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二更)
第二十五章(二更)
“殿下……”
李望舒怯生生看著陳妄。
陳妄不想聽她說廢話, 直接問。
“那天花宴上的人,是不是你?”
李望舒倏忽攥緊裙擺。
眼珠慌亂無措轉了轉。雖然明知道,陳妄已經查到了她, 但李望舒還是不敢承認。
“我, 我……”
李望舒剛開口, 外麵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很快,一個內侍進來。
他衝陳妄行過禮後, 走到陳妄身側,衝陳妄耳語幾句。
陳妄臉色頓時就不好了。
甚至還閃過一絲戾氣。
李望舒瞬間又將自己蜷縮了幾分。
然後, 她就察覺到,陳妄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陳妄道:“把剛才的話, 再重複一遍。”
“奴才奉殿下之命, 去了永清台那邊。過去時,正好看見,六皇子的人, 把薑小姐帶走了。”
六皇子的人,帶走了薑容容?!
李望舒一聽到這個消息, 當即起身便走。
陳妄也沒攔她, 而是嗤笑一聲。
“你待她,倒是真心。”話裏的諷刺十足。
關心則亂的李望舒,因為這句話, 驀的停了下來。
李望舒僵硬轉過頭。
就見陳妄眼神憐憫看著她。
李望舒腦子裏轟的一下炸開了。
緊接著,整個人像是在須臾間, 被人抽去了脊梁骨, 頓時跌坐在地上。
自從上次花宴發生那事之後, 李望舒但凡赴宴, 便不再碰,宴席上的東西了。
而今夜,她唯一入口的,隻有薑容容,遞過來的那杯水。
陳妄好整以暇坐著。
見李望舒神色慘白,陳妄便知道,她想通了前因後果。
哼!倒還不算太笨!
不過他們之間的事,拖了這麽久,也該解決了。
陳妄懶得再跟李望舒兜圈子,他坐直身子,睥睨著李望舒:“孤再問一遍,那天的人,是不是你?”
李望舒攥緊裙擺,沒答話。
陳妄耐心消耗殆盡了。
他冷聲道:“來人,將她給孤那位好六弟送過去。”
李望舒一聽這話,倉惶抬眼。
就見陳妄坐在圈椅上,麵容冷峻,像個棄情絕愛的修羅。
有內侍上前要來拉李望舒。
李望舒慌了,她猛地伸手,拽住陳妄的袍擺,語氣裏全是害怕。
“太子殿下,你不能這麽做,你……”
“孤為什麽不能這麽做?”
陳妄打斷李望舒的話,他紆尊降貴俯身,單手捏住李望舒的下巴,逼迫她與自己對視:“給孤一個,孤不能這麽做的理由。”
四目相對。
李望舒從陳妄眼裏,看到了逼迫。
而陳妄在李望舒眼裏,看到了驚惶害怕。
隻是不知道,李望舒是在害怕他,還是在害怕他那個好六弟。
李望舒知道,陳妄在逼她承認。
六皇子那人,就是個渣漬,李望舒絕對不想,跟他扯上任何關係。
至於陳妄。
李望舒也不想,再跟他有什麽糾纏,可事到如今,她沒有選擇了。
陳妄將李望舒的掙紮,看在眼底。
他也不催促,就那麽緊緊盯著她。
事已至此,李望舒別無選擇。
她睫毛輕顫,回憶著那天的場景。
“那天,我原本在宴席上喝酒。中途突然覺得有些頭暈,我便悄悄出來,打算去找抱玉的。可剛走過月拱門,就被人從後麵打暈了。等我再醒來時,就……就跟殿下在一起了。”
這倒是跟康平查到的一致。
陳妄冷冷瞪著李望舒:“既然知道是孤,那你跑什麽?”
這是讓陳妄最受不了的。
他莫名其妙跟人一度春宵後,醒來後,那人卻跑了,他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
李望舒十分想說:我為什麽跑,你心裏沒點逼數嗎?!
以前有宮娥,不小心碰了你一下,就被你砍了手。再往前,教你曉事的宮娥,也死在了你劍下,我是活膩了,敢留下啊!
可這些話,借李望舒一個膽,李望舒也不敢說。
她隻得細聲細氣道:“因為望舒知道,太子殿下,一向不近女色,那天多半也是被人用下作手段害了。望舒怕自己再留下來,會給殿下帶來禍事,所以醒來後就偷偷跑了。”
這倒是。
若那天李望舒留下,恐怕他會被人抓住把柄。
但陳妄不會這麽輕而易舉,就被李望舒騙過去。
他眯著眼睛,問:“那後來孤單獨問你時,你為什麽也不承認?”
在陳國這麽多年,李望舒別的沒練出來,但隨機應變這一點,卻練的爐火純青。
她立刻吹捧道:“那是因為,太子殿下,你是高山仰止的白雪,玷汙你雖我非我本意,可我到底是愧疚難安,我……”
陳妄冷笑一聲。
李望舒驀的閉嘴了。
“李望舒,你當孤是傻子嗎?”
陳妄捏著李望舒下巴的手,微微用力,李望舒頓時疼的,淚花都泛起來了。
“你愧疚難安?你的愧疚難安,就是看孤像個傻子一樣,到處找你的時候,你在暗中將事情,推到永安侯府少夫人身上嗎?!”
陳妄身上戾氣畢現。
李望舒可知,當他知道,自己中藥辱了臣妻時,他的內心有多煎熬嗎?
若不是裴清琅相勸,當時他就提劍去找六皇子和七皇子,要把他們剁碎喂狗了。
隻是心裏有種直覺告訴他,那人不是永安侯府的少夫人,才讓他撐到現在,找到了真相。
這一切,李望舒都是目睹了的。
所以看見陳妄生氣時,李望舒有些害怕了。
“我我我……”
對上陳妄那隨時都要噴火的模樣,什麽花言巧語,李望舒都說不出來了。
最後,她索性一咬牙,開始哭。
“我也不想的,可我也沒辦法呀。我那天滿心歡喜去赴宴,誰曾想,會莫名其妙卷入進這事裏啊!後來,殿下你問我的時候,我也想過承認的,可是太子殿下,你不近女色是出了名的,我,我不敢啊!”
最開始,李望舒隻是單純做戲,想借此,在陳妄這裏,博得一線生機。
可說著說著,李望舒是真的覺得委屈,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吧嗒吧嗒往下掉。
殿裏的燈火熄了大半。
隻有陳妄身側還留著兩盞,此時陳妄坐在椅子上,而李望舒跪坐在他身前,被他捏著下巴,強迫仰著臉。
瑩瑩燭火下,陳妄清楚的看到,李望舒的眼淚,不斷往下掉。像是瑩潤的水珠,滾過上好的白瓷,打濕了陳妄的指尖。
陳妄頓時嫌棄抽回手,在李望舒身上的大氅上擦了擦。
擦完之後,陳妄才反應過來,這大氅是他的,臉色頓時就更不好了。
而李望舒依舊沉浸在自己的委屈中,還在抽抽搭搭的哭。
她的哭聲細細密密的,像針似的戳在陳妄的耳膜上,莫名讓陳妄想起了那個綺夢。
陳妄忍無可忍道:“閉嘴!”
李望舒被嚇了一跳,立刻止住了哭,淚眼婆娑看著陳妄,然後——
打了個大大的哭嗝。
陳妄眼神冷冷掃過來。
李望舒更害怕了,結果沒忍住,又打了一個。
陳妄:“……”
李望舒用手捂住嘴。
可偏生,眼下正是關鍵時候,她要想活命,就得想辦法說服陳妄。
“太子殿下,我並非……嗝,是有意冒犯你的,那次的事,你……嗝,你能不能……嗝……”
“你給孤閉嘴!”
陳妄實在受不了,李望舒一句話三個嗝,便忍無可忍打斷他的話。
李望舒乖乖閉嘴了。
可那雙黑亮水潤的眼睛,卻緊緊盯著陳妄,裏麵明晃晃寫著央求。
陳妄以手扶額。
若是旁人,出了這事,他定是要將人納進東宮的,可李望舒不同。
李望舒雖然如今是在陳國當質女。
這些年,李國也一直依附著陳國,但李望舒畢竟是李國的公主,若要將她收進東宮,少不得還得經過兩國和談,並非是一朝一夕的事。
陳妄捏了捏眉心,看向李望舒。
“這事,你怎麽想?”
李望舒仔細看了下陳妄的神色。
臉上沒有殺意,意思是陳妄願意放過她啦?
李望舒立刻激動坐起來。
她當即想說,既然這事,他們倆都是被人設計的,那要不就這麽算了,權當沒發生過。
可這話在即將說出口時,李望舒又頓住了。
她猶豫了幾個彈指,終究沒說出自己的想法,而是看向陳妄,試探問:“太子殿下,怎麽想?”
陳妄眉頭微蹙。
明明是他先問的,李望舒怎麽又把話頭推給他了?!
不過她畢竟是個姑娘家。
這種事,不好開口的,也正常。
陳妄看了李望舒一眼,開口道:“那天的事,雖然你我都是被人設計了,但我會對你負責的。”
李望舒聽到這話,眼睫飛快撲簌了一下。
她怎麽都沒想到,陳妄知道是她後,第一反應,不是要殺她,而是要對她負責。
讓陳妄對自己負責,李望舒覺得,跟殺了她沒什麽兩樣了。
她才不要以和親公主的身份,繼續留在陳國了,她要回李國。
“此番回宮,孤便……”
“殿下!殿下!”李望舒忙不迭打斷陳妄的話,“殿下可否聽我一言。”
陳妄語氣裏透著不悅,但還是道:“說。”
“殿下,據我所知,太後娘娘,似乎有意讓戚小姐做太子妃。”
陳妄嗯了聲。
這事,來這裏之前,皇祖母就跟他透露過。
此時,李望舒卻提到這件事。
陳妄語氣瞬間冷了下來:“人要有自知之明,太子妃的身份,不是你能肖想的。”
李國是個彈丸小國。
李望舒雖然是李國公主,但在陳國人眼裏,她連個普通貴女的身份都不如。更何況,太子妃是未的是國母。
陳國自開,國以來,從沒有哪位皇後,是別國人。
李望舒偷偷撇嘴。
她才不稀罕,他的太子妃之位呢!
若非六皇子虎視眈眈盯著自己,李望舒連陳妄也不想沾手。
可眼下這種境況了,她必須要在陳妄和六皇子之間,選擇一個。
李望舒毫不猶豫選擇了陳妄。
畢竟陳妄雖然脾氣臭嘴毒,但總體來說,還是個人,而六皇子那就是渣漬。
眼下隻要她能穩住陳妄。
哄騙陳妄庇佑她,方才有可能,捱到兩國合約到期的時候。
不過他們這段關係,一定不能放到台麵來說。
不然,就會變成政治聯姻,那時候,她就沒有話語權了。
“不不不,殿下誤會了。”
李望舒在心裏盤算一番後,立刻輕聲道:“望舒自知身份,從不敢奢望太子妃之位。隻是太子妃尚未過門,殿下便去同太後娘娘說我們的事。傳出去之後,旁人還隻當太子殿下不喜歡戚小姐,刻意給戚小姐下馬威呢?”
他本來就對戚紅纓無感。
隻是皇祖母中意她而已。
陳妄沒說話,示意李望舒繼續說。
李望舒道:“依望舒的意思,不若等太子妃過門後,殿下再去向太後娘娘說,我們之間的事。”
他們陳國人辦婚事,講究三媒六聘的。
反正一通流程折騰下去,最起碼得半年到一年後,到那時候,她早就回李國瀟灑快活去了,陳妄要娶誰,跟她有什麽關係?
短短須臾間,李望舒就將自己的後路計劃好了。
但陳妄卻坐在椅子上,沒答話。
隻是指尖扣在扶手,一下又一下敲打著,像是敲在李望舒的心上。
李望舒一顆心砰砰直跳。
她克製著緊張,抬頭,小心翼翼看著陳妄,問:“殿下以為如何?”
作者有話說:
嘿嘿嘿,坐等狗子打臉,晚上零點過後還有一更,不要養肥吖,紅包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