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月下小酌
逐漸接近夏日的夜晚，還是有些許涼意的，皎白的月亮像銀盤鑲嵌在一片黑幕中，晴朗的夜空上掛著閃爍的眸子，竟比孩童還清亮上幾分，夜風中，梨花香氣倒也清新迷人。
被孟濯氣到的九歌出了房門就一口氣跑到中午的假山園裏，大口喘著氣。
\"孟濯，我詛咒你吃肉隻有蒼蠅肉，喝水隻能咽口水，我詛咒你！！！\"失控的聲音在假山園上空飄蕩。
隻聽一聲瓷器撞擊石器聲響起，九歌立刻緊張的四下張望。
\"哈哈……\"
\"誰？還不快現身，暗處偷聽算什麽君子行為。\"
\"是我，雲兄。\"隻見暗處的石凳上隱約坐著一個人，安靜的執著酒杯。
\"原來是霍大哥，我當是誰呢。\"聽清是霍允之後，九歌摸索著向石凳方向走去，雖然今夜月兒高掛，但此時月亮剛好現在假山頂，將石凳連同霍允之一起遮在黑暗之中。
\"雲兄如此生氣，所為何事啊，不防說出來，讓允之為你排憂解難？\"霍允之順手從桌上取了一隻杯子，斟滿遞到九歌麵前。
\"還不是孟濯，氣死我了。\"九歌看了一眼身前酒杯，二話不說，仰頭飲盡。
\"雲兄，慢點喝，酒傷身。\"
\"咦，霍大哥，這是什麽酒，怎麽這般醇厚香甜？雖然我不是懂酒之人，但這酒入口順滑，後味略微辛辣中又帶有一絲香甜。\"
\"雲兄的嘴還真是刁鑽。這酒雖不同於其他，但確實柔中帶剛。\"
\"這酒怕是我喝過最好喝的酒了。\"說是最好喝的酒也不為過，因為九歌來說，喝酒的次數用一隻手都能數的過來。
\"那雲兄今日就陪允之吧。\"
\"承蒙霍大哥盛情，不過今日此時此景，倒是讓雲某有感而發。\"
\"哦？雲兄何感？\"
\"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
\"想不到雲兄還有這份閑情雅致？\"
\"霍大哥見笑了，這隻是我們家鄉抒發戀鄉情感的語句。雲某怎會做出這樣豪邁的文辭。\"
\"我看也是，像雲兄這樣，必定喜好閑散，是弄不得這樣的文人筆墨的。\"
\"霍大哥，這話何以見得？\"
\"剛剛雲兄不是才對月傾訴心腸了麽？哈哈……\"
\"霍大哥，你就取笑我吧。\"九歌嗔了霍允之一眼，看的允之刹那間失了神。雖然九歌一直以麵具覆麵，但是右側麵容是完好的，孟衍送給她的麵具也隻能遮住左邊鼻翼以上的麵容。眼前的這名男子時而正直，時而狡猾，即使沒有雍容華貴的氣質，倒也不輸富家子弟的坦蕩。
\"霍某不敢，若是敢取笑雲兄，隻怕雲兄也會像剛才那般咯。\"
\"霍大哥。\"
\"好了好了，雲兄，霍某很榮幸能結識你這位朋友。\"霍允之雙手舉起酒杯說道。
\"霍大哥，雲九也是。\"九歌見狀也雙手舉起酒杯，仰頭而盡。
\"雲兄，喝醉傷身。\"
\"霍大哥，我今天開心，能認識你這位朋友。\"說罷，九歌拿起酒壺給霍允之和自己斟滿了酒，起身站了起來，一陣微風夾雜著梨花香吹暈了九歌的雙眼。\"霍大哥，這杯我敬你。在我們家鄉有一個習俗，輩分低者是需要起身為長者敬酒的，你就坐著。不管我們到何方，今天認識霍大哥你，真的很開心，五湖四海皆朋友，為我們相識，幹杯。\"
九歌又是仰頭而盡，霍允之本想攔著九歌不要喝的太快，卻奈何九歌喝酒頗為迅猛，抬至空中的手撲了空，也隻能輕不可見的搖搖頭。
九歌剛一坐下，就聽見隱約有人叫自己。
\"九歌……九歌！\"呼喊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焦急。
\"哎，我在這兒。\"九歌轉身招著手。
\"九歌，你在哪兒？\"孟衍聽到九歌回應，可是卻看不見人影。
\"孟衍，我在這裏。\"九歌一想自己剛才也是沒有發現霍允之坐在這裏，假山下的石凳背著月光恰好是盲點，便準備起身示意孟衍。
不知是酒勁借著春風發作還是用力過猛，九歌的腿突如其來的軟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暗影中的霍允之立即放下酒杯，起身上前扶住九歌。
\"雲兄，小心。\"
\"霍大哥，我沒事。\"感受到突如其來的攙扶，九歌會心的笑了笑，今日怎麽心裏很明白，可是手腳卻有些不聽使喚？
\"九歌，你怎麽在這裏？你喝酒了嗎？\"孟衍也快步走到九歌麵前，聞到九歌身上的酒味，不禁皺了皺鼻頭。\"原來霍大哥也在這裏。\"
\"雲兄興許心有鬱結，行至此處，正好陪我小酌幾杯。\"
\"九歌，九歌，你還好嗎？\"孟衍從霍允之手中接過九歌，讓九歌完全依靠著自己。
\"孟衍，我沒事，就是頭有點暈暈的，你怎麽老在我眼前晃啊？\"
\"九歌，你喝醉了，我帶你回房間。霍大哥，失禮了，我帶九歌先回房間，恕不奉陪。\"
\"嗯。去吧，雲兄喝起酒來真是攔也攔不住。\"霍允之失笑到。
\"告辭。\"說罷，孟衍扶著九歌回房間。
霍允之坐在石凳上靜靜的酌著杯中美酒，默默地看著越行越遠的背影，黑夜將他完全隱沒在暗處。
這雲九小兄弟倒是有些意思，光是那一眼側臉就想知道那張麵具背後會有怎樣一樣麵容？那單薄瘦弱的身軀裏到底承受著怎樣的一段人生。霍允之不禁對九歌升起了好奇之心。嘴角微不可見的上揚，仰頭飲下杯中酒，也起身向房間走去，隻剩夜風中淡淡的梨花香和醇厚香甜的美酒，漸漸融於夜色之中。
孟衍好不容易將九歌扶回房間，為她脫掉鞋，掖好被子，坐在床邊靜靜的看著此時已經安然睡去的九歌。
對於霍允之，孟衍從見他第一眼起就沒什麽好感，隻是表麵上比較冷淡，今夜他竟然讓九歌喝醉，雖然除了自己和大哥，還無人知曉九歌女子身份，但是這個本來就無好感的人，讓他今夜感覺不喜。
\"下次不要再這樣了，女孩子家學什麽喝酒啊。\"
“水…水……”
孟衍正欲轉身退出房間，突然九歌咂咂嘴說道。
\"九歌，喝水是嗎？我去給你倒。\"孟衍轉身倒了杯水，便又折身返回床邊，將九歌扶起靠在自己身上。
\"九歌，喝點兒水。\"說罷將杯岩遞至九歌唇下。
隻見九歌眼睛也不睜，就著孟衍的手咕嘟喝完了整杯水。
孟衍見九歌似乎又睡熟了，輕輕的放在床上，坐在床邊，握著九歌的手，感覺到莫名的心安。
她生氣的時候會臉紅，做壞事的時候眼睛會四處轉，心裏氣急的時候會一個人靜靜的呆著不說話，任誰也不能打擾她。不知不覺，與九歌相處的這些日子，已經將她的一顰一笑印入自己腦海，這個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女人實際也是脆弱的人，而就是這個脆弱的人救了自己。
門外，一襲黑影靜靜佇立，仿佛已與夜色融為一體。
孟濯是聽到隔壁聲響這才出來看看的，明知自己說重了話，卻不知如何開口，想來衍兒找到她了，也就沒什麽了，正欲離開，一聲模糊的低吟，生生頓住了離去的身影。
\"不要……拋下我一個人。\"房間裏傳來九歌的囈語。
孟衍的思緒被拉回，緊緊的握著九歌的手。
\"九歌，我在這裏，我不會拋下你。\"
聽到孟衍堅定如磐石的回答，孟濯似乎感覺心裏漏掉了一拍，不是剛才的那股悔意，也不是知錯後的迷茫。是一種奇妙的感覺，讓他感覺有隻爪子在他身體裏撓心抓肺，卻又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震驚於自己的感覺，孟濯快步離開。
第二日早上，九歌還在睡得香甜，孟濯便備好早餐。
\"篤篤篤……\"孟濯敲了敲九歌房門，無人應答，幹脆推著門走了進入，一進門就看見九歌蜷縮著，孟濯則坐在腳踏上，靠著睡著了，想必衍兒是這裏守了一夜。
就在九歌正睡的香甜的時候，她的嗅覺先於身體醒來，懶散的坐起，眼睛還沒完全睜開。
九歌的舉動驚醒了孟衍，孟衍一個機靈坐直道\"九歌，你醒啦？頭還疼嗎？\"
待九歌身體完全蘇醒過來的，看清周圍狀況的時候，身體已經先一步做出了反應。
快步走向桌旁，毫不客氣的坐下，看著眼前的醒酒湯和紅豆粥，頓時記起昨晚她跟孟濯慪氣來著。
\"別以為你弄個什麽好吃的就能糊弄我啊，我這人可是記仇的。\"九歌捧起碗喝了一口醒酒湯，覺得四肢百骸都感覺舒暢，孟衍也快步走過來坐了下來。
\"大哥，這是你做的嗎？\"
\"嗯。\"
\"哼，隻做了紅豆粥來，你未免也太不拿我當回事兒了吧？好歹也得弄個什麽烤乳鴿啊、叫花雞的，清一色的素菜。\"九歌雖然嘴上抱怨著不滿，動作上卻沒有一絲怠慢。
\"看不上就別吃。\"孟濯冷冷的說道，好像他不是來道歉的。
\"誰說我看不上了？塞個牙縫什麽的，還是夠的。\"雖然不見一絲葷腥，但是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吃過孟濯的廚藝，雖然這個柱子別的都是冷冰冰的，但是做出來的食物倒是讓人心裏滿滿都是幸福感。
孟衍見狀笑了笑，九歌的天敵恐怕也就是大哥的廚藝了，隻要大哥用吃的威脅九歌，倒是從未輸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