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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狼與狽

  第97章 狼與狽


    周二中午, 燕城二中官方留言區忽然熱鬧了起來。不少關注銘遠地產事件的網友到燕城二中下麵留言。


    【我看到了你們副校長的采訪哎,采訪中大談特談自己和銘遠總裁聞遠江的親密友誼?一個教育工作者在公開場合大肆吹噓和資本家的關係真的好嗎?】


    【我看了一眼這位賈校長的履曆,似乎非常普通, 請問他是如何成為燕城最好高中的副校長的呢?】


    【嗬嗬,估計是憑借他本人和聞遠江的私交吧?】


    【不說別的, 我從頭到尾把這篇采訪稿看完了,采訪者很有水平, 相反這位被采訪者言之無物,從頭到位講話都是混亂的, 他真的適合做校長嗎?】


    對於質疑, 燕城二中也始終沒有任何回複。


    次日上午十點多,忽然有位博主發布照片, 聲稱在銘遠地產的大樓下, 出現了警車, 還帶走了幾個人。


    消息一出, 激起浪花, 原本稍微寂靜的討論度又開始迅速增長,達到巔峰。有位自稱是知情者的人立刻跟著爆料。


    【是內部員工舉報,經濟問題, 數字大得離譜,好幾個高層已經被帶走了,這把火剛剛燃起來,還會繼續往上燒。這事不小,舉報人準備特別充分,一看就沒想讓銘遠從這次事件中活著出來, 國內地產的龍頭必然是要換人了。】


    爆料下的評論也異常火熱:

    【真的假的?銘遠可是屹立不倒這麽多年, 說沒就沒?】


    【不是說上半年聞遠江的兒子剛剛上任嗎?看上去是要大幹一場的樣子。】


    【不站隊, 靜等結果。】


    *

    這邊,聞渡坐在辦公室內,看著銘遠地產樓下亂糟糟一片。


    手機中停留著來自聞遠江的最後一條消息。


    過了一會兒,他推開辦公室的門獨自驅車開往別墅區。


    家中靜悄悄的,保姆不在,聽見樓下有響動,溫婉從二樓中的臥室走出來,雙眼紅得像桃子,右臉似乎還腫了起來,看上去聞遠江是江自己發泄不出來的火氣全部砸在了她一人身上。


    溫婉在樓上死死盯著聞渡,雙眼布滿血絲,裏麵全是恨意,頭發淩亂,此刻的她像是一個女鬼。


    聞渡掃了她一眼,直接往書房走去。


    家中的擺設已經被聞遠江七七八八地快要砸了個幹淨,地上全是各種碎片,其中還有他曾經花費天價購來的青花瓷。


    曾經裝飾自己體麵的東西都被聞遠江砸碎,他終於露出了麵具下的真麵目。


    聞渡不過一腳踏入書房,便感到屋內氣氛凝固,聞遠江聽見腳步聲,忽然轉頭,伸手就要給聞渡一巴掌。


    卻在落下的那一刻,被聞渡狠狠鉗住手腕。


    他身體震動,目光中帶著被鉗製的不可思議。


    沒有敢這樣對待他,除了聞渡。


    聞遠江臉色鐵青,幾乎是暴怒,胸口快速起伏著,想從聞渡的手中掙脫卻根本做不到。


    聞渡比父親高出半個頭,垂著眸看他的姿態難□□露出鄙夷。


    聞遠江想起自己曾經看著為自己拚命的工人們也是這幅神色。


    忽然,他手抖個不停。


    相比起聞遠江的無力掙脫,聞渡的鉗製倒是自如很多。他依舊呼吸平穩,神色淡漠,看著自己的親生父親,像在看下水道裏的老鼠。


    半晌過後,聞遠江的手都被抓得充血,指頭漲成了豬肝色。


    聞渡看著他的眼睛,終於淡淡開口,“別用這種方式解決問題。”


    說完,他忽地鬆開手,聞遠江向後踉蹌了幾步,狼狽地撐著書桌桌沿才穩住。


    他抬眼看著眼前的兒子。


    一種強烈的、無處躲藏的陌生感和壓迫感席卷他的全身。


    聞渡不是他隨便賞一個耳光的人。


    莫名的,聞遠江感到恐懼,幾秒後,他怒道:“你要做什麽?”


    聞渡垂下胳膊,輕輕拍了拍自己的手,好像剛才沾到了什麽令人作嘔的髒東西,抬起自己半闔著的雙眼,漠然問道:“您指的是哪件事?”


    哪件事?

    ——是阻止他的巴掌,還是阻礙他的野心。


    聞遠江看著聞渡。


    他始終相信,因為擁有,所以淡漠,所以冷靜,所以不在乎。


    聞渡此刻是個十足的上位者,掌權者,他擁有一切,所以也能睥睨一切。


    聞遠江怒吼道:“混蛋!我怎麽養了你這麽個混蛋!”


    聞渡看著父親,看著他失去理智的發泄,像是個局外人在看一場荒誕喜劇的謝幕。


    他越是冷靜,聞遠江就越是憤怒。


    “你是不是瘋了?”他怒吼到嗓子都嘶啞,“那麽多跟著我十多年的人就這麽被你送進去了?”


    他此時追悔莫及,終於意識到自己養虎為患。聞渡曾經為銘遠的拚命和所謂的衷心不過都是讓他掉以輕心的煙霧彈。


    聞渡依舊冷漠,“他們存在經濟問題,您心裏清楚,這些人不進去,銘遠如何長遠發展。”


    “長遠發展?”


    聞遠江輕聲重複,隻覺得自己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仰天大笑,指著聞渡罵道:“人都沒了,你現在跟我提長遠發展?”


    他看著聞渡,竟然無法從他的神色看透他是否在裝傻。


    “好、好、好啊!我真是養了個好兒子!”


    聞遠江連笑數聲之後突然發狠,“你當初在你媽肚子裏的時候,我就該把你打死!”


    “你敢提我媽?”


    聞渡瞳孔忽地收緊,一直以來壓抑的寒氣頓時迸發。


    聞遠江一愣,然後又笑道:“你一直以來都是在給她報仇是嗎?你恨我,你和他們所有姓林的一樣,都恨我!”


    他目眥欲裂,雙手抖得控製不住,“聞渡,你憑什麽恨我?你別忘了,你體內留著我一半的鮮血!你再恨我,再覺得惡心,我也永遠是你爸,這改變不了!”


    他聲音發狠,卻不過是跳梁小醜,激怒不了聞渡。


    聞遠江憤怒歸憤怒,但依舊怵著聞渡,他不確定聞渡都知道些什麽,更不知道他舉報了什麽。


    他再如何傲慢,冷漠,狠毒,也知道引火燒身的道理。


    直到今天平地起驚雷,聞遠江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的權利被架空了,在很多關鍵的位置上,他的手都伸不進去,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雙眼被蒙住,雙耳被塞住,被麻痹得什麽都發現不了。


    他知道自己的兒子恨自己,所以不會善罷甘休。


    聞渡冷冷地發問:“您把我叫來就是為了給我一個耳光的?沒別的事情的話,我就先走了,公司還有事情要忙。”


    聞遠江如今身體欠佳,近幾年更是時常呼吸不暢。


    他此刻愈發覺得胸悶氣短,氣色越變越糟糕,在聞渡離開的那一刻,輕聲帶著殺氣道:“你知道你媽是怎麽死的嗎?她就是太蠢了,人這輩子就應該最愛自己,我教育你這麽久,可惜啊,你還是遺傳了她的蠢……”


    “……那個談溪,能掀起這麽大的風浪,膽子夠大,我等著你死在她手裏——不過前提是你倆別死在我手裏。”


    聞渡聽完,邁出長腿,直接離開了別墅,沒有半點留戀。


    *

    談溪下班,照舊被張磊送回了私人會所,今天甚至多了一個身穿黑衣的男人,看上去是個極專業的保鏢。


    臨進門前,她忽然轉身喊住張磊,低聲問道:“他還好吧?”


    張磊看著盈盈月光下的女人,回答:“聞總最近很忙,很少回複消息,不過他囑咐我,他以前跟你說的話都奏效。”


    談溪嗓音微有哽咽,“好。”


    她轉身回到了聞渡為她布置的那個小屋,坐在凳子前忽然久久無法平靜。


    此刻,從未有過的,她恨不得現在就飛到聞渡的身邊,緊緊地抱住他,她在屋內繞了好幾圈,平靜地坐下來都變成了困難的事情。


    但現在是最重要的關頭,她不應該讓自己此刻太多感性、柔弱的情緒影響到聞渡。


    她知道,這件事情對於他而言,是多麽的重要,或許他已經等待了十多年,就是為了這一刻,她不可以拖後腿。


    談溪努力給自己找事情做,終於熬到了十點多,洗漱後躺在床上。她將床邊的窗簾拉開一角,側著身子靜靜看著遠處的銀盤。


    她想,至少聞渡在抬頭的空隙,和自己看到的是同一種月色。


    過了很久,枕邊的手機忽然震動,談溪跟著心中一震,立刻將手機拿起來。


    是來自聞渡的消息,他發過來幾個字。


    “睡了嗎?”


    談溪想也沒想,直接撥通了他的電話。


    聞渡幾乎是立刻就接起來。


    他的聲音很遠,但又很近,隻吐出一個“喂”字,談溪眼淚就掉下來了。


    她咬著下唇,強忍住鼻頭的酸意,也小聲說了個“喂”。


    聲音還算正常,隻有極其細微的顫抖,她想就這一個字,聞渡應當是聽不出來,但還是問了。


    “談溪,你哭什麽。”


    語氣中帶著歎息,帶著寵溺。


    “我沒哭。”


    談溪擦掉了眼淚,死死咬著下唇,不讓半點脆弱流露給他。


    聞渡沉默稍許,又輕聲道:“談溪,別咬嘴唇。”


    談溪微怔,然後眼淚又不由自主地落下來。


    他對自己的了解至深,好像永遠都陪伴在身邊一樣。


    八年,將近三千個日日夜夜,她都孤獨地一人度過,如今卻這幾天的不見都變得格外難熬。


    談溪低著頭,“你還沒有回家呢?”


    “嗯。”


    “你是不是好幾天都沒回家了?”


    “嗯。”


    談溪不說話,聞渡又道:“我看到那個關於賈春蒙的采訪了,采訪稿是你寫的吧,做得好。”


    沉默隨著談溪沉默了一會兒,又道:“談溪,我今晚或者明早就要被叫去配合調查了,可能有段時間沒法隨時跟你聯係了……”


    談溪早就知道這一天會來臨,隻是覺得分離變得更加困難,“……嗯,我知道,你爸公司的人給你施加了很多壓力吧?”


    銘遠這麽大一個集團,各方勢力盤踞,一個倒了,就會滋生另一個實力的趁機增長,他剛來不過幾個月,別說服眾,想要站穩腳跟都不容易,讓那群在公司裏吸血數十年油條聽從自己,簡直是難上加難,她無法想象聞渡是怎麽熬過來的。


    尤其是現在,他一個人要單槍匹馬地對抗各方勢力,前路有多危險無法想象,稍有不慎或是略微不夠驚醒便會被人反將一軍,跌入無盡深淵。


    “……尤其是聞遠江,他必然料到這把火早晚會燒到自己身上,大概已經開始無聲無息地開始布局,你別讓他倒打一耙,或是、或是……”


    一時間,談溪的腦中湧入各種可怕的後果,她不知道從何說起。談溪今天已經在網絡上看到關於聞渡的各種爆料了。聞家和林家曾經的那些事情也再度被人們反複提起,關於林幼晟的死因也讓人議論紛紛。這一切關於聞渡心底的痛楚都不得不被曝光在大眾麵前。


    談溪不知道他在如何強忍著痛苦。


    聞渡站在玻璃窗前,輕輕勾起唇角,“我知道,你放心。”


    “他找你了嗎?”


    “嗯,今天中午剛見,一看見我就給了我一耳光。”


    “他打你了?”


    談溪聲音猛然提高,語氣中顯然滿是心疼,聞渡立刻捕捉到。


    “沒有,沒打到。”聞渡低聲道:“你忘了?以前我在五金街替你跟別人打架,沒有人能打得過我。”


    談溪擠出一個別扭的笑容,又氣又覺得可笑,“你別隨便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我知道。”聞渡語氣盡量輕鬆,讓她也放鬆下來。


    談溪將窗戶開了一條縫隙,涼風順著縫隙吹進來,談溪感到微涼,光著腳下床去關窗,抬頭看著缺少一點弧度的月亮,忽然說:“聞渡,還有十天就到中秋了。”


    聞渡也抬頭去看那月亮,輕聲回答:“嗯。”


    談溪把自己的眼淚憋回去,小聲道:“我要在中秋節前看到你。”


    她聲音很小,甚至不確定聞渡有沒有聽清。


    但是,隔了幾秒鍾,她聽到了聞渡堅定的聲音,“好,我答應你。”


    談溪淚流滿麵,她咬著手背無聲地哭了一會兒,努力穩定情緒,卻控製不住自己,哽咽道:“聞渡,我想你了。”


    聞渡的心髒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下,他狠狠發疼,隻覺得現在死一回都值得,麵前的窗戶清晰地映照出他的五官,聞渡隻覺得自己鼻頭竟然也是一酸,他這些年獨自在荒原走了這麽久,此刻終於窺見綠洲的邊緣。


    他轉過身,低聲道:“我也想你。”


    談溪輕輕顫抖,她覺得聞渡這話似乎從八年前傳來,好像是等了這麽多年,終於敢讓他自己心底的聲音傳入她的耳畔。


    談溪對著空氣無聲地狠狠點頭,手背都被她自己咬出深深的牙印,然後道:“好,我等著你。”


    聞渡掛掉了電話,坐在寂靜、沒有開燈的辦公室中,電腦屏幕上是被人挖掘出來的,他兒時和母親的合照。


    許久之後,他站起身,準備著最後的對峙。


    *

    談溪整夜都沒有睡好,胡亂做著夢,次日清晨頂著昏沉的腦袋去上班。城明傳媒現在也處於議論漩渦的中心,她忙得停不下來,根本沒有胡思亂想的時間。


    午後,鄧恬恬敲響了她辦公室的門,露出一個腦袋,神色中滿是關心和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的猶豫。


    “進來。”


    談溪開口。


    鄧恬恬站在她的辦公桌前,“談溪姐,總主編讓您過去一趟。”


    “好。”談溪點頭。


    在準備出門前,鄧恬恬終於忍不住問出聲:“談溪姐,您知道主編找您什麽事情嗎?”


    “什麽?”


    她猶豫了一下,然後說:“您和銘遠地產的聞渡本來就認識,對嗎?”


    談溪緊盯著鄧恬恬,“你怎麽知道?”


    “您還是看一眼新聞吧,上麵有關於您和聞總的事情。”


    作者有話說:


  正文完結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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