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接近(一更)
第78章 接近(一更)
五金街四周圍起來, 豎著一塊牌子:施工重點,閑人勿近。
談溪將車停在附近,街內有人瞧見她在施工地外徘徊, 忍不住提醒,“哎, 這裏不讓進!”
她扭頭看過去,就見那中年人邊說話邊往這頭走來, 盯著她,試圖讓她走遠一點。
沒想到待那人看到她的臉後, 忽然驚喜地“哎呦”了一聲, “你、你是談溪吧?”
談溪抬起眼,不由得仔細打量對方。
“哎呀!”那人看清她正臉, 愈發激動, “真是我們街的狀元!”
談溪衝他笑笑, 隻聽對方又道:“我是當年超市對麵擺水果攤的, 你還記得不?你爸暈倒那次, 還是我叫的救護車。”
談溪禮貌點頭,“叔叔您好。”
那人膚色黝黑,露出八顆牙齒, 又道:“沒想到又能遇到你,聽說你後來去了很遠的地方。”
這人的激動真實地眼中閃耀,畢竟談溪和程澤禹是這個破敗的地方最好的靠著知識改變命運的例子。他們的人生軌跡照耀著這條街上的無數孩子,如今再見談溪,她氣質突出,穿戴精致, 是脫離五金街的最好印證。
談溪指著街內, 問道:“叔叔, 能讓我進去嗎?”
一夜暴富的拆遷戶故事基本未在五金街上演,在這裏居住的大部分人不過是租客,拆遷補償與他們毫無關係,且這條街的房屋麵積過小,補償也不過是讓這裏的戶主能夠在燕城邊緣買一套大一些的房子,他們花光所有積蓄,不過是再找個落腳點。
對於眼前這中年人來說,他什麽都沒有得到,甚至失去了他賴以生存的水果攤點。
所以隻能在這裏找個保安的活計,在這裏由曾經的生活痕跡徹底消失之前,勉強生存下去。
他有些猶豫,“這……”
談溪立刻開口保證,“我很快就出來,絕對不給您添麻煩。”
中年人抹了一把自己腦門上的汗水,然後點頭,“哎,行,那你進去吧。”
談溪一喜,趕緊道謝,跨過封線,就要往裏走。
“哎!你等等。”那人喊住談溪,進入保安室,拿著個安全帽出來,“戴著這個,注意安全。”
談溪接過,露出笑容,再次真誠道謝。
施工道路並不好走,到處是碎石和破磚,談溪又穿著高跟鞋,隻能小心翼翼地往前邁步。
談溪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四處打量,這裏工作井然有序,已經完全沒有了幾個月前這裏死過一人的痕跡。
下過幾場大雨後,曾經的那些鮮紅的血跡也早已被衝刷趕緊。
屍體所在處被放置上了新的東西,人們似乎已經將此事淡忘。
但談溪清楚,並非所有人都會忘記,那些鮮血隨著雨水滲入土壤,早晚有一天會開出名為罪的藤蔓,任何基石也壓不住它們的生長。
談溪挪開視線,繼續往前走。
偶爾來往工人推著水泥車,回頭打量這個女人,看她與工地絲毫不符合的穿著。
談溪不知道聞渡在哪裏,索性這條街不過隻有一條路,想要找人也並不算困難。
何況這人是聞渡。
談溪隔著十幾米遠,就看到他從一個破爛的大門中走出來,身後簇擁著七八個人。哪怕在這個地方,他穿著筆挺的正裝依舊不違和。隻是襯托著身後人灰頭土臉。
他顯眼,不但是因為外表太過英俊,還因為所有人中就他一人沒戴安全帽。
聞渡身材極佳,此刻很像一個在此處拍攝特別主題的男模。
他身後的下屬們簇擁著他出來,生怕自家老板受半點傷。聞渡神色淡淡,跟所有人保持距離,在阿諛奉承中清冷得快要出塵。
談溪沒有再繼續往前走,隻是隔著十幾米外看著聞渡。
她知道,反正聞渡會看到她。
果然,當聞渡聽著身邊某個負責人匯報完進度後,微微側眸,視線霎時定格在某處。
其餘人被他眸色的突然變化震住,立刻噤聲,齊齊跟著往那邊看去。
就見遠處站著一個穿淺灰色裙裝的女人,婷婷嫋嫋,漂亮是漂亮,就是出現得不合時宜。
但能讓聞總這樣眼神看著的人,必然不是什麽普通的闖入者。
因此,一時間,沒人開口,都偷偷往聞渡身上瞥。
談溪與聞渡對視。
她過膝的裙角在清風中微微掀起一角,站在殘敗的建築物中,看上去搖搖欲墜。
身後慢慢開來一輛大鏟車,漸漸逼近談溪的裙擺,前後對比,她看上去不堪一擊。
聞渡收回視線,聲音冷得厲害,對身旁沉默的眾人道:“花錢雇你們來是做什麽的,閑人勿進不知道嗎?”
他這話一說,其餘人更加詫異,畢竟他們都以為這女人身份不同尋常,沒想到聞總開口如此冷冰漠然。
聽上去好像根本不認識似的。
隻有略微知道更多些的徐秘書依舊看著他那女人。
跟在聞渡身後的人都是些趨炎附勢的,估摸著這女人毫無特殊之處,立刻恢複來嘴臉,其中一人見老板似乎對外人突然闖入施工者嫌惡得狠,率先大步流星走過去,大聲喊道:“哎那個女的!出去!誰讓你進來的?”
談溪肯定不會輕易離開,她就隻看著聞渡。
那人才不管,見她跟聽不見似的,又覺得她是個女人,推搡一把也無事,反正自己占據著性別帶來的力氣優勢,於是不管不顧地拽起談溪的胳膊就要推她。
談溪本就穿著高跟鞋,站不穩,向後微微趔趄,差點摔倒。
在向後仰的瞬間,又被另一股清冽的氣息緊緊包裹。
聞渡麵色寒涼得幾乎刺骨,周身仿佛刺出冰刃一般,那人拽著談溪的手都不由得顫抖起來,掃了聞總一眼,立刻麵目僵硬,仿佛剛才打碎了什麽無價之寶。
他雙唇都顫抖起來,不敢再多看一眼聞總仿佛要殺人的目光。
聞渡冷聲道:“滾。”
那人也是銘遠地產的老員工了,跟著聞遠江幾十年,職位不低,也算他心腹之人,如今被聞渡這樣如垃圾般地趕走,自然是拉不下臉來。
但聞渡是個鐵腕人物,早已經在公司有了自己的話語權,他不敢惹,隻能忍,沉默地離開。
其餘人隔著兩三米遠看著,大氣也不敢出,隻是瞪大了雙眼好好打量這女人,心道可得把這臉記清楚了,這女人一定對聞總不同尋常,下次見到可不能忘記。
談溪的肩膀輕輕貼在聞渡的胸口處,就聽他在自己的頭頂再度冷漠道:“出去。”
她略微愣怔了一下,才意識到這是在跟自己說話。
談溪抬頭看他,眸中似乎閃爍著一絲光。
她不是個讓機會從手邊溜走的人,立刻反手抓住聞渡的手,緊緊拽著不放,抬起下巴,小聲道:“我有話跟你說。”
她也不管其他人聽不聽得見,反正就是說:“聞渡……”
他們曾經牽過很多次手,常常含義從不相同。
但在聞渡渡印象裏,似乎從來沒有哪次是談溪帶著挽留拉住他的。
兩人的手掌心皆是清涼的,握在一起反而變得溫熱起來。
兩塊冰靠在一起,竟然都化成了水。
聞渡沉默著。
事情在他的沉默中終於走向了默許。
*
晚上七點半。
徐秘書突然感受到了緊張,他自詡也是個見識過一些大場麵的人,但今天這事態他覺得很無措。
結束五金街巡視後,他們本就計劃與聞總安排晚餐,討論些工作上的事情,順便拉近與這位老板的距離。
但此刻,那位姓談的小姐坐在聞總的身邊,他們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不論聞總臉色如何不佳,但這女人總之不一般。
畢竟剛才聞渡大發雷霆,毫不留情麵地當場開除了公司的老員工。
現在工作群已經炸開了鍋,大家戰戰兢兢,不知道這位聞遠江的心腹為何突然招惹到了聞渡。
在談溪不知道的情況下,被人莫名貼上了“紅顏禍水”的標簽。
在眾人猶豫的過程中,其中幾個膽大的直接站起身,端著酒杯,朝談溪走來,這就是要敬酒。
這酒談溪自然是不樂意喝,她看著眼前陌生男人滿是逢迎的目光,垂眸略微沉思,突然握住了手邊的酒盅。
一直一言不發的聞渡突然眸色收緊,一把拿開那酒盅,麵色冰冷,沉聲道:“你給我出來。”
敬酒那人的心情在須臾之間大起大落,臉色一陣白一陣黑,站著不敢動,生怕自己說錯一個字,也丟了自己的飯碗。
於是,在眾人的注視中,談溪跟在聞渡身後走出了餐廳。
外麵,夜色降臨,華燈初上。
聞渡本就厭惡各種聚會,今日更是覺得惡心。
他知道自己現在身上沒煙,喉嚨幹澀極不舒服。
他站在街邊,轉頭看著身旁的談溪,目光緊緊鎖住她。
“他們讓你喝,你就喝,你沒有腦子?”
談溪不說話,讓睫毛遮住自己的雙眸,心道我若是不端起那酒杯,你肯出來單獨跟我說話嗎。
但這些小心思自然不會叫聞渡知道,她隻是抬起自己的清亮的眸子,對視他,然後開口:“聞渡,跟我談談,好嗎?”
作者有話說:
今天也有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