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方溯之死真相,方淮對簡約下跪
「走吧。」范淑琴沒有多說什麼,神情素淡地抬腿上了台階。
曲意璇抿了抿唇,壓著心裡的疑惑跟在范淑琴身後,兩人經過一座座墓碑,冬日寒風呼嘯又陰冷,曲意璇心裡有些發悚,據說孕婦最好不要來這種地方,若非死者是她的姨夫,她輕易不到這些陰濕之氣重的墓地。
曲意璇想到那晚優優說的話,特別注意了一下每塊墓碑,戚家歷代人都安葬在這裡,她並沒有看到戚方淮的墓,緊繃的神經頓時放鬆下來,也不再耿耿於懷了,回歸的戚方淮怎麼可能是戚方溯假扮而成的呢?
她和戚方淮從小一起長大,沒有誰比她更熟悉戚方淮的各種習慣和一言一行,更何況戚方溯不可能知道她與戚方淮之間的那些相處細節,這段時間戚方淮能如數家珍地回憶起來,她還懷疑什麼?一定是樓珏跡他們幾人挑撥離間。
曲意璇走神間,范淑琴已經站在了一塊墓碑前,曲意璇看過去只見上面刻著「何承德之墓」,死時不到三十五,並非戚家人,但既然能葬在戚家墓地里,可見何承德與戚家人的關係不一般。
「你一定很奇怪你姨夫為什麼會長眠於此地。」范淑琴蹲下身把鮮花放在墓碑前,擺放好祭拜品,又拿著打火機點燃了紙錢,她抬眸看著墓碑上的照片,沒有回頭語氣蒼涼地對曲意璇說:「我來講個故事吧。」
「二十幾年前戚家當家做主之人是戚家的長子,也就是戚望川的大哥戚望杉,那個時候戚家的內鬥尤其激烈,戚望川是私生子,在整個家族裡他最沒有做繼承人的資格,但妻子黛霓依為了搶奪戚家的家產,給懷孕的大嫂食材中下藥,大嫂待她如親姐妹,所以並沒有防備,直到十個月後生下來一個死胎。」
曲意璇的瞳孔一點點睜大,滿臉不可置信地盯著一身黑衣的范淑琴背影,身子微微顫抖著,怎麼會這樣?在她的印象里戚方淮的生母是個沉靜到有些超脫的女人,她淡泊名利權勢、不爭不搶,可在范淑琴的這個故事裡,戚母卻變成了連胎兒都毒害的蛇蠍女人,這和封碧芝有什麼區別?
曲意璇臉色蒼白,上前一步試圖為戚母辯解,「姨母……」
「聽我說完。」范淑琴打斷曲意璇,這麼多年來她一直無悲無喜的,此刻看著墓碑上的照片,眼睛卻慢慢地紅了,嗓音里透著嘶啞,「最後勝利的人是戚望川,戚望杉被陷害構成商業犯罪,欠下巨額債務入獄,但即便是這樣,戚望川仍舊不放過他。」
「戚望川的妻子生了死胎后,悲痛欲絕之下精神就有點不正常了。為了保住自己,她乾脆裝瘋賣傻,黛霓依信以為真把她送入了精神病醫院。另一方面她刺激著牢獄中的戚望杉,給他帶去一個又一個不好的消息,戚望杉終於崩潰了,一夜白頭。」
「從那以後他患上抑鬱症,沒過多久自殺在牢獄中,戚望杉家破人亡。」
曲意璇突然抬手捂住嘴,眼中的淚水湧出來,無論這個故事的真實性有多大,她聽后還是不免動容,戚望杉一家人太悲慘了,沒想到戚望川今天的地位竟然是踩著一具具白骨換來的,對比起來,封碧芝所做的一切真的不算什麼了。
曲意璇上前兩步,見范淑琴的身子顫抖,她抬手按在范淑琴肩膀上,哽咽地問:「那我姨夫和戚望杉又有什麼關係?」
「他曾經是戚氏的股東,戚望杉最得力的左膀右臂,連同其他幾個股東都是戚望杉這一派的。戚望杉出事後,承德被逼到走投無路,從二十八層樓上跳下去摔得粉身碎骨。」范淑琴閉眼淚水流了出來,緊咬著牙,胸腔里燃燒著仇恨之火。
二十幾年了,她被痛苦折磨著始終沒有得到解脫,每時每刻都在想著將戚望川和黛霓依千刀萬剮,讓他們血債血償,但即便是這樣,多年來她也一直壓著恨意,表面上看起來安之若素,也就只有此刻追溯過往時,她控制不住了。
「其他幾個股東的家屬無一逃過戚望川和黛霓依的殘害,當時我懷有身孕,在一個朋友的照顧下順利生了女兒。為了保住我的女兒,我把她交給別人撫養,給那家人一大筆錢后,我逃去了加拿大,生怕黛霓依再找到我,我不惜整容變了樣貌。」范淑琴說著抬手摸上自己的臉,心中悲涼自嘲,恐怕現在連丈夫都不認識她了吧?
曲意璇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栽在地上,被范淑琴的一番話震撼到,久久沒有回過神,姨母的遭遇實在太悲慘了,耳邊聽著范淑琴掉淚的聲音,曲意璇竭力壓著胸腔里翻湧的情緒,語氣艱澀又顫抖地問:「那麼姨母你的女兒呢?她還在這個世上嗎?」
「在。」范淑琴回過頭,目光憐愛地看著曲意璇,語速緩慢地說:「我回來就是要找自己的女兒。我後悔二十幾年前狠心丟下她,如今我回來與她團聚,不知道她會不會原諒我,認不認我這個並不合格的母親。意璇,你說她會接受我嗎?」
范淑琴的眼神讓曲意璇心裡驚慌,好像她就是當年被范淑琴拋棄的女兒,她別開頭躲閃著范淑琴逼人的注視,兩手攥緊,強裝鎮定地安撫著范淑琴,「不怪姨母。你把女兒送人是為了她好,我相信她一定會諒解你。」
「是嗎?」范淑琴眼中含著淚,唇畔卻噙著一抹欣慰的笑,她彎起胳膊把曲意璇擁入懷中,手撫著曲意璇的頭髮溫柔地說:「我女兒若是像意璇你這麼通情達理就好了。」
聞言曲意璇的身子變得僵硬,過了一會兒她反抱住范淑琴,閉眼心亂如麻,突然間很害怕某件事降臨在自己身上。
快到中午了,范淑琴讓曲意璇先回去,她留下來再一會兒丈夫,曲意璇沒有多說什麼,沿著台階往下走,中途回過頭只見范淑琴那抹纖瘦的黑色背影筆直地佇立在墓碑前,靜默又悲傷。
曲意璇心裡很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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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分鐘后范淑琴確認曲意璇離開后,她提著剩下的祭拜品走到另外一座墓碑前,這次卻是彎起膝蓋跪在了地上,抬手撫摸著墓碑上的照片,動作極其溫柔又深情。
「望杉,二十幾年不見,原諒我直到今天才來看你。」范淑琴喃喃自語著,眼中淚流不止,戚望杉下葬時她沒有送行,連逃到溫哥華時,她也不能來墓碑前看戚望杉一眼,心裡自責又痛苦,幾乎快要窒息了。
范淑琴跪癱在地上,雙手抱住墓碑臉貼在上面,大理石冰冷沒有絲毫溫度,就像二十幾年她在產房裡緊抱著早就斷掉呼吸的男嬰一樣,瘋了般哭著又笑著,久久不放開。
范淑琴素凈的面容被淚水浸濕,可眼神里卻透著狠毒和陰鷙,在男人墓碑前一字一字地起誓,「你放心,我一定會為你和我們的兒子報仇。我要讓他們自相殘殺,總有一天黛霓依和樓明曦會家破人亡。」
「望杉,你一個人在地下一定很冷吧?沒關係,要不了多久戚家和樓家所有人都為你陪葬,你耐心地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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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意璇離開墓地后坐進車子里,讓曲家的司機送她去戚氏,她直接到了董事長辦公室找戚方淮。
戚方淮一聽說她來了,讓舅舅主持會議,他推開門大步走進來,上前一把將曲意璇擁入懷裡,男人的腦袋埋在曲意璇脖子里,嗓音沙啞地呢喃,「你怎麼來了?我好想你。」
曲意璇怔愣幾秒鐘,一下子淚濕眼底,心裡感動不已,她揚眉笑著挑釁地問:「這公司是我的,我想來就來,難道還要跟你打招呼嗎?」
「不用。」戚方淮任由曲意璇耍小性子,他一副妻奴很順從的樣子,神采飛揚眉梢眼角全是寵溺,戚方淮炙熱的薄唇親吻著曲意璇的耳朵,「我喜歡你給我這樣的驚喜,以後你每天都這樣就好了。」
范淑琴的話不斷在腦子裡迴響著,曲意璇埋入戚方淮的胸膛,心裡惶惶不安,過了很久依然難以平靜。
「怎麼了?」戚方淮敏銳地察覺到曲意璇渾身緊繃顫抖,他把曲意璇拉出來,大手撫上曲意璇的臉,漆黑如墨的雙眸緊盯著她擔憂地問:「是不是夏瑗說了什麼?」
曲意璇搖搖頭,跟樓昶的事情對比起來,范淑琴的一番話才真的給了她很大的衝擊,曲意璇抿了抿唇,遲疑很久還是問了出來,「二哥,你知道不知道二十多年前伯母為了爭奪家產,而害死你大伯母的孩子,讓你大伯入獄,致使他們一家家破人亡?」
「你聽誰說的?」戚方淮高大的身軀猛地一震,滿眼驚詫地看著曲意璇,他俊臉變得蒼白,緊抿的薄唇顫抖著,半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曲意璇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戚方淮的反應表明這件事很有可能是真的,她面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往後挪了一步躲開戚方淮的觸碰,眼睛一點點變得通紅。
「意璇!」戚方淮心中的不安和恐懼一下子湧上來,突然想起那晚做的夢,曲意璇似乎在一點點遠離他,他驚慌失措肝膽俱裂,兩步上前緊緊抱住曲意璇,男人的胸腔劇烈震動著,沙啞又害怕地呢喃,「你別這樣。」
她嚇到戚方淮了?曲意璇微怔,此刻才知道戚方淮已經不是沒有安全感這麼簡單了,他太偏執無可救藥,這樣的男人如何不讓她心疼?
曲意璇連忙抱住戚方淮的腰,撫摸著他僵硬的肩背,若無其事地笑了笑,「你別緊張。我只是無意中看見了二十幾年前的一些八卦報道,好奇問問你。不可能是真的對吧?伯母不是那種人。」
「對,那些只是坊間傳聞。」戚方淮應著曲意璇,事實上他也不清楚二十幾年前的事情,雖然有所聽聞,但正如曲意璇所說,他母親絕非報道里所寫是喪盡天良之人。
曲意璇閉眼壓著心裡所有的質疑,半晌后她放開戚方淮,揚唇笑著說:「我餓了,去戚家吃飯吧。」
「好。」戚方淮低頭憐愛地親了親曲意璇,曲意璇很少有什麼事隱瞞他,既然曲意璇這樣說了,他自然相信不是什麼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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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戚家幾個人坐在一起吃飯,封碧芝最近安分了,也不招惹戚方淮和曲意璇了,戚昕薇在醫院值班沒回來,整個餐廳里顯得尤其安靜,曲意璇的眼角餘光瞥到主位上的戚望川。
男人戴著眼鏡溫文爾雅的樣子,曲意璇耳邊再次迴響起范淑琴的一番話,突然感覺到一陣寒意,封碧芝多次害她,她從來沒有懼怕過封碧芝,但此刻她竟然對錶面看起來很良善的戚望川產生了畏懼。
曲意璇指尖顫抖幾乎吃不下去飯了,想立即逃離這個地方,所幸這餐飯很快結束,戚方淮把曲意璇送回戚家休息,而他提著曲母親手煲得湯去醫院看望簡約。
簡約在幾天前就醒過來了,需要在醫院修養一段時間,戚方淮進去時她正靠坐在床上看大眾對《無跡可尋》的評分,這部電影某豆瓣評分高達9.8,可謂是創造了奇迹。
「方溯。」簡約收了手機,臉色蒼白虛弱地跟戚方淮打招呼,在戚方淮背對著她盛著碗里的湯時,她笑著滿是期待地說:「電影上映這麼久了,我還沒有機會看。醫生說我可以適當活動活動,晚上你有時間嗎?你帶我去電影院看我們的這部戲吧!」
聞言戚方淮的身子猛地僵住,保持著彎腰的姿勢許久未動,只留給簡約一個寬厚的肩背,直到簡約蹙眉喊著他。
戚方淮轉過身目光落在簡約溫婉美麗的臉上,很長時間后戚方淮突然彎起膝蓋,在簡約詫異的目光下,戚方淮慢慢地跪在了地上,「大嫂,對不起。」
「方溯!」簡約大驚,猛然掀開被子下床就要拉起戚方淮。
戚方淮卻伸手按住簡約,筆直地跪在簡約面前,雙眸里浮起猩紅色,語氣沙啞愧疚道:「你受得起我這一跪。大嫂,聽我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