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八十一條彈幕
第81章 八十一條彈幕
聽她提起口技二字, 雖然西燕君主從未見過顧休休,但能渾水摸魚冒充羅一,又一劍捅穿了他的人,女子之中, 除了那膽大包天的顧休休, 又還能有誰呢?
認出顧休休的身份後, 西燕君主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笑得前仰後合, 動作大的讓胸前的劍刃跟著一起顫動:“你這個自作聰明的蠢女人, 你害死了你的同伴, 等朕死了,你的二叔父和大哥也會一起死……”
顧休休耐著性子等他說完, 溫和地解答著他的疑惑:“我的同伴, 你是說他嗎?”
說著, 她指向不知何時從蛇窟裏爬了出來的津渡,西燕君主看著那張跟顧休休一模一樣的臉,眼睛瞪得老大,仿佛要凸出來似的:“這, 這不可能……”
津渡抬手撣了撣身上的灰塵,捂住那半邊被刻字的臉頰, 似是有些厭棄地瞥了他一眼:“有什麽不可能, 我是苗疆王子, 你難道不知道神女之子可以禦蛇嗎?”
是了, 這就是顧休休找到津渡幫忙的原因之一了。
她推斷出,西燕君主會在蛇窟與元容再見——她在謝家竹林裏被蛇纏住,元容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曾跟她說過, 他以前也怕蛇。
還說,西燕君主在他麵前,將不聽話的男寵扔進過蛇窟中,想要以此威懾他。
西燕君主在元容身邊,除了安插顧懷瑜這個眼線以外,定是不止一個眼線細作在監視,因此西燕君主肯定知道她怕蛇的事情。
越是怕什麽越是來什麽,西燕君主會拿捏住她怕蛇,並且元容也知道她怕蛇這一點,以此脅迫元容服軟低頭。
既然已經知道西燕君主會選擇在蛇窟裏見元容,那麽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推測出,以西燕君主扭曲的人格,他有極大的可能性在元容服軟後,仍會將她扔進蛇窟裏喂蛇。
顧休休是真的怕蛇,剛好津渡不但不怕蛇,還會禦蛇——津渡自然不會將此事告訴她了,乃是數年前,顧月未出閣時,曾向她抱怨過這件事——津渡故意帶顧月進了有蛇的竹林練琴。
接下來就是一個俗套的英雄救美,顧月被蛇纏住了手,津渡為救顧月被蛇咬傷,顧月給津渡吸毒血,並親自照顧了津渡大半個月,兩人在此期間感情迅速升溫。
原本相安無事,直到有一日,顧月本來要隨永安侯夫人去踏青,卻因為天氣原因臨時改變主意,去到了永寧寺找津渡練琴。
而後顧月就在那片竹林裏,看到了將數十條五彩斑斕的毒蛇纏在琴弦上,正在與之玩耍嬉戲的津渡——沒錯,他竟然在玩毒蛇!
顧休休聽說的這件事情的時候,一開始還有些半信半疑,畢竟所有人都知道津渡是德高望重,受人敬仰的高僧佛子。
這般性情品德高尚的佛子,怎會是披著羊皮的大尾巴狼,明明可以禦蛇卻故意被蛇咬傷,令顧月心生愧疚,忙裏忙外的照顧他那麽多天。
後來見識過津渡的真麵目後,顧休休發現她阿姐往日對於津渡的評價非常的誠懇——表裏不一、不是個好人、一肚子壞水、像個大尾巴狼。
“好了,該回答你第二個問題了。”
顧休休一邊說這話,一邊將劍刃從西燕君主的脊背後抽了出來,隻聽見一聲短促的哀嚎,血液從傷口滲出,以極快的速度在衣袍上暈開。
“你不會死,因為那杯酒裏添了你從苗疆王手裏買來的續命蠱。”
那續命蠱顧名思義,便是服用過後,能將重傷將死之人吊住性命。猶如那日被吊在房梁上受刑的少年,被剜掉了舌頭,渾身血肉模糊,痛不欲生,卻仍舊半死不活的咽不了氣。
隻是這東西的副作用是,服用過後,身體會變得非常敏,感,原本受傷帶來的痛楚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被無限放大。
就像是方才捅穿了西燕君主身體的那一劍,倘若一開始的痛苦指數是三,那服用過續命蠱後,就會變成三百。
等再過片刻,三百就會變成三千,但不管血怎麽流,人怎麽痛苦,西燕君主短時間內都不會死。
顧休休將手中染血的劍扔進了蛇窟裏,看著他近乎扭曲的五官和表情,輕聲道:“另外,你也不用擔心我的二叔父,那酒裏除了續命蠱,還添了換顏蠱。此時我大哥應該已經頂著你的麵容,將我二叔父救出來了。”
其實想要殺了西燕君主並不難,不管是元容,還是謝懷安,又或者顧懷瑜,隻要他們想殺了西燕君主,下毒、暗器、刺殺,哪一樣都不是難事。
難的是,如何在不殺死西燕君主的前提下,先救出被囚的驃騎將軍。
在顧休休進到蛇窟之前,顧懷瑜就已經到了囚,禁驃騎將軍整整三年的暗室附近,隻是那地方守衛森嚴,除了西燕君主,其他任何人都進不去。
倘若西燕君主死了,便會有人按動機關,令那整個暗室塌陷,驃騎將軍就會被活活砸死在裏麵。
顧休休營救驃騎將軍的整個計劃裏,最重要的一環,就是她要變成太監羅一的模樣,取得西燕君主的信任後,讓西燕君主喝下那杯摻了續命蠱和換顏蠱的酒釀。
隻要西燕君主服用了續命蠱,就算他想要自盡,一時半會也死不了。
至於換顏蠱,顧懷瑜已經服用下了子蠱,隻等著西燕君主服下母蠱,顧懷瑜就可以變成西燕君主的模樣,頂著那張臉進到暗室裏救出驃騎將軍。
隻是想要變成太監羅一,想要實施這個計劃,聽起來很簡單,但實際上,真正去施行起來的時候,並不容易。
首先是謝懷安按照她的計劃,說動太監羅一幫忙挪馬車——此事是計劃裏最大的變數,顧休休不能確定羅一會不會親自去挪馬車。
羅一雖是個太監,卻武功高強,也不知道練的什麽邪門功夫,就連顧懷瑜都不是他的對手。隻有讓顧懷瑜趁著羅一挪馬車的時候,從背後搞偷襲,才可能有幾分勝算。
顧休休對於這個變數,提前作出了各種應對的方案,不過好在羅一沒有懷疑謝懷安,還親自去挪了車。
當時顧休休就藏在車廂底下的暗箱裏,為了不被羅一察覺到馬車裏有人,她閉氣閉的人都快憋過去了。
幸好顧懷瑜做了幾年暗衛,擅長隱匿,又心理素質極強,幾乎是一擊即中,成功襲擊了羅一的命門,廢了些功夫,將其製服下來。
隻是羅一這條走狗,對於西燕君主極為衷心,竟是為了防止他們利用他,直接要咬舌自盡。還好顧懷瑜察覺到了他的想法,先一步卸了他的下巴,讓他沒辦法再合上嘴。
而後顧休休給羅一喂食了換顏蠱的母蠱,自己則服用子蠱,變成了羅一的模樣——事先她曾詢問過津渡,津渡說這換顏蠱可以疊加服用。
並且就算她暫且變成了羅一的模樣,也不妨礙津渡繼續頂著她的麵容。
剛好羅一是太監,說話的嗓音低啞又粗,跟她在途中所學的口技差不離,她稍微變了變聲線,便與羅一的聲線極為相像了。
趕到蛇窟後第一件事,顧休休就先出賣了津渡和謝懷安,不為別的,隻是要以此取得西燕君主的信任。
畢竟她一開始就知道謝懷安的演技很差,並且他顧慮良多,大概率會因為不夠變態,或著在一些細節上的遲疑,顯得格格不入,引得西燕君主生出疑心來。
倘若西燕君主懷疑了謝懷安,那難免不會也懷疑扮成太監羅一的她。
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更加有信服度,她毫不猶豫給了謝懷安了一腳,並在得到西燕君主的首肯後,將那拴著津渡的鐵鏈扔了下去。
西燕君主事先不知情津渡會禦蛇,蛇窟裏又養了上千條毒蛇,見她下手如此狠絕,言行舉止都像極了變態,自然就不會再懷疑她了。
當元容發瘋似的往下跳,西燕君主定是心中開懷不已。顧休休利用了他一興奮就要來一杯酒的癖好,往酒水裏下了蠱,一直耐著性子等他喝完,才一劍捅穿了西燕君主的身體。
說起來,這一次能順利完成計劃,還是多虧了津渡和顧懷瑜。
若非是津渡擅蠱,又會禦蛇,像是個行走的蠱術說明書,顧休休想要瞞天過海,怕是要冒更多的風險,很可能把自己的性命都搭進去。
而顧懷瑜則向她提供了很多有價值的信息,譬如二國師與西燕國師不合,譬如蛇窟的位置圖,譬如太監羅一的行事風格,譬如西燕君主喜愛飲酒的嗜好。
西燕君主聽聞這話,卻是笑得更開懷了,明明身上血流如注,他還能笑得出來,並用戲謔的眼神看向元容:“阿容,你看到了嗎?她心機如此深沉,為了設局,竟是連你都一起欺騙了……”
說著說著,他突然注意到,元容一開始褪下的褲子,不知何時又被穿了回去。
方才將那假的顧休休扔下去的時候,元容若是並不知情此事,在傷心欲絕之時,又怎會有時間想起來把褲子提上?
西燕君主頓了一下,笑容僵住:“原來你一早就知道了此事,卻還願意為了她繼續演下去……”
他嘔出一口血來,疼得渾身發顫,聽到顧休休冷笑了一聲:“你用換顏蠱騙了我數次,先是我大哥顧懷瑜,又是元容,還有謝懷安。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便成了心機深沉,那你又算什麽?”
“瞧你那狗急跳牆,挑撥離間的模樣,我一早就讓人去了驛站,將此事告訴了元容。”
是了,顧休休去找謝懷安之前,便讓顧月稍作喬裝打扮,先他們一步進了燕都,到驛站給元容送信去了。
但元容的演技實在是太好了,方才一打開蛇窟的門,看到他赤著腿跪在地上,將顧休休嚇了一跳,忍不住愣了愣。
她甚至有一瞬間在懷疑,元容沒有收到顧月送的信。以防萬一,從元容身邊擦肩而過時,她從地上順腳往前一踢,仿佛不經意般,將那顆石子踢到了元容身旁,以隻有他們兩人才知道的扔石子來提醒元容。
剛剛沒機會跟元容說話,現在終於擒住了西燕君主,那一劍下去,他此時已是沒有了威脅,還能活著全憑著那續命蠱,半死不活吊著一口氣苟延殘喘。
至於那西燕國師,他沒什麽武功,顧休休方才進來蛇窟前,便頂著那張太監羅一的臉,將其騙到了金屋殿,三兩下就被顧懷瑜擒住,與羅一一起吊在金屋殿的房梁上。
他們兩人皆是西燕君主的走狗心腹,往日幫著西燕君主不知殘害了多少無辜少年,先前在元容為質的那三年,更是對他百般欺辱。
顧休休讓顧懷瑜挑斷了羅一和西燕國師的手腳筋,又給他們也喂食了續命蠱,如今也是成了生不生,死不死的廢人。
等顧懷瑜將驃騎將軍救出暗室,西燕君主便也失去了利用價值,隻等元容對他們親手做個了結。
顧休休服下換顏蠱的解藥,變回自己的容貌,越過滿地侍衛的屍體,將視線從西燕君主身上,轉到了元容身上。
他渾身冰冷,手上的銀劍上沾滿了黏稠的血液,一滴滴沿著劍刃向下淌落。
烏黑的青絲流瀉在肩後,略顯病態的臉龐上迸濺了殷紅的血,襯得他皮膚更白,那雙黑眸也更深了些。
顧休休像是沒有看到他身上的血,大步跑向了他,用力撞進了他的懷裏,雙臂緊緊環在他的頸上。
她踮起腳,埋著頭,輕聲問:“長卿,你見到我阿姐了嗎?”
元容低低應了一聲:“嗯。”
顧休休想起方才進到蛇窟裏時,看到的那一幕,眼睛倏忽一下就濕潤了:“對不起……”
就算元容清楚蛇窟裏掛著的人是津渡而不是她,卻還是為了給她爭取時間,對於西燕君主近乎侮辱人格的命令言聽計從。
寬大冰冷的掌心落在她的腦後,輕輕拍了兩下:“說什麽對不起,能救出他們,了結我畢生的心願,此生足矣。”
兩人的對話被倒在蛇窟石欄下的謝懷安打斷,他捂著生疼的小腹,蜷著一條腿,有些痛苦道:“顧休休,你們等會再煽情,你現在是不是應該先跟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們一共就四個人,顧休休、顧懷瑜、津渡還有他謝懷安,他們從始至終都沒有去過驛站,到底是誰跟元容通的風,報的信?
顧休休也沒有跟他提及過,這中間還有她變成羅一這一茬,更沒有告訴他,津渡會禦蛇,掉進蛇窟裏也不會死。
明明謝懷安也參與進了這個計劃,可如今計劃成功了,他卻像是被蒙在鼓裏的傻子似的,他們都不知道剛剛津渡掉進蛇窟裏,他的心跳都嚇得驟停了。
顧休休抬了抬腦袋,看向氣急敗壞的謝懷安:“過程不重要,結局才重要,你說是不是,太常大人?”
顧月畢竟是假死出宮,雖然謝懷安幫了她很多,但她還不至於因此就忘記了,謝懷安是謝家下一任家主,更是北魏九卿之首的謝太常。
顧家與謝家算不得對立,卻也極少來往,她才不會因為一點小恩小惠,就將顧月的事情告訴謝懷安,讓謝懷安拿捏住顧家的把柄。
至於津渡不怕蛇,以及她要扮作羅一的事情,她不說是因為謝懷安沒有問,而且任務這麽繁瑣複雜,時間又那麽緊迫,她哪有那麽多時間一一解釋。
見顧休休不準備多說,謝懷安卻沒有想要這般輕鬆放過她的意思。
他正要說些什麽,隻聽見‘當啷’一聲響,元容緊握在手中的劍柄掉在了地上,整個人像是虛脫了一般,朝著地上直直栽去。
顧休休下意識伸手接住他的身體,卻抵不住那身體的重量猛地砸過來,跟著他一起摔了過去。
元容沒能像是先前從謝家離開後,冒雨送顧休休回到玉軒,卻因體力不支,與她一同摔過去的那次一樣,即便摔下去,還不忘護住她的腦袋。
這一次,他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就連顧休休爬起來後,慌得掉出眼淚,一聲聲喚著他的名字,他都毫無反應。
津渡走過來,蹲在元容身邊,摸了摸他的脈搏:“沒死,別哭了。”
顧休休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神色急促:“他怎麽了,他為什麽會突然暈過去?”
津渡挑起眉梢,似是想起什麽,將元容的褲腿往上撩起,露出那片黑蟒的文身,不禁咂了咂舌:“這是苗疆最毒的萬疆蠱,看起來時日已久,若是再不解開蠱毒,他的五髒六腑都會被蠱蟲侵蝕,直至內髒被吞噬幹淨,他也就……”
沒等津渡將‘死了’兩個字說出口,顧休休就忍不住打斷了他:“我記得我大哥說他也中了萬疆蠱,這幾年西燕君主都有給他緩解抑製蠱毒發作的藥粉,你身上有沒有這樣的藥粉……”
“萬疆蠱才沒有什麽緩解或抑製的解藥,你大哥是被人騙了。”
津渡指著元容腿上的黑蟒,道:“萬疆蠱乃是用千種最毒的毒蛇唾液,以及蛇王心肺為引,煉製出來的蠱蟲。你看他腿上這條蟒,便是因為萬疆蠱的蠱毒太強,才會在皮膚上顯現出來蟒的形狀。”
也就是說,不是西燕君主將這圖騰紋在他身上祭奠什麽黑蟒。
而是西燕君主一早就知道了萬疆蠱的副作用,才故意搞來一條長得差不多的黑蟒,先給元容留下一生難忘的心理陰影,再將萬疆蠱種在了他身上,讓他看到那條黑蟒,便為之煎熬、痛苦。
正說著話,頂著西燕君主麵容的顧懷瑜,背著昏迷不醒的驃騎將軍,從蛇窟門外走了進來。
見蛇窟裏的侍衛死的死,傷的傷,而那西燕君主則渾身是血,時不時在美人榻上抽搐兩下,五官仿佛扭曲了一半,麵目顯得十分猙獰,顧懷瑜收回視線,朝著顧休休走去。
走了沒幾步,看到躺在地上的元容,他腳步一頓:“豆兒,怎麽回事?”
“萬疆蠱,他中了萬疆蠱……”
啜泣聲斷斷續續,她抱著元容,將腦袋埋進了他的頸前,嗓音中是掩不住的崩潰。
先前顧懷瑜說他中的就是萬疆蠱,還說此蠱隻有神女可解,但她以為有緩釋的藥物,便想著在了結此事,救出驃騎將軍後,就前去苗疆尋神女,找解藥。
隻要她不放棄,隻要有那緩釋痛苦的藥物,她就一定,一定可以找到解救他們的法子。
可津渡卻說,萬疆蠱沒有緩釋的藥物,顧懷瑜被西燕君主騙了。
也就是說,顧懷瑜被下的不是萬疆蠱,而元容已經時日不多,若是找不到解藥,他就會被蠱蟲侵蝕五髒六腑,直至內髒被吃空了,便也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沒有時間了,神女已經失蹤了二十多年,她又怎麽可能在一朝一夕間,找尋到人間蒸發的神女。
津渡起身,走到顧懷瑜身邊,抬手翻找了一番,在摸過他的脈象後:“你中的不是苗疆至毒的萬疆蠱,不過是喜食人血的小蠱蟲,我可以幫你解開……”
“不過太子中的是萬疆蠱,會解毒的人隻有曆任神女。我娘作為這一任神女,已經失蹤了二十多年。”
他抿了抿嘴,繼續道:“除非我父王駕崩,又或者禪位,等到新一任苗疆王登基那一日,便會誕生下一任神女。”
“神女是苗疆最聖潔的人,每一任苗疆王都要與神女成婚,因為隻有由神女誕下的子嗣,才有資格繼承王位。”
“而神女隻會為自己的丈夫苗疆王,或子嗣們解毒,至於其他的人,就算苗疆的子民也不會管,更何況太子。”
這就像是陷入了一個死循環,想要解毒,要麽成為神女的子嗣,要麽成為神女的丈夫,新一任的苗疆王。
可元容不是上一任神女的子嗣,他沒有資格繼承苗疆的王位,就不會成為新一任神女的丈夫。
等待他的隻有死。
顧懷瑜將驃騎將軍放了下來,安置好後,快步走到西燕君主,將他從美人榻上拖拽了下來。
此時的西燕君主,已是有些神誌不清了,那酒釀本就烈性酒,配著那續命蠱服用下來,藥效被揮發出了數十倍的效果。
他癱軟在血泊裏,被顧懷瑜拖拽出了數米遠,所過之處,地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顧懷瑜攥住他血淋淋的衣襟,將他舉了起來,整個人都壓在了蛇窟的石欄上,一拳揍在了他的臉上:“太子的解藥在哪裏?!”
許是壓迫到了脊背上的傷口,黏稠殷紅的血染紅了石欄,沿著那白色的石頭向下淌著,滴答滴答,墜到地洞裏,引得那些糾纏在一起的毒蛇們紛紛揚起蛇頭來,吐著信子發出嘶嘶的聲響。
西燕君主笑了起來,胸腔跟著一同震動,明明臉色已經慘白,牙縫裏都在往外滲著血色,他卻仍然大笑著:“解藥?當然有解藥……”
“元容是神女之子,他的親生母親就是神女……隻要他能舍下顧休休,到苗疆殺了那苗疆王,篡權奪位後與新一任神女成婚,便能救下他的性命……”
他說話之間,元容已是醒了過來,垂下的睫羽輕顫著,費力地抬起手,輕輕擁住怔愣的顧休休:“豆兒,不要聽他胡說,我娘不是什麽神女……”
津渡見元容轉醒,皺著眉,看了一眼西燕君主,又轉而看向元容。
他腳步又快又急,停在元容麵前,蹲下身來,從地上拾起一把劍刃,在元容手上劃了個口子,不知從哪裏掏出來一隻玉瓶子,擠了兩滴血進去,又晃了兩下後,將玉瓶子裏的蠱蟲倒了出來。
隻看了一眼,津渡便將蠱蟲送到了兩人麵前,沉聲道:“他沒有撒謊,這蠱蟲隻食用神女後代的血,太子是我娘的血脈……”
元容卻搖頭,將那玉瓶子一下揮倒在地,嗓音嘶啞著:“不可能——”
他看向元容的眼神有些複雜,張了張嘴,卻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神女容顏不老,永葆青春,乃是天選之女。每一個出生於苗疆的女子都會在滿歲那年,到神廟裏去驗血,千百個人裏,才能挑選出一個來。
這些被神選中的幼女,被送去神廟裏虔心修行,直至每一任苗疆王迭更換代時,便會選任出新的神女來。
他娘被選中的時候,隻有十三歲。
神女要為新任的苗疆王傳宗接代,直到為苗疆王生育五個子嗣後,便可以與苗疆王和離,接下來不管是三夫四郎,還是獨身一人度過餘生,神廟都不會再幹涉。
便是因為忍受不了被當作傳宗接代的工具,生下三胞胎後,神女就失蹤了。
有人說神女死了,有人說神女是逃了,總之津渡從小就沒有母親,與兩個哥哥被放養長大。
倘若神女離開了苗疆後,轉而到了北魏,倒也不是說不通,他父王曾說過,神女憧憬北魏的山水風光。
蛇窟裏的空氣仿佛被凝結在了這一瞬,隻有西燕君主還在笑著:“元容,你能舍棄她嗎?”
血從鼻息間灌進了眼睛裏,他赤紅著雙目,笑得如此暢快,整個蛇窟裏都響徹著他刺耳的笑聲。
元容掙紮著,從地上踉蹌著站了起來,他扶著蛇窟的石欄,一步步緩緩走向西燕君主,黑漆漆的眸中是掩不住的恨意。
直到停在西燕君主的麵前,元容俯身從地上拾起一柄劍來,一手掐住西燕君主的脖子,令他再難發出那沙啞難聽的笑聲。
“閉嘴——”
元容狠狠扼住他的頸,嗓音狠戾,有些失控地用那長劍貫穿了他的下,體。
隻聽見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叫,沒等到西燕君主再發出任何聲音,他便倏忽一下鬆開了手,垂著眸,看著西燕君主直直墜入了蛇窟。
那些被西燕君主親手喂養大的毒蛇,像是一團黑漆漆的蛇海黑霧,人掉下去,泛不起一點浪花,便瞬間被吞沒。
隻能聽見那淒厲的慘叫聲,一聲接一聲,仿佛被生生千刀萬剮,痛不欲生。
顧休休跑了過去,想要往下看去,卻被元容一把拉了回來,他抬手覆在了她的右耳上,將那痛苦的哀嚎隔絕在外。
直至那聲音完全消失,他才移開了手。
她唇瓣動了動,還未張開口,便聽見元容道:“豆兒,死心罷。”
他的聲音低啞,輕而淡,仿佛無聲落下的雪花,卻又如此堅定:“我不會去苗疆,亦不會娶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