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戰術
門外此起彼伏的萬歲聲聲聲逼近,九歌站在床頭有些緊張。倒不是因為見景文帝緊張,而是怕一會明知說謊卻還要裝無辜而緊張,九歌不是會說謊的人,可是既然上了上官彧這條賊船,他就不會允許自己私自下船。即使是殺頭的事,需要自己的時候他也會毫不猶豫拉著自己墊底,這就是古往今來上位者的想法。
“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近了,門口想起了洪亮的叩拜聲,九歌三兩步上前在看見那明黃一角時,盈盈拜下。
“草民雲九見過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想著電視上的模樣,九歌把頭壓得很低。
“彧兒,你怎麽樣?”景文帝進門便看見躺在床上虛弱的上官彧。
上官彧作勢起身,景文帝卻三兩步走到床前,虛浮了把手臂,滿臉擔憂的看著最寵愛的兒子。
本來承受上吐下瀉會臉色蒼白,但此刻在九歌眼裏看來,上官彧蒼白的像一張紙,羸弱的風都能吹倒,知曉其中緣由的九歌隻能在肚子裏將上官彧諷刺一通。
上官彧像是知道九歌的心思一般,淩厲的眼神立即看了過來,緊接著,景文帝也看了過來。
“你是何人?”
“回皇上,草民雲九,乃仁威大軍中的一名軍醫。”
“那你為何在瑾王府中?”
“回皇上,王爺在軍中身體一直是由草民調理,故而今日情況特殊,草民前來為王爺診療。”
“那彧兒如何了?”
“王爺目前經過草民及府上幾名醫士的共同努力,現下並無大礙,隻是餘毒未清,還需要祛毒調養。”
“那就好,彧兒,可是苦了你了。”景文帝拉著上官彧的手痛心疾首的說道。
上官彧搖搖頭想要表達自己並不委屈,可在九歌眼中看來,眼前的一番父子情深到底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想想連父子說說體己話都要用盡計謀,小心防範,果真這天家親情真如坊間所說,既不可靠,還不可隨意觸犯。
九歌也不想再忍受雞皮疙瘩掉一地,見時機成熟,鼓起勇氣說出了那些足以掉腦袋的話。
“草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啟稟皇上,王爺今日才回朝首日,就在自己府裏中了毒,況且還是食用了皇上所賞賜的血燕,當然,草民並不是指皇上有意陷害王爺,而是有心人利用了皇上的愛子心切,草民懇請皇上明察,還王爺一個公道。”九歌擲地有聲,按照先前上官彧先前教她的說,不知不覺,手心出了汗。
“大膽奴才,你竟敢懷疑是朕下的毒!”景文帝聽著九歌的話,不禁氣上心頭,從來還沒有人在他麵前指責他。
九歌見狀立即跪在地上,俯首道。
“皇上息怒,草民不敢,草民也並無此意,皇上愛子心切人盡皆知,隻是王爺回朝首日便承受這樣的屈辱,實在令將士們心寒。將士們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奮不顧身的保家衛國,而將軍一回來卻遭受這樣的暗算,草民懇請皇上換王爺一個公道。”
“何出此言?!”
“皇上本就疼愛七王爺,眾人皆知,此次王爺又和太子爺率領仁威軍打了勝仗回來,難免有些人會眼紅七爺的勝利,想要除之後快,而在回朝首日就下手的人,若非勢力強大,便就是誌在必得,望皇上三思。”
“大膽奴才,你可知你在說些什麽?”
“回皇上,這些話可能永遠不會有人跟皇上說起,但草民就算是冒死也要諫言。”
“你就這麽不怕死?”
“皇上,奴才怕死,但奴才怕死的不明不白。跟在太子爺和七爺帳下,戰死沙場即使是五馬分屍,草民也毫無怨言,但今天這件事,實非社稷之福。”
似是在回味九歌的話,景文帝沉默良久,才一改堅硬的態度,說道。
“你這奴才,若不是看在彧兒身體未愈,就你這番話,朕一定砍了你的腦袋。”
“皇上,草民的腦袋皇上隨時拿去都可,草民這條命是皇上的,是南夏。草民死不足惜,但王爺是萬金之軀,要帶著將士們保家衛國,不可出現差池,男兒大丈夫,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望皇上主持公道。”九歌把提前記好的話再加以潤色,就不信皇帝不去查,拿捏人心,還是上官彧厲害。
“彧兒,看見你沒事父皇就放心了,此事父皇一定會查的水落石出,還你一個公道。”
上官彧輕輕頷首,餘光掃向九歌所在的方向,眼底笑意盈盈。
“既然沒什麽大礙,你好生休息,明日父皇派人挑些宮裏進奉的人參來給你補補身子,我南宋的將軍豈能倒在朝堂,有什麽需要盡管與你二哥說。”
上官彧點頭,他沒算錯,父皇的心裏他還是有一定分量的。
“好了,時候也不早了,朕要回去早朝了。那個雲什麽?”
“草民雲九。”九歌上前答道。
“腦袋朕先寄在你的脖子上,治不好七王,你提頭來見。”
“是,皇上。”
“朕走了,好生休息吧。”
“恭送皇上。”九歌跪下行禮,上官彧本要起身行禮,卻被景文帝一把按住,還替他拉了拉被角。
“起駕,回宮。”門外太監的長喝,結束了此次皇上臨時起意的出宮。
“啪啪啪……”景文帝的儀仗隊尾剛消失在沁園,上官彧邊一個利落的起身,走向九歌,似笑非笑的鼓著掌。
“本王果真沒有看錯人,真是出乎人的意料。”
“七爺這是在誇雲九嗎?”
“難道不是嘛?”
“七爺的誇獎,雲九不敢消受,但是以後像這樣的事情,還是勞煩七爺另請高人,雲九做不來。”說罷,九歌擼起袖子以手當扇,手心已經可以看到明亮的水珠。
麵對景文帝,九歌一點也不緊張是假的。畢竟景文帝身上自帶的帝王氣質和生殺大權在手的霸氣令九歌膽怯。
突然消失的壓力讓九歌長舒一口氣,因為緊張而僵硬的身體,立即軟了下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麵對在靖城打仗的時候,源源不斷的傷病送來的時候,九歌都沒怕過,可是剛剛那一刻,九歌從心底裏膽寒。
“怎麽?這會怕了?”
“雲九是市井小民,當然會怕,以後這樣的大事七爺還是找別人做吧。雲九隻是一個大夫,剛剛的事也算是雲九謝七爺的信任,以後雲九忠心調理七爺的身體即可。”
“既然你說了要忠心於本王,那本王的命令你就要聽從,還是說……你隻是假意投誠?”
“王爺真不是個豁達的人。”
“罷了,退下吧,本王累了。”上官彧揮揮手,走向床榻。
“好,雲九退下了。”說完,也不去看上官彧,徑直走出了書房。
這一回,真是夠驚心動魄的。
卯時。崇德殿。
文武百官早已侯在殿內,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低頭議論著什麽,有的則是一人靜立,等著早朝的開始。
“皇上駕到。”突然一聲清脆尖銳的長喝,殿內聚集的大臣們紛紛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盈盈跪拜,不約而同的唱和聲響徹整個崇德殿上方。
“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殿內除了下人們,其餘身著朝服的大臣們無一不是俯首稱臣。
景文帝自屏風後走出來,一襲龍袍加身絲毫看不出在瑾王府的慈父模樣,冷冽的氣息布滿周身,一頂墨玉冕旒上垂下的珠簾隔絕了視線。那步調不快,卻步步威嚴,皇帝沒發話誰也不敢貿然起身。
落座於龍椅,打量了一番地下跪著所有的官員,景文帝這才慢條斯理地說道,“眾卿平身。”
“謝皇上。”
“各位愛卿可有事啟奏?”看了一眼人前的上官逸,又掃了一眼台下忠臣,景文帝一改往日仁君形象冷冷地開口了。
“啟稟皇上,臣有事啟奏。”出列的是工部尚書馬廷遠。因為年齡和職位的緣故,馬廷遠已經有較為突出的將軍肚和八字小胡,紅潤的臉蛋配上笑容,總給人平易近人之感,可偏偏鐵麵無私的處事原則,讓貪得無厭之輩不敢隨意親近。
“馬卿家何事?”
“啟稟皇上,前些日子雨水繁多,洛滄河中下遊一帶發生洪水災害,迄今為止,賑災款銀已經發放到位,受災的老百姓也已安置妥當,河堤搶修也已進入收尾工作,不日便可完工。”
“此乃喜事一樁。”
“皇上,臣今日要稟明的不是完工一事,而是這洛滄河橫穿東魏、南夏兩國,而下遊段在東魏國境內較多,如今多事東魏百姓舉家帶口到我南夏境內避難,造成地方物價上漲,物資供不應求,還請皇上明示。”馬廷遠一五一十的說道。
“眾卿有何辦法?”
“啟稟父皇,兒臣以為,我們南夏雖然大勝北燕,但從長遠角度上來看,朝廷應該發放更多的賑災物資。”上官逸出聲答道。
“啟稟皇上,臣所見不同。我南夏雖在三國之中略勝一籌,但國庫有限,救濟南夏的災民便可,實在沒有義務去救濟東魏百姓。”
“何大人此言差矣,雖然我國國庫有限,但作為南夏來說,適逢戰爭剛剛結束,我們需要修生養息。並且目前三國鼎立,我們剛打敗了北燕,又得罪了東魏,難道就保不齊北燕和東魏聯合嗎?”上官逸流利地反駁道。
“皇上,太子說的有理,臣附議。”兵部尚書孫誠說道。
“臣附議。”中書令孔胤說道。
“臣反對。”那何大人再次說道,“既然太子說了,我南夏需要修生養息我們就沒有更多的物資去支援東魏百姓,太子何必如此瞻前顧後?”
“臣也反對,太子雖然說的有理,但我南夏也不是好欺負的,堂堂南夏王朝,難道還沒有幾個能打仗的將軍嗎?”王大人出列聲援道。
“好了,馬卿家,你認為如何?”
“回皇上,臣認為太子說的可行。我朝目前來說是需要修生養息,一直以來我們南夏與北燕水火不容,與東魏井水不犯河水,這時候若是不伸出援手,難保腹背受敵。”
“太子的意思甚得朕的賞識,就按太子說的去辦,此時還是交由工部辦理吧。”
“臣遵旨。”
“眾位愛卿可還有事起啟奏?”殿內鴉雀無聲。“無事,朕有一事,昨日晚宴之後,瑾王回府後便中了毒,不過慶幸的是並無大礙,此事眾卿家何解?”
上官逸站在原地有些驚訝的看著景文帝,似乎不相信上官彧中毒的事。
“七弟中毒了?何人膽敢如此妄為!”瑜王上官凜氣憤地說道。
“朕也想問此事。”景文帝的口氣看來是氣的不輕,殿內頓時無人敢搭腔。
“昨日晚宴後七弟出宮的時候還好好的,怎的會中毒?”上官逸緩過神來感歎道!
“朕也認為這賊人太過膽大,竟然敢動老七,此事朕必將查的水落石出,絕不姑息。”景文帝說道此處,氣不可抑拍了龍椅。
“皇上息怒。”山呼萬喚的惶恐跪滿一地。
“父皇,兒臣懇求父皇將此事交給兒臣,兒臣定會查個水落石出。”上官逸請命道。
“準奏,交給你朕也放心。”
“兒臣定不負所托。”
“無論凶手是誰,朕一定嚴辦。”
“父皇息怒,有太子在,想必凶手必能繩之以法。”上官凜說道。
“承蒙五弟誇獎。”上官逸咬牙說道,其實對於上官逸和上官彧來說,彼此都清楚凶手是誰,奈何老五偏偏是個狠角色,沒有把柄在手,同為人子,卻無法連根拔起,這次敢動老七,必要斬他一雙臂膀!
“無事便退朝吧。”景文帝疲勞的說道,畢竟一夜未睡,對於景文帝來說,還是有些難熬的。
“恭送皇上。”整齊劃一的跪拜,那團明黃色的身影轉眼便消失在屏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