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殿內燭火昏暗。


    陳妄逆光坐在圈椅上, 臉上神色晦暗難明,但他卻能將李望舒的神色,一覽無餘。


    李望舒跌坐在地上。


    仰頭看他, 漆黑透亮的眸子裏, 皆是小心忐忑。


    過了許久, 陳妄才嘖了聲。


    “你倒是識趣得很。”


    一聽這話,李望舒一顆心才落了地。


    但她不敢在陳妄麵前表現出來, 隻好飛快低頭,小聲道:“都是歹人作祟, 才害殿下與望舒如此,望舒不會讓殿下難做的。”


    李望舒跪坐在地上,嘴上說著恭順的話, 心裏卻將算盤珠子, 撥的劈啪作響。


    今夜,他們之間的窗戶紙捅破了。


    那日後,六皇子再來騷擾她時, 陳妄總不能坐視不管吧!


    而且雖然陳妄說,要收她進東宮。


    但從陳妄身邊, 伺候的人, 清一色全是內侍來看,陳妄不近女色,和厭惡女子觸碰那事, 應當是真的。


    上次他們倆,這樣那樣, 全是中藥所致。


    眼下既然說開了, 陳妄沒殺她, 想必是覺得, 她也是受害者。而提出想收她進東宮,也不過是出於負責的道義。


    這一刻,李望舒十分喜歡陳妄的道義。


    因為陳妄的道義。


    接下來的日子,她將不用再麵對六皇子的騷擾,也不用再擔驚受怕了。隻用離陳妄遠遠的,不給他添麻煩,不讓人知道他們的關係就行了。


    無人說話,殿內一片靜謐。


    陳妄垂眸看著李望舒。


    剛才拉扯間,李望舒的氅衣掉在了地上。


    李望舒身上還是濕的。


    璀璨燈火下,一身鵝黃色的裳裙,悉數貼在李望舒身上,襯出豐盈的曲線來。


    “你弄髒了孤的地磚。”


    李望舒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冷不丁聽到陳妄這麽一句話。


    她倉促回神,見自己周圍,有一圈水漬,忙道:“啊,對不住,我這就走。”


    說著,起身便要走人。


    “站住!”


    陳妄又叫住她。


    “殿下還有何吩咐?”


    李望舒轉身,去看陳妄。


    陳妄一臉嫌棄。


    “你打算這樣,從孤這裏出去?”


    李望舒一愣,這才想起來。


    行宮夜裏巡邏不間斷,況且她住的地方,和陳妄這裏是對角,要想回去,路上十有八,九會碰到巡邏的禁軍。


    “那,我……”


    “你今晚留下。”


    之前李望舒也在東宮留宿過。


    眼下陳妄這麽說,她也沒多想。


    李望舒答應了,隻是她還記掛著抱玉他們。


    但陳妄卻沒給她再開口的機會,直接吩咐康平,讓他將李望舒帶出去。


    李望舒閉嘴,乖乖跟著康平走了。


    一出來,李望舒便小聲衝康平道:“康管事,能不能麻煩你派人,去同我的婢女說一聲。”


    她來得匆忙,抱玉不知道。


    眼下也不知道,她和福滿急成什麽樣了。


    “好好好,奴才這便讓人去辦。”


    康平說著,立刻招手叫來一個內侍,吩咐讓他去了。


    李望舒衝著康平一笑。


    “多謝康管事了。”


    “公主說這話,可是折煞奴才了。”


    康平笑的見牙不見眼的:“這天寒地凍的,公主身上還穿著濕衣,不如奴才帶公主,先去沐浴更衣吧。”


    “好,有勞了。”


    李望舒跟著康平去了。


    康平麻利的吩咐人,將一切都準備妥當了。


    隻是臨到李望舒要沐浴時,康平有些犯難了。


    陳妄近身伺候的,清一色都是內侍。


    是以這趟出來,也沒帶宮婢,可眼下……


    李望舒似是看出了康平的為難。


    她道:“不妨事,我自己可以的。”


    “是,那奴才就守在外麵,公主若有事,隨時叫一聲,就好了。”


    康平說完,衝李望舒行了一禮,恭恭敬敬退出去,將門帶上了。


    李望舒用指尖撥弄了下浴湯,試過溫度後,開始脫身上的濕衣。


    康平親自守在外麵。


    夜裏清寒,但他一顆心卻是極為火熱。


    他在陳妄身邊伺候了這麽多年,來東宮的女子,屈指可數。


    而李望舒是唯一一個,得陳妄允準,在東宮過過夜的女子。


    之前,因著陳妄厭惡女子觸碰一事,還有人暗地裏揣測,說陳妄好男風。


    康平嘴上不敢問,可心裏也很擔憂啊!畢竟跟陳妄年歲相當的,六皇子、七皇子,房裏都是美婢一堆,唯獨陳妄身邊幹幹淨淨的,甚至連宮娥都不讓近身伺候


    若不是陳妄對淩霄、裴清琅二人,行為舉止,毫無逾越。


    康平都要懷疑了。


    而眼下,李望舒的出現,打破了康平的擔憂。


    看來他們殿下還是喜歡女子的,隻是之前,沒有遇到鍾情的罷了。


    所以現在,康平簡直恨不得,把李望舒當菩薩一樣供起來。


    很快,李望舒就梳洗好了。


    她出來時,看見康平還在門外,嘴角不禁抽了抽。


    “時辰不早了,既然公主沐浴好了,那奴才帶您去歇息?”


    “好,有勞康管事了。”


    李望舒輕輕頷首,跟著康平走。


    四處都掛有燈籠,但因還下著雨,康平怕地上有積水,讓一個小內侍在旁掌燈,自己親自為李望舒撐傘。


    雖然隻來東宮兩三次,但李望舒知道,康平是東宮的管事。


    眼下,他親自為自己撐傘,李望舒心下難安,便道:“康管事隨便指個人帶我去就好了,不必康管事親自跑這一趟的。”


    “那些小子們都是一堆皮猴,奴才不放心他們。”


    康平說著,又將傘往李望舒身邊傾了傾,道:“公主折煞奴才了,叫奴才康平就成。”


    在康平異常的熱情裏,李望舒這一路走的十分艱難。


    好不容易到了給她安置的地方,李望舒不由愣了愣,看向康平。


    “你確定是這裏?”


    這殿裏布置的低調奢華。


    瞧著可不像是隨意讓人住的地方。


    康平笑眯眯道:“確定是這裏,時辰不早了,公主早些就寢吧。”


    客隨主便,既然康平都這麽說了,李望舒也不好再多說什麽。


    這殿裏燒著地龍,又放了炭盆,很是暖和,待康平走後,李望舒便熄燈上床了。


    今天折騰了一天,兼之心裏的大石頭放下了,李望舒很快便入眠了。


    而康平從這裏走後,又去見了陳妄。


    “殿下,奴才已將李國公主安置好了。”


    陳妄嗯了聲,繼續看著手中的折子。


    過了片刻,陳妄手中的折子看完,要再去取另外一本時,才見康平還沒走,不禁擰眉問:“還有事?”


    自然是有事了。


    殿下您把人留下,卻讓人家獨守空殿,您卻在這兒看折子,這不大好吧?

    康平小心翼翼斟酌著說辭。


    “明天一早,便要回京了,殿下今夜,不如早些歇息?”


    陳妄偏頭,看了一眼外麵的天色。


    康平立刻道:“回殿下,已經是亥時末了。”


    那時辰確實不早了。


    陳妄這才收回手,站起來往外走。


    康平忙親自提燈跟上。


    陳妄一麵往前走,一麵交代:“明日孤要伴駕,等閑不得空。你替孤轉告淩霄,讓他想辦法,將查到的證據,交給永安侯府世子。”


    據淩霄來報,永安侯少夫人之前,買通過大夫,不讓他告訴永安侯世子,她是因孕中同房,才會小產的。


    眼下永安侯府世子,還被蒙在鼓裏。


    那位永安侯府的世子,陳妄見過。


    生的麵容平平,瞧著是個悶葫蘆,但武功不錯。且據說,他對他夫人是一見傾心,當時是苦求永安侯許久,才讓永安侯夫婦同意,娶了個出身不高的兒媳婦。


    聽說兩人婚後琴瑟和鳴,這位世子極其寵妻,房中姬妾全無,隻守著妻子一人過活。


    聽著倒是個情深的,隻是不知道,是真情深,還是假情深罷了。


    康平應了聲。


    這些年,六皇子私下為非作歹的事沒少做,可因陳帝偏寵他,眾人恨他恨得牙癢癢,可礙著陳帝,卻又無人敢動他。


    也不知道,這回這位永安侯世子,是不是個膽小怕事的。


    書房離寢殿不遠,沒一會兒就到了。


    康平殷勤替陳妄推開殿門。


    陳妄不喜夜裏太亮,是以此刻殿內的燭火熄了大半,他也沒多想,隻抬腳往內殿走。


    康平見狀,輕輕替陳妄將殿門掩上。


    來了行宮之後,陳妄日日伴在陳帝身邊,要料理一應事務,忙了一天,此時也有些累了,他疲累脫了外裳衣服,便上床躺下了。


    幾乎是剛閉眼。


    陳妄驀的察覺到,紗帳裏有一抹極輕的呼吸聲。


    陳妄驀的睜開眼。


    電光火石間,他已出手了。


    李望舒睡的正熟時,身子突然打了個寒顫。


    她猛地睜開眼睛,就見眼前人影一晃,李望舒想都沒想,抬手就將防身的金簪刺了過去。


    作者有話說:


    李望舒:來人啊,有色狼。


    陳妄:你睡我的床,還要汙蔑我,你禮貌嗎?

    今晚零點過後,還有一更的(這次我發誓絕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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