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洛雲賭氣
戰事已平,伏天已過。南宋的的軍營中滿到處都洋溢著勝利後的喜悅。
無論是前鋒部隊的李四還是夥房的王二麻子,開心的眼角都能飛到天上去,就連補給處算賬的張大爺的皺紋都揚的老高。
清晨的空氣總是好聞的,上官逸今日特意起了早,穿上盔甲跨上佩劍先去校場走了一圈,平日裏用來訓練的校場,今日已是擺滿了戰俘,還在做戰後清點。
忙碌中看見那一抹玄鐵色的戰袍,有人眼尖的叫出聲。
“大將軍。”
“大家都辛苦了,今日一過就好好休養,晚上慶功,不日便可拔營回朝。”
“謝將軍。”整齊劃一的聲音響徹南宋軍營。
上官逸轉身踏步至傷兵處,看著一排排熱血男兒此時都安靜的躺下,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不同程度的傷,上官逸不禁心裏感慨。
此時的傷兵處寧靜的如同另一個世界,此起彼伏的呼吸聲,時不時還夾雜著粗曠的呼嚕聲。
上官逸走近一個看似身材瘦弱的傷病兵身前,看著他頭上已經紅得發黑的繃帶,身上的薄毯已然滑到地上。
上官逸俯身將薄毯蓋好,又朝夥房走去。
雖然此時還早,很多人還未醒,但是作為一個軍營的夥房,這裏早已忙得不可開交,架起的口口大鍋在清晨的曙光中散發著白霧,姿態妖嬈的飛入雲霄。
灶口的火勢偶爾躥至鍋上,火紅的苗頭襯的鍋裏的綠色是那麽清爽,看著大夥一絲不苟的忙碌著,絲毫沒人發現自己的到來。
上官逸走上前想去看看今日什麽夥食,卻被掌勺的李大鵬嫌他擋路。上官逸有一絲無奈,準備轉身滕出地方,結果聽見李大鵬喊道。
“我說,你跑什麽跑啊,想偷懶嗎?去把青菜給老子……將……將軍。”李大鵬轉身見身後站著不就是上場殺敵如麻的仁威大將軍嗎,想著剛才口無遮攔,立即膝蓋一軟,跪了下去。
“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小人不知將軍大駕。”李大鵬此刻已然沒有剛才那副氣勢,想到將軍平日治軍的手段,臉色不禁又白了幾分。
上官逸見狀無奈的搖了搖頭,嘴角輕微的有些上揚,卻也沒有去扶地上的人。
“李大鵬,你入營幾年了?”
李大鵬一聽上官逸如此問,心想今日自己是在劫難逃了,心裏算了算,一副視死如歸的回答道,“回將軍,三年了。”
“三年啊,大鵬,跟了本將軍三年,卻還沒改掉說髒話的習慣,本將軍就罰你今日一天不許進食,晚上全軍慶祝不許喝酒,這罰你可服氣?”
“將軍,此話當真?”李大鵬一聽,整個人瞬間泄了氣。
“怎的?本將軍處罰的不夠?”
“將軍,您知道我李大鵬的脾氣,這嘴賤慣了的,您讓我不吃飯可以,可是別人都舉杯同慶的時候,我這心裏癢癢啊。”
“如此,那便一個月不許飲酒好了,什麽時候不罵人了什麽時候再開戒,張粱,本將軍命你監督,如有違反,唯你是問。”上官逸滿麵春風的笑道。
“是,將軍。”張粱領命,繃緊的嘴唇已經憋到極致,那略微顫抖的雙肩無不說明他憋笑快要憋到內傷。
隻見地上的李大鵬猶如霜打的茄子般,一下子蔫了。
上官逸今日心情奇好,安慰了夥房眾人辛苦雲雲,便回到營帳。
文案上正擺著昨日一役的傷亡及擄獲情況的折子,打開寥寥幾目,上官逸的嘴角不自知的上揚,想著父皇拿到捷報應該比自己還要高興,眼看著就能趕著回去過中秋,將士們一定也是高興壞了。
褪下盔甲的上官逸,吩咐今晚夥房要多做些好吃的犒勞將士,便起身去看洛雲,這洛雲雖與自己不是親兄妹,卻勝似親兄妹,就是這洛雲的脾氣有些折騰人,然而就算洛雲再犯錯,低頭的永遠是上官逸,對於皇家兒女來說,冷漠無情早已司空見慣,如今上官逸隻想好好保護洛雲這僅有的一份純真。
九歌醒來的時候雲錦正坐在上官彧床前的腳踏上睡得正香,看著上官彧整齊的被角和平和的麵容,好像一夜都沒翻過身一樣。
九歌起身出了營帳去洗漱,回來的時候,上官彧正一手捂著胸口艱難的坐起,而雲錦嘴角的水漬因為掀簾而跑進來的陽光閃耀著。
九歌快步走至床前,扶著上官彧坐好,這次,上官彧卻沒有拒絕她。隻是靜靜地看著九歌,因為匆匆洗漱的原因,九歌的烏木麵具有些偏斜,從上官彧的角度看去,剛好能看到九歌的整個麵容。
九歌突然意識到有一束熾熱的目光,轉頭去看,卻剛好就撞進了上官彧的眼睛裏,那目光有審視,有猜疑,還夾帶著一絲不安。而九歌就這樣讓他看,仿佛時光靜止了,扶著上官彧的手還在僵持著。
突然一個肉體撞擊木頭的悶聲響起,九歌和上官彧都自然的別過了頭。
腳踏上的雲錦捂著額頭呲牙咧嘴的睜開了眼,看著眼前看著自己的九歌和上官彧,悻悻的說道,“七爺,您醒啦?”
上官彧輕不可見的頷首,雲錦揉了揉因為姿勢不當而發了麻症的腿腳,慢慢地起身道。
“雲九,胳膊好些沒有?”
“嗯,多謝關心,好些了。”
“雲九,別這麽客氣,你救了七爺的命,我感激你還來不及呢。”雲錦說罷,又準備抬手去摟九歌的肩膀,乍一看九歌的手臂還用三角巾固定著,隻得尷尬的將手停在半空,訕訕的撓頭。
“為七爺治傷是雲九份內的事,如今七爺蘇醒,傷勢也無大礙,想必將軍可以放心了。”
“是啊,七爺,您都不知道,在您受傷不醒的時候,那可是急壞了公主和將軍,當然還有我,看著雲九那治病的手法,我當時都嚇傻了,差點跟雲九打一架呢,公主也是急的把雲九當成了奸細,您是沒看到那個場麵,公主她……”
聽著雲錦滔滔不絕的演講,上官彧有些頭疼的揉了揉鬢角,伸手打斷了雲錦的演講。
雲錦適時的閉了嘴,上官彧卻掀開被子下了床。
“七爺,您還要多休息。”雲錦立即上前扶著上官彧說到。
上官彧搖了搖頭,指了指屏風上的常服,九歌眼尖的看見,將衣服取下放在上官彧麵前。
上官彧並未伸手去拿,而雲錦正扶著上官彧。九歌拿著衣服的手恭敬的遞了半天,也不見有人拿,正準備抬頭看怎麽回事,誰知上官彧此時正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九歌看看上官彧,又看看雲錦,雲錦擠眉弄眼的樣子,讓九歌頓時反應過來,這是在什麽朝代,有身份的人都是要被人伺候著穿衣服的,何況眼前這位還是城府深不見底的南宋七王爺?
可是,自己是大夫,又不是侍從,為什麽要給他穿衣服,就在九歌糾結的同時,上官彧等的有些不耐煩,看著九歌咕嚕嚕轉的眼球,就知道她在思考什麽,於是俯身準備打探眼前這個來曆不明的人。
九歌突然感受到一股壓迫的氣勢襲來,偷眼看了看上官彧的臉色,屈服的拿著衣服供這位七皇子更衣。而九歌更是一肚子的委屈,奈何這內衫外褂繩結較多,不一會九歌就繞進去了。怎麽係都不對勁,似乎繩結偏偏跟她做對,還好雲錦有眼色,一隻手扶著上官彧,一隻手從九歌手中拿過衣繩,示意九歌讓開,便三兩下的將繩結係好。
看來這衣服也分身份的,自己的衣服雖然學了好久才學會,但是這上官彧的衣服分明要比自己的衣服麻煩許多。
好容易穿好衣服,九歌便去鼓搗自己的工具,上官彧洗漱完便帶著雲錦出了帳,就在九歌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自由活動時,雲錦回來告訴自己,上官彧讓她一起去去看洛雲。
上官彧一行三人來到洛雲的營帳時,洛雲還睡著,精致的小臉似是做了美夢,嘴角微微的翹起。
帳內的侍女見雲錦扶著一位服色暗沉但頗有氣質的人闊步進來,雖然不認識這位被扶著的人,但雲錦自己是知道了,能讓雲侍衛扶著的人必定來頭不小,便準備福身行禮,卻被雲錦小聲打斷。
“這是七王爺,來看公主,公主醒了嗎?”
“回雲侍衛的話,公主還沒醒。”
“七爺?”雲錦試問。
上官彧輕聲走到床前坐下,捏了捏被角,看著洛雲睡的香甜不願打擾,正準備起身離開,洛雲卻睜開了眼。
“七哥,你怎麽來了?是來看洛兒的嗎?”
上官彧微笑著點頭。
“七哥你真好,不像二哥,打的洛兒好疼。”
上官彧搖頭,拉著洛雲的手寫到'別怪二哥'。
“怎麽不怪二哥,二哥沒保護好你,還下令打了洛兒,洛兒討厭二哥。”說罷,小嘴撅的老高。
“二哥是為了保護你。”
“哪裏是為了保護洛兒,分明是為了他將軍的麵子。”
上官彧無奈。
“七哥,你的傷勢有沒有好些。”
上官彧點頭寫道,'洛兒,答應七哥,別再生二哥的氣了。'
“七哥,你怎麽也幫著二哥說話。”
“公主,恕屬下說句不該說的話,公主受傷,將軍是疼在心裏,將軍處理公文繁忙,隻要一得閑就來看公主,隻是怕公主生氣,從未進來,就連當日處罰公主,將軍也是命人下手極輕的,若是被眾將士知道,鐵定會說將軍偏心,有失將軍威望,還望公主理解將軍的一番苦心。”雲錦說道。
“七哥,洛兒隻是委屈嘛,你們一走宮裏就沒人陪我玩了,我要來找你們父皇又不許,我不好容易溜出宮到了這裏喬裝進來,就聽見你受傷的消息,本來就難過二哥還下令打我。”
“如此,你這是不打算原諒二哥了嗎?”隻見上官逸一身褐色常服掀簾而入,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笑著質問洛雲。
“見過將軍。”雲錦和九歌一同行禮道。
上官逸三兩步行至床前,點頭示意上官彧,洛雲一見是上官逸,便扭頭不去看他。
“洛兒,二哥知錯了,打了你,二哥心裏也不好受,等回去了,你想要什麽二哥都給你,好不好。”上官逸軟言相勸,若是被眾將士看到他們的大將軍這樣,一定會驚訝的下巴都合不上。
“洛兒不要跟你說話。七哥,等回了都城,你帶洛兒出宮玩好不好。”
上官彧轉頭看了看上官逸。
“洛兒,二哥回去帶你出宮玩,你想玩幾天都可以,好不好。”洛雲轉頭看了看上官逸,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那父皇那裏呢?”洛雲聽著上官逸嘴中誘人的條件,還是不爭氣的出聲問道。
“父皇那裏,有二哥在,洛兒放心,這下可能原諒我二哥了?”
“不行,我還要你帶我去京都最好吃的酒樓,還要去最熱鬧的茶樓聽書,還有城東家的水晶包,城西家的燒鵝,還有…反正我一時想不起來,不過這些你都要答應我,不然我不會原諒你。”
“好好好,隻要你能原諒二哥,二哥都答應你。”
“嗯,二哥,說話可算數?”
“當然作數。”
“好,七哥為證。”
說罷,兩兄妹,伸出手,習慣性的擊掌落證。上官逸挑眉看了眼上官彧,隻見上官彧平和的眨了眼,似是事先串通好了一般,上官逸大鬆一口氣。
“二哥,我們什麽時候可以回都城?”洛雲問道。
“我已經將捷報送往父皇手中,不日便會有人來接管,我們就可以回朝了。”
“二哥,這裏一點都不好,你和七哥都瘦了,膳食一點都不合胃口。”洛雲抱怨道。
“好好好,二哥這就吩咐下去,跟咱們小公主做點好吃的。”
洛雲聽見立即眉開眼笑。
看著上官逸、上官彧和洛雲兄妹三個化幹戈為玉帛,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九歌不禁感到羨慕,即使位高權重,上官逸和上官彧也是首先想到這個妹妹,在男尊女卑的氏族社會裏,洛雲由此兄長,已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了。
在洛雲那裏呆了近一個時辰,傳了膳食,上官逸便以洛雲和上官彧都要休息為由不率先離開,上官彧見洛雲有些疲憊,也返身回帳。
脫去深色常服,九歌並為見到雪白的繃帶上有一絲血腥,想必傷口一定是開始結痂了,按著孟衍的方子給上官彧熬了藥,九歌坐在腳踏上也悄然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