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隻因不愛
燈紅酒綠、喧囂人聲、頹廢樂曲。
顏明悅唱罷一曲後,走到酒吧角落裏燃起一根煙呆呆望著窗外的雨幕。
母親打來電話,告知家裏遭了暴雨,他父親的幾處園林都損失嚴重,光是剛成型的貴重盆景就毀壞了好幾十盆。
換作兩年前,顏明悅聽得這樣的消息定要喝上一杯好生慶祝一番,可如今,她自己也不明白,心中為何不能夠如同從前那般赤裸裸地怨恨。
到北京不久後她便換了新號碼,分別隻告訴了單舞、王昊和母親,還特意叮囑母親不要將號碼告訴那個人。
但兩年裏,自己接到過好幾次無人出聲的電話,起初,她並不在意,以為是相熟的人惡作劇,但時間長了,她便起了疑心,一一查詢號碼發現地址全是四川成都,憑著感覺,她猜想應該是顏亮。
於是,在那樣的情況又一次出現時,她對著電話說,你要是沒事,就幫別人照顧婆娘娃兒,不要騷擾我這個投錯胎的人!從此,無聲電話便不再出現。
幾個月前,顏亮突然出現在顏明悅駐紮的酒吧,她見父如刺,避而不理,令顏亮足足等到淩晨兩點也不待見。
連著一些日子,顏亮常來,但他不並為難女兒與其相見,隻是在酒吧裏點杯水坐上一兩個小時。
大概兩周之後他便離開了,臨走前讓洪毅轉給顏明悅一張卡,說那本是供她念音樂學院的費用。
後來,母親告訴她其實顏亮患了肺病,但他選擇去北京治療主要是想見見她。
熄了煙,顏明悅從角落的柱子後往台上的洪毅探看,他正與前不久加入樂隊的一名女孩合唱一首《北京、北京》。
他們很有默契,那女孩十分喜歡洪毅,而洪毅至少不討厭她的喜歡,有時,他甚至為了刺激對他倒冷不熱的顏明悅,會故意與那女孩顯得親熱。
可顏明悅視若無睹,不吃醋、不發火、更不會因此與他冷戰,一如既往的倒冷不熱。
為此,洪毅與那女孩的親熱程度便一步步加深了,從偶爾摟摟抱抱到牽手吻額,幾天前,便看見了兩人在後台纏綿深吻,那女孩從餘光裏看見了顏明悅無其事的離開,告知洪毅後兩人心思各自混亂。
淩晨後散場之時,那女孩一把拉住準備離去的顏明悅,問她能不能把洪毅讓給自己。
顏明悅抬抬眉毛,笑了一笑,朝她說,他人不錯,對他好點兒!
那女孩聽後瞪大雙眼呆呆愣在原地。
這天散場後,顏明悅拎著吉他走在北京淩晨兩點的街,腳步一如往常般自由散漫。
洪毅跟在她身後,心中更加煩亂起來,他感覺顏明悅對於自己,似乎一直有著這樣一段距離,他們從未遠離,可又從未真正走近。
那事情過了幾天,她依然若無其事,每日回去後依然像隻乖巧懶散的貓咪般躺在自己懷裏很快就入眠。
他很生氣,生氣的原因是因為顏明悅一點兒也不生氣。
“明悅!”
洪毅停下腳步,也喊停了顏明悅,他終於忍不住這樣平靜的、似乎隻屬於他獨自一人的鬥爭。
顏明悅悠悠地轉過身,朝他微微一笑,疲倦的眼神裏帶著淡淡詢問的意味。
“對不起!”
隔著二十米的距離,他認真地道歉。
她卻認真地搖一搖頭。
“你真的不生氣嗎?”
她又認真地點一點頭。
洪毅無言,望一望夜空,而後在商鋪街沿的台階坐了下來。
顏明悅緩緩地折回來挨著坐下,並像平常一樣將頭輕輕枕在他肩上。
稍許,喃喃地說:“我就要回去了,不要為一個並不會為自己難過的人難過。”
其實,顏明悅的心中十分愧疚。
她不曾料想洪毅會因自己如此難受,當初她答應洪毅與他交往,其實,隻因不愛。
她看慣這圈子裏快餐一般的愛情,認為這裏是不會有誰對誰深深地愛,自然也不會有誰因誰深深地痛苦。
她的感情世界裏,為著感受過父母的變故,早早地就被自己打上了封條。
愛著的那個人,她沒來得及告訴他,愛著自己的那個人,她沒讓他說出口。
那便是趙正男與王昊,兩個可以讓她難過、卻令她止步的男人。
不過多久,顏明悅離開北京打道回府,洪毅送她到機場。
臨別,他問了一句:“你不會為我難過,是因為你不相信我會難過?”
她沒有回答。
他輕輕擁抱著說:“相不相信不重要,你不難過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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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齡的十三月創意工作室經過長久的籌備終於開張迎客。雖然半個月以來隻接到三單生意,入賬不到兩千,僅夠門麵的水電零雜開支,但她卻信心滿滿。
其實,在籌備之初,洪齡便料到情感創意禮品訂製不會太快為人們所接受,為了保證穩定運營,她與一家高級服裝公司簽下合同,決定以高級禮服的訂製服務作為新店的主要業務,同時帶動禮品訂製。
開業這些天,她從入店的顧客身上發現個個都對店中的創意、服務理念和一些展示成品顯露出濃厚的興趣,這便是最好的反饋。
中午時分,單舞準時出現在門店,並將“蝶戀花”遞到洪齡手上。
“你可千萬別一不小心把這鞋給賣啦!”當洪齡認真將一對畫著格桑花和蝴蝶的鞋子擺上門邊櫥窗的展架,單舞還不忘再次叮囑。
“暈!我哪敢?若是賣了,你饒得了我,我們小老師也饒不了我啊!保證在你去西藏的時候原物奉還。”
說完兩個女孩都笑起來,洪齡又立即將一張專為“蝶戀花”設計的卡片拿給單舞看,裏麵簡短一句話概括了鞋子所包含情感故事——“蝶戀花”,本該帶主人去西藏尋找二十年前錯過的愛情。
“若是它真能帶小蝶去該多好!”
單舞一邊說著,一邊將卡片立在“蝶戀花”的旁邊。
洪齡拍拍她的肩,她也為自己的小老師感到遺憾,轉而又說自08年偶然發現那張照片後西藏那邊再沒有更多關於宇鬆的消息,讓她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但穿上“蝶戀花”去一趟西藏也是必要的。
單舞點點頭,說知道人海茫茫裏想要尋回一個失散二十多年的人何等困難,但就算一輩子尋不見宇鬆,也會在攢夠錢以後去西藏住上一段時間,小蝶一定是希望自己去看看她所熱愛的那片土地。
整個下午,單舞都在店裏與洪齡一同探討實體店的宣傳事務,她建議小飛那邊幫著建立網絡電商平台的同時也要加快推廣工作,畢竟如今不是好酒不怕巷深的年代了,快節奏的生活和工作讓人們哪裏得閑千裏尋一?事先她也將嶽勁風的“全城點搜”推薦給了洪齡,此時便問起進展如何。
洪齡聽到全城點搜的名字就想起嶽勁風那“不靠譜先生”,也就不由自主地搖起頭來,說起工作那倒沒什麽可談閑,隻是與那太過直接的小夥子每一回聯係他總要煩上一陣來探聽單舞的各種情況。
“哎,那嶽勁風可喜歡你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問你是真有男朋友還是故意搪塞他,為了讓他盡快推進工作我也隻好把你搭上了,告訴他說你就是在搪塞,但他如果推廣做得好我可以幫他的忙!”
“啊?鈴鐺姐你……”單舞立即皺眉作出一臉悲苦狀。
“哈哈,看你緊張成那樣!騙你的,姐還不知道你的心思,趙正男明年就要回來了吧!”
洪齡這話一出,瞧見單舞故作的悲苦似乎凝成了淡淡的傷感,頓時察覺出了端倪,問一聲怎麽了?
單舞抿著嘴故作輕鬆:“正男,我們隻是高中時候很好的朋友,他那麽優秀!應該已經找到適合他的女朋友了。”
洪齡不再追問,同是在高中時代擁有過青澀愛戀的人,她明白那種美妙的、多年後想起還恨不得鑽地洞的羞澀感情,也明白愛情比神經病還精神,來的時候不敲門,走的時候不帶門,你以為還在,它早就沒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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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顏明悅回到了熟悉的城,卻無法邁進那熟悉的家門,她本就不打算回去,卻還是忍不住立在別人家的院牆後遠遠地一陣張望,途中看見村裏熟人,趕緊拉下帽簷匆匆離去。
小舞!
明悅?
我回來了!
真的?在哪兒?
去你家的路上!
嗯,我和小路正準備煮煎蛋麵,那等你到了一起吃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