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那猴子
白鬍子老頭兒消失之後，我就像一縷隨風飄蕩的浮萍般，頓時沒有了方向，不知道自己該幹些什麼。
可仔細一想，除了掃地，確實也沒有其他事情可做，於是便又繼續開始規規矩矩的掃地生涯。
在這段時間裡，和那些仙童關係增進了許多，可能是諷刺調侃的話說膩了，那些仙童不再逞口舌之爭，反而會在修鍊之餘的閑暇時光中，點撥點撥我，教我兩手。
之前總想著要修仙，要學習法術，可真正接觸才知道，即使是最基礎的法術，對我這個凡人來說，也是難上加難。
單單是最簡單的飛天術，就足以成為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以我的領悟力，學了好幾天，也只是勉強達到在低空中停滯幾秒的程度，若是再飛高點，那指定要摔個狗吃屎不可。
一邊掃地一邊接觸法術的時光，過得平淡無奇，直到有一天，豬八戒突然找上了我。
要不是他主動找上門來，我甚至以為他早已把我這號人忘到九霄雲外了呢。
「怎麼樣？在仙校這段日子，可還習慣？」豬八戒頂著那張肥頭大耳的臉笑呵呵的問道。
「習慣個屁！」看他一副欠抽的表情，我氣得真想把握在手中的掃帚砸過去。
口口聲聲說要幫我，要教我法術，可這頭豬在把我扔給掃地老頭兒之後，便徹底不聞不問了，實在是太坑爹了，我在心裡惡狠狠的想著，要是再到廣寒宮，一定得向嫦娥姐姐告他的狀，還想給嫦娥留個好印象？有我在其中作梗，簡直是做夢！
「喲，弟弟，你是不是有什麼情緒啊，這樣可不好，修仙之人，最忌諱暴躁之氣，很容易走火入魔滴！」
聽到這番話，我更是無語，從來就沒聽說過，掃地還能掃走火入魔了，我沒好氣的說道：「滾一邊去，別套近乎，誰是你弟弟。」
我態度有所不敬，豬八戒卻半點都沒往心裡去，依然是春光燦爛的說道：「我老豬這次來找你，可是有天大的喜事。」
呸！我是再也不相信這頭豬了，天大的喜事？估計是又耍花樣來坑我了，狠狠瞪了他一眼，我沒做聲。
「你可別不信，你要是不聽的話，那我老豬可就走了啊？」言語說罷，豬八戒挺著大肚子假裝要走，可剛往前走兩步，便又回頭問道：「果真不聽？」
我無奈的嘆了口氣，口中吐出了四個字：「有屁快放！」
「有個人想見見你。」豬八戒神秘的說道。
「誰啊？」
「一個大人物，你去了就知道，保准你會大吃一驚。」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不過還是吊起了我的胃口。
媽的，老子再信你一次！
最後我乖乖的跟在豬八戒的身後，從仙校穿過，走了很長一段路程，等最終看到眼前這番場景時，整個人都呆住了。
想來進這仙校已經有段日子了，可從來沒有到過這個地界，更想象不出，滿是富麗堂皇之氣的天庭之中，竟然還有如此山清水秀的小天地，果真是別有洞天啊。
只見這亂石之上，有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流淌而過，雜草叢生，嫩葉正茂，順著腳下這條羊腸小路往前走了一會兒，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條從斷崖之上奔涌下來的壯麗瀑布。在這一片世外桃源中，一草一木，都像極了人間，僻靜而雅緻，讓人心裡好生舒坦，特別對我這個凡人來說，更心生出親近之感。
豬八戒將我帶到那簾瀑布面前，眺望著前方說道：「那人就在瀑布之後，你快去吧。」
耳邊響起這麼一句話，我原本的好心情瞬間一掃而光。
你特么逗我呢？我咋去啊？先不說能不能爬上去吧，就算真能爬上這斷崖，光是那瀑布流下來的水，就足以將我衝到地面了，想來我這修鍊得還不入流的飛空術，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再者說了，哪個大人物會住在這種地方，住瀑布裡面？他以為這是花果山水簾洞，他以為他是齊天大聖孫悟空啊？
？？？
齊天大聖孫悟空？
我身子突然打了個激靈，目光炯炯的看著豬八戒忙道：「要見我的那個人，難道是孫悟空？」
豬八戒沒急著表態，依然指著那瀑布神秘兮兮的說道：「到底是誰，去了便知，不過我可得提醒你，那人脾氣可是不大好，千萬別惹惱他。」
話音剛落，只覺得腳下一輕，隨後身子便不受控制的飛了出去，耳邊的風呼嘯而過，撞過那瀑布，最終落入瀑布後面的洞穴之中。
這洞內的景觀，比起洞外的勃勃生機，倒顯得有幾分蕭條之色，不過的確是像極了傳說中的水簾洞。
難不成真的是孫悟空？
我忍不住遐想，可托塔李天王跟我說過，這孫悟空在數年如一日的閉關當中，所見之人屈指可數，我這個在仙校掃地的毛頭小子，怎麼可能有此資格呢？
當然了，這顯然不可能是豬八戒的功勞，他連雷震子哪吒那幾個仙師都擺不平，更別提這個脾氣暴躁的大師兄了！
算了，先進去看看吧！
我懷著強烈的好奇心，朝洞口的深處走了過去。
隨著腳下一步一步的踏實前行，只覺得原本就昏暗無比的視線，變得更加模糊，這洞穴是越走越黑，到後來，我已經看不清這前方的景象，只能憑著直覺小心翼翼的摸索。
洞中的路，漫長得有些磨人，四周寂靜無比，任何聲響都沒有，讓我產生了絲絲畏懼，走了不知道到多久，終於聽到了「嘀嗒嘀嗒」，是水珠墜地的聲音。
就是在這個時候，一個沙啞的聲音，從我前方傳來！
「你就是王朝？」
聲音傳入耳中，饒是沙啞晦澀，可又讓人情不自禁的為之一振。
「正是學生。」我自顧自的朝那聲音的來源處點了點頭，縱使我看不清說話人的模樣，可心裡卻似乎感受到了一波波霸道的氣浪，向我這邊蔓延開來。
興許是在這仙界里待久了，沾上了些許仙氣，總覺得，那方向，那方向，有強者的氣息襲來！
之後便是一陣無聲的沉默，只不過那股氣息越來越濃烈，越來越逼近……
「噗~」的一聲，伴隨著火光的跳動，之前暗無天日的黑洞之內，瞬間亮堂了起來。
而我，終於看到了那神秘人的背影！
佝僂而又落寞，背對著我，靜靜的禪坐在一塊圓滑的石頭上。
看著那背影，我心裡毫無緣由的泛起一陣疼惜。
而就在下一秒，那背影在我眼前化作成一道紫氣光影，眨眼之間，便落在了我的身前。
我想象中的齊天大聖，是身披金甲聖衣，腳踏七彩祥雲，威風凜凜的蓋世英雄！
我想象中的美猴王，是氣勢如虹，放浪不羈，只為一時爽快，便敢一人攪翻整個天宮震撼三界的萬世妖王！
我想象中的斗戰勝佛，是立於天地之間，手拿金箍棒肆意喊出那一聲「俺老孫來也」的霸道潑猴！
開什麼玩笑？那可是齊天大聖孫悟空啊！
可眼前，眼前這隻猴子，卻打破了我的所有幻想。
他凌亂的毛髮，破舊不整的素衣，頹廢而又空洞的眼神，落寞的神色，哪能尋見半點美猴王的風采？
這猴子，也就只是一隻猴子罷了，唯有皮囊之上那道道觸目驚心的疤痕，才讓人覺得他似乎又有那麼點與眾不同。
「怎麼了？是不是讓你失望了？」猴子那晦澀的聲音再次響起，他嘴角勾起的笑意，是苦笑。
我下意識的點了點頭，隨之立馬搖了搖頭，當初憧憬在見到他之時，會激動到痛哭流涕，跪著喊出一聲齊天大聖！可眼下，這夢中的一幕已經實現，那猴子就真真切切的將身子立在我面前，而我最終只不過是輕輕的叫了一聲大聖罷了。
大聖？
猴子原本無神的雙眼，因為這聲呼喊瞬間凝聚起了光彩，只不過卻是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一眼孤獨的眺望，訴說了早已歸於塵土的滾滾往事，道盡了那纏繞千百年的寂寞衷腸。
「好久沒聽到有人這麼叫我了，好久好久……」
猴子陷入了沉思，但很快又將視線打量回我身上。
「開門見山，俺老孫不喜歡惺惺作態，不願意拖拖拉拉，更沒心情聽你絮叨，煩得狠，有人讓老孫教你本領，無法推脫，所以教便是了，但你要記住一點，俺教你學，除此之外，不該問的，半個字都不準說出口，明白了么？」
猴子齜牙咧嘴，極為不耐心的看著我。
我重重的點了點頭，雖然眼前的他，並沒有我想象中那般雄姿英發，但他的的的確確就是那隻三界之中絕無僅有的猴子啊！
現在他說要收我為徒，教我本領，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做徒弟的又怎會惹師傅不開心？
猴子撓了撓腮，頭一甩，說了聲走，我連忙跟在他身後，重回老路，走到了洞口，停在了瀑布前。
又甩了甩頭，那猴子口中吐出了讓我大跌眼鏡的三個字：「跳下去。」
跳下去？
腳踩在洞穴的邊緣，往下探了一眼，這高度，起碼得有上千米，若真是跳下去，不死也是個殘廢，剛剛有豬八戒將我送進這洞口，可現在見那猴子的意思，斷然是不可能幫我做任何安全措施的。
「師傅，這.……」我不禁有些愕然，這叫哪門子本領啊，莫非是教我自殺？
這聲師傅喊出口，將那猴子氣得是上躥下跳，好生暴躁。
「你別叫俺老孫師傅，俺老孫只不過是教你本領，僅此而已，不想和你這個凡人扯上半點關係，知道么？」
也不知道這猴子的氣性為啥這麼大，我怔怔的點了點頭：「知道了，師……知道了，大聖……」意識到不對勁兒，立馬改了口。
「大聖你是有所不知啊，我可什麼都不會，就連飛空術，也只是一知半解，這要讓我跳下去，小命保不齊就沒了。」
沒想到這番話說出口，那猴子是更急了，在洞穴口上躥下跳，最後面容猙獰的指著我質問道：「都說了，俺老孫最討厭磨磨唧唧，你特么到底是跳還是不跳？」
「我……」我有些不敢說話。
那猴子瞪著一臉無辜的我直翻白眼，用力錘了一下自己的腦殼之後，暴躁的吼道：「你不跳，老孫幫你跳！」
話音剛落，那猴子踮起身來，一個大飛腳便將我踹出了洞穴，踹到了瀑布之外。
直覺得耳邊的風呼嘯而過，自己的身體以一種異常恐怖的速度迅速墜落，在那短短的一瞬間，我突然想起之前跳樓跳橋的經歷，簡直嚇破了膽。
那幾次，可都有人保我，根本無性命之憂，現在這尼瑪，誰能保我啊？
啊啊啊，孫悟空，你丫怎麼就這麼冷酷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