激暗算波普的那個人了。趁波普這個「毒瘤」在82師立足不穩，早點打發走也好，省得將來帶壞82師的風氣。而且，此人在擠走波普的同時也充分考慮到了他們這些保守派大佬的感受。


  先把波普高高捧起，再把他的把柄悄悄往麥克奈爾那裡一送。一切都在無聲無息中進行，除了少時當事人，誰也不會發現其中的問題，算是給足了他們面子。接下來，沃爾德他們只要找個光鮮一點的閑職，送「聲名鵲起」的波普上任就可以了。遇到這種能事先連退路都幫他們準備好的對手，沃爾德覺得這次「輸」得不算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