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地下室(二更)
第79章 地下室(二更)
入夜, 聞渡終於回了趟家,此刻家中就他一個人。
聞璟不在,放假他就回到了別墅, 溫婉不能總是見不到兒子。
聞渡時常極其享受孤身一人,這種時候, 他總是不開燈,或是借著窗外的萬家燈火, 或是借著家中空魚缸的光線,或是借著煙頭的火星。
他將西裝外套脫掉, 襯衣最上方的扣子解開, 然後附身拿起茶幾上的煙盒和打火機,給自己點燃了一根。
之後, 坐在沙發上, 微微側頭, 喉結滾動, 吐出一口輕煙。
他右手扣著煙, 左手兩指輕撚。
煙頭在一點點燒盡,紅色的火光向後一點點舔舐。
忽然,聞渡輕輕“嘶”了一聲。
低頭, 隻見幾點火星往下掉,正巧落在他的右手無名指上。
火星在皮肉間輕輕炸開。
倒也不算疼——也或許是聞渡麻痹自己,沒有深切地感受到這種疼痛。
他張開五指,目光沉沉,看著自己的掌心,映入腦海的第一個念頭是, 方才談溪留在指尖的溫度被覆蓋了。
聞渡冷淡盯著自己被煙火燙到深紅的指尖, 那處紅色藏在下麵, 像是即將噴湧的岩漿。
半晌後,他滅掉了煙,站起身。
然後,他拿起手機,給一個沒有姓名的聯係人發了一條消息:“把資料發給我。”
*
次日中午,聞渡罕見地回了趟別墅。
多年過去,聞遠江還住在那裏,如今這地段又漲了價,幾乎是占據著燕城的最高房價。
聞渡鮮少回來,進了玄關,才注意到家中又換了個保姆。
近幾年,聞遠江脾氣愈發古怪,溫婉也越來越尖酸刻薄。工資開得再高,也沒有哪個保姆願意忍受不被當人的工作。
新保姆被喚作“武阿姨”,她站在客廳,手背在身後,感到微微緊張,這位年輕的聞總風頭正盛,比那位已經蒼老的脾氣極大的聞總看上去竟然還要有震懾力。
她準備接過聞渡的外套,沒想到人家卻低聲道“謝謝,我自己來”。
新保姆受寵若驚,終於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臉,心中漸漸放心,心道家中的兩位年輕的聞先生都算好相處。
大約是得知了自己的左膀右臂在大庭廣眾之下被聞渡直接開除的事情,聞遠江今日見到聞渡臉色極其難看。
不過,他若是在家中擺臉色,也就隻有溫婉一人會感到膽戰心驚,聞璟悶在臥室內打遊戲,聽到他哥回家才露了個腦袋打招呼。
聞渡更是不會主動關心聞遠江的情緒,他將外套放置好,直接出了門。
轉頭越過別墅小院,往旁側地下室走去,推開那扇許久沒人打開的門。
當年葉琳離開後,之後再來的保姆便都再也沒有住過這裏,也鮮少再有人進來掃灰,聞渡進去後,首先撲麵而來的是塵土的味道。
哪怕今年回國,聞渡也沒有來過這裏一次,直到昨晚再度跟談溪相遇,他才肯再度推開這門。
多年未進,他竟然不覺得陌生,隻是恍然。
聞渡盯著那老舊的書桌,以及窗台上隻剩薄土的花盆。
當初他們在這裏的時候,他是什麽心情,談溪又是何種心情呢。
這地方實在太髒,隻有每年過年時才有人進來收拾一趟,唯一的凳子也布滿了灰塵,根本沒法落座,聞渡就站在中央,看著外麵並不充足的光線。
灰塵在淺淺的光下輕飄。
聞渡的目光冷淡,他對這裏其實沒有什麽深重的感情。
所謂對某處有留戀,不過是因為有人對其賦予意義,如今看來,那些意義也許虛假得可笑。
聞渡側眸,看見書櫃的最上層的角落留著一本薄薄的練習冊,是何人留下來的顯而易見,他站著沒有動,似乎對那練習冊毫無興趣。
這些東西隻會讓他再一次想起高三的日子。
時間從不會撫平一切。
它隻會讓忘不掉的回憶變成毒,藥。
聞渡用所剩無幾的理智控製自己不去觸碰毒,藥。
忽然,吱吱呀呀的,門被慢慢推開。
聞渡頓了一下,向門口走去。
門外站著聞璟,還穿著睡衣,亂糟糟的頭發支棱著,看見他哥在此處詫異了一下,又很快反應過來,他本想一腳踏進來,結果無意掃到他哥的眼神,又把蠢蠢欲動的腿收回來。
他不知道這地方他能不能進,但鑒於他哥某些常人不太理解的占有欲,他決定就站在外麵說話。
“怎麽了?”聞渡問。
聞璟抓了一把頭發,“哥,吃飯了。”
聞渡點頭,出去,將門輕輕扣上。
進別墅大門前,聞璟小聲道:“哥,爸今天心情好像特別不好。”
他說這話的意思就是你倆別吵架,起碼吃個完整的午飯。
也不知道聞渡有沒有理解他的意思,反正他隻是語調平平地說:“是麽。”
看上去絲毫不在乎聞遠江的心情。
聞璟歎口氣,推開門。
一家人在壓抑的沉默中結束了午餐。
過後,聞遠江冷聲道:“聞渡,到我書房來一趟。”
聞遠江自然是提起了身邊人被聞渡開除的事情。
麵對父親的質疑,聞渡倒是氣定神閑,仿若沒有半點私心,隻是道:“您不知道他有經濟方麵的問題嗎?”
聞遠江一頓,嗬道:“什麽亂七八糟的!”
聞渡淡聲從手機中往聞遠江電腦中發送一份文件。
聞遠江打開就掃了一眼,立刻臉色鐵青,“這是哪裏的東西?”
“員工內部舉報。”
聞渡提及了另一個人的名字,是聞遠江手下的另一位親信,三兩句話就將此事定義為他們派係中的內部鬥爭。
狗咬狗,且都是聞遠江他一人養出來的狗,為了爭權互相撕扯,聞遠江一肚子火,也無處可發。
聞遠江哼了哼,又道:“起碼也是老員工了,再怎樣不該如此不留情麵,你還是太年輕。”
聞渡說:“我看了他的經濟問題,顯然是胃口太大,無法無天,若是留有情麵,恐怕沒有震懾作用。”
“況且——”
聞渡俯身,指著文件中第二頁的內容,提醒聞遠江這人主意打到他頭上來了,勸他不要養虎為患。
聞遠江這才終於臉色一變。
他倒不在乎手下的人如何互相鬥爭,再如何鬥爭隻要不要影響他自己的利益就行,何況默許他們暗爭內鬥也是權利製衡的一種。但是,敢往他頭上打主意才是真正犯了忌諱。
聞遠江臉色稍霽,混沌的眼珠中劃過一絲讚許。
聽聞渡的話語中似乎皆是為他考慮,全是維護之意。
聞遠江又道:“既然如此,那這人開除了便開除了,隻是看在他為公司工作幾十年的份上,也不必再深究下去了。”
聞渡心中冷笑,聞遠江不叫他再查就是怕發現其他更嚴重的問題。
他自然清楚放長線釣大魚的道理,於是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聞遠江站起身,看著自己的大兒子,滿意不少,正想笑道趁機緩和父子關係,聞渡卻在此刻忽然起起身,淡漠道:“那我先走了,今天還有個會議。”
“……好,那你去吧。”
*
聞渡獨自驅車前往燕城郊外的一處私人會所。
這會所的會員是邀請製,普通的豪富之人也無法進入,會所持有者姓裴名鐸,聞渡和他是校友,兩人關係頗為不錯。
今日他與人約了會麵,這事情與工作有關,但卻是徐秘書也不清楚的行程。
前來接待聞渡的人也是他從國外認識的學弟。
他們認識多年,十分相熟,私下,這個姓張名磊的學弟才是聞渡真正的秘書。
徐秘書是聞遠江任命的,聞渡對他的信任隻有一分。
這人雖然算不上忠心耿耿,但是倒也沒有二心,因此聞渡對他繼續為自己工作沒有提出過任何疑議。
私人會所修建成中式庭院,為聞渡預留的包間是視野最好的,窗外就是潺潺溪水,服務人員為二人沏茶。
張磊問:“昨天那資料您看過了?”
聞渡點點頭,上麵的內容他本就了解大概,昨日不過是更詳細的內容,他沒有仔細翻閱,但心中明確知道自己接下來的每一步應該怎麽走。
張磊又道:“現在看來,資料已經差不多收集到超過了60%,隻要將剩下的內容集齊確認,一舉拿下他們不是問題。”
聞渡放下茶杯,輕輕靠在椅子背後閉目,這茶有安神的功效,他喝了幾口覺得喉嚨清涼,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似乎也有所緩解。
他聽罷“嗯”了一下,停頓稍許,問道:“你覺得大概還需要多久?”
張磊是個極其謹慎的人,不答反問:“您著急嗎?”
聞渡慢慢睜開眼睛,看著眼前茶杯上飄渺的氤氳熱氣,低聲道:“不著急。”
這麽多年他都等過來了,哪怕再花費個一兩年,他也能等。
張磊點點頭,“快的話,大約今年年底吧,或許就有結果了。”
“好。”
聞渡又說了一個字,就不再開口。
張磊見他麵色疲憊,也不再打擾。
大約又過了二十分鍾。
包間的房門被輕輕敲了兩下,然後門被推開,服務員站在門口,恭敬地輕聲道:“聞先生,張先生,程澤禹先生到了。”
作者有話說:
二更~
看到有讀者說進展太慢,那我就努力繼續加個更。
男女主都是理智冷漠而且能忍的人,一遇到就天天見麵不太符合人物性格,所以會有點慢,但是為了讓大家快一點過癮,所以我能加更就加更(存稿箱不要了!)
晚安,/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