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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七十六條彈幕

  第76章 七十六條彈幕

    如今離千秋節還有些時日, 燕都的驛站裏,卻已經零零散散住進了不少別國使臣。


    當顧休休與隨從們將馬車上的誕辰禮卸下後,盡數搬上樓後, 她便開始坐在屋子裏, 看著那窗外的景色發呆。


    秋水就守在門外, 見天色有些黑了,便走進屋子裏給她點燃了燭火——元容早在東宮時便交代過他們,天色黑了的時候,要在顧休休身邊點一盞燈。


    即便是夜裏,她睡覺的時候也會點著兩三盞燈火, 有那微弱的火光映著屋子, 她才能安心地睡覺。


    “娘娘……”說出口後, 秋水頓了一下,抿了抿嘴:“您不用太過擔心殿下, 有謝太常陪著,大抵用過晚膳就該回來了。”


    顧休休沒說話, 隻是趴在桌子上,神色懨懨, 手指在桌麵上劃來劃去。


    元容還沒有剛到驛站,那西燕君主就迫不及待讓太監將他帶進了皇宮裏。


    雖然謝懷安也跟著去了,但她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元容來西燕是為了殺西燕君主,西燕君主也不是傻子,肯定能猜出他的來意,別說能不能刺殺成功, 她現在更擔心他能不能從皇宮裏平安歸來。


    “時辰不早了……”秋水看了一眼窗外,道:“我去給您傳膳?”


    顧休休沒什麽胃口,更何況這驛站是西燕君主的地盤, 元容沒回來之前,她連一口水都不敢碰。


    她正準備搖頭,那站在她身旁的秋水卻倏忽向前栽了過去,直挺挺的,整個人都砸在了一旁的櫃子上。


    那哐當一聲響,嚇得顧休休心跳差點驟停,她循著聲源看過去,見秋水癱倒在地上,怔了一下,連忙起身去扶他:“秋水,你怎麽了?”


    秋水雙眸半闔著,露出半邊眼白,鼻息間門緩緩流淌下一行殷紅的血,呼吸略顯急促,費力地抬起一隻手,在空中顫著擺了兩下:“沒,沒事……”


    他的氣息微弱,連說話的聲音也斷斷續續,顧休休將他放平在地麵上,想要叫人去請郎中,還未起身,卻被秋水攥住了衣袂。


    她動作頓了一下,垂著眸看向他,眸中不掩疑惑:“秋水,我去給你叫郎中……”


    秋水緩慢地,幅度極小地搖了搖頭,嗓音發著顫:“不,不用叫郎中……已是,已是舊疾了,等我緩一緩就好……”


    他說每一句話時,氣息都跟著發抖,胸口起伏不定,仿佛隨時都可能會斷氣一般。


    雖然氣息不穩,但他抓著顧休休衣袖的手卻攥得很緊。


    她蹙起眉來,看著他痛苦的樣子,忽然想起上一次在洛陽時,他也是差點摔到地上去。


    那次是秋水沒有處理好西燕國師送來的小鬆獅,元容因此動了怒,回到東宮後,秋水便跪下向她請罪,而她安撫了秋水幾句,就讓他起身了。


    明明秋水沒有跪太久,可他起身時,足下卻一個趔趄,手臂扶著身旁的桌子才穩住身形,有些艱難地站了起來。


    當時顧休休就詢問過他是否身體不適,他隻說自己是染了風寒,四肢有些乏力,她想給他請個禦醫來看看,也被他直接拒絕了。


    如今秋水直挺挺栽倒在地上,她要去給他請郎中,卻又被他拒絕了,還說什麽緩緩就好。


    顧休休覺得有些奇怪,但秋水乃是暗衛,往日都隱匿在暗處保護主人,時而還要去出些任務,免不得打打殺殺,若是有些沉屙舊疾似乎也說的過去。


    他不願就醫,或許是有他自己的理由。


    大多數人,都有自己不願提起的過去和難言之隱。就像是元容,不喜歡被旁人碰觸,不喜歡與異性過多接觸。


    顧休休沒再提叫郎中的事情,她從床榻上抱下來一床被褥,鋪在地上,將秋水半是拖半是扛的安置在了褥子上。


    天氣涼了,更何況已是傍晚,就算是住在樓上,地板上也難免有些寒氣。


    等安置好秋水,她看見他人中處向下淌落滲進唇齒間門的血色,掏出帕子,沾了點茶水,將那蔓延至唇紋上的鼻血擦拭了幹淨。


    有照顧元容的經驗,顧休休顯得比之前動作熟稔許多,手腳麻利,很快就幫秋水止住了鼻血。


    “你想喝水嗎?”她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水壺,道:“我下去給你燒一壺。”


    驛站裏的茶水,她不敢碰,但西燕君主總不能在井水裏投毒,她自己打水燒一壺便是了。


    看著顧休休起身,秋水垂下的睫羽顫了顫,唇瓣翕動著,在她走出房門前,輕輕喚了一聲:“女郎……”


    他沒有叫她娘娘,也不是太子妃,而是女郎。


    顧休休腳步一頓,似乎是在等著秋水說下一句話,可秋水卻什麽都沒說,隻是遙遙望著她的背影,任由淚水暈染了視線,沿著眼角向下無聲淌落。


    見他久久不語,她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便下了樓,到驛站的後院裏打了井水,自己燒了一壺水,倒在水壺裏帶了上去。


    等顧休休回去時,秋水已經恢複了正常,讓驛站的人給她的房間門裏換了一床被褥,坐在椅子上等她。


    “沒事了?”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除了臉色還有些蒼白,倒是沒有其他的異常了。


    說話間門,顧休休給他倒了杯茶:“這驛站裏的東西碰不得,這是我剛燒的,你若是餓了,就下去到街上買點吃的。”


    秋水低聲道:“沒事了,多謝娘娘。”


    顧休休正準備說些什麽,門外卻傳來敲門的聲響。她放下茶壺,挑了挑眉,問了一句:“誰啊?”


    “小一。”


    隨著話音落下,秋水上前開了門,隻見門外的小一手中端著食案,食案上有菜有湯,看起來十分豐富。


    他視線向上,發現這驛站裏的小一長得模樣俊俏,就跟勾欄院裏的小倌似的,身形清瘦,麵白似玉,眉眼似是下了鉤子,有一種說不來的媚意。


    小一從秋水身旁擠過去,端著食案走向顧休休:“一位官爺舟車勞頓辛苦了,不知官爺愛吃什麽,若是不合胃口,可盡管吩咐,官爺想吃什麽,小的就讓廚房去做什麽。”


    食案上共有六道菜,四葷一素,還有一道湯,那些菜式,她說不上愛吃,總之就是尋常酒樓裏有的膳食。


    顧休休客套道:“不勞費心,將這晚膳撤下去吧。”


    小一愣了一下:“官爺可是覺得不合胃口?”說著話,他往顧休休身邊靠了靠,媚眼如絲,微微含著首,睫羽輕抬,似乎是在勾引她般。


    “……”顧休休可算見識到了西燕君主的癖好,竟是連驛站裏的小一,都要挑選些俊秀的少年來伺候。


    但西燕君主難道沒考慮到,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般是個斷袖嗎?


    她嘴角抽了抽,看向秋水,秋水快步走了過去,將快要貼到她身上的小一扯了開:“說了撤走就撤走,哪那麽多廢話!”


    小一似乎被他駭住了,縮著肩膀:“官爺息怒,奴這就撤走……”


    說罷,小一便垂著頭,將那食案端了起來,正準備離開,卻又像是想起了什麽,將食案上的小香爐放在了桌上:“官爺,就要入夜了,這是安神香,放在床頭有安眠之效。”


    顧休休不願再與小一多作糾纏,將他轟了出去後,抬手就熄滅了香爐燃著的安神香。


    自從采葛坊那一次後,便給她弄出了心理陰影,但凡有燃香的地方,她都會下意識先給掐滅了,以免有人在香爐裏動手腳。


    她將香爐塞到秋水手裏:“拿出去扔了,若是其他人的屋子裏也送了此物,都讓他們掐滅了。”


    秋水得了命,捧著香爐向外走去,還沒走出兩步,便看到了立在門外的元容。


    他愣了一下,低頭喚道:“太子殿下。”


    顧休休聽見這一聲‘太子殿下’,轉過頭去,循聲望去,隻見元容抬了抬手,示意秋水出去。


    他離開時,身上披著玄色狐裘,回來後,卻換了一身月白色大氅,青絲披在肩後,雙眸漆漆望著她。


    “豆兒……”他輕聲喚道,嗓音溫柔繾綣,仿佛浸過蜜糖般:“我回來了。”


    說著,他指著從門口的方向:“那小一是怎麽回事?”


    顧休休怔了怔:“來送晚膳的。”


    總之他一早就看透了她的喬裝,起初不願承認是怕他將她送回去,如今已是到了燕都,她承不承認都無所謂了。


    他沒再繼續追問,隻是不緊不慢地朝她走了過來:“為何不用膳?”


    “你沒有回來,我吃不下去。”顧休休映著燭光看向他,忍不住問道:“你見到了西燕君主?”


    他微微頷首:“見到了。”頓了一頓,又道:“還是一如既往的……”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緊皺著的眉,已是說明了他剛在皇宮裏,經曆過了什麽難以忍耐的事情。


    顧休休知道西燕君主對於元容而言,是一道不可碰觸的傷疤,她連忙伸出手去,攥住他的手:“不想了,都過去了……”


    剛一碰到他的手,她的話音便頓住了——他的手掌,不似以往那般冰冷蒼白的模樣,反而泛著紅潤的顏色,掌心滾燙的灼人。


    “你,你的手好燙……”顧休休抬起眸,看著他,眸光中不掩遲疑:“你發燒了嗎?”


    “不是。”他俯首,緩緩伸手抱住了她,將下頜抵在她的肩上,語氣有些急促:“西燕君主……他在殿內燃著的安神香裏,添了春合散……”


    他說著話,便鬆開了她,似乎是想要對著她的唇吻下去。在看到她臉上的易容後,又倏忽頓住:“豆兒,我好難受……”


    顧休休蹙起眉,總覺得哪裏說不上的怪異,可這張臉的確是元容的臉,他說話的語氣,看著她的神態,就連身上淡淡的草藥味都一模一樣。


    她猶豫了一下,抬手推開他:“……春合散?那謝懷安跟你一起去了皇宮,他也中了春合散嗎?”


    見顧休休似乎是想出去找謝懷安,他臉色一寒:“謝懷安!謝懷安!在你眼中,他比我還重要嗎?”


    她被他近乎歇斯底裏的語氣嚇了一跳。


    許是見她被駭住了,他神色又鬆垮下來,輕輕拉住她的手,嗓音溫和起來:“對不起,我隻是一時沒有控製住……謝懷安也中了春合散,但你不用擔心他,他可以自己解決。”


    顧休休有些詫異:“元容,你怎麽了?”


    他一向喜怒不形於色,就算在極少的時候動了怒,也從未像今日這般聲嘶力竭過。


    “我也不知道,要不然你先出去罷,我一個人靜一靜……”他鬆開她的手,坐在了圓凳上,似乎是難受極了,仰著頭,呼吸聲略顯粗重。


    顧休休覺得很是別扭,遲疑了許久,還是抿了抿唇:“我能怎麽幫你?”


    “你先將臉上的易容清理掉……”他像是就在等她這樣說,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時辰也不早了,我們就寢吧。”


    這兩句話,不管是哪一句,從元容嘴裏說出來,都會叫顧休休感到匪夷所思。


    他本就不願她來西燕,能容忍她跟到燕都來,大抵是因為她臉上的易容還算精妙,不熟悉的人根本認不出她來。


    這驛站裏到處都是西燕君主的眼線,他卻讓她卸掉易容,與他在房中就寢?


    顧休休垂著眸,晚風從窗戶外吹進來,燭火左右搖曳著,跳躍在她的麵容上,隱約映出些淡淡的橘紅色。


    他見她低著頭不語,還以為她害羞了,低低笑了一聲:“豆兒,我們又不是第一次圓房了……”


    話音未落,顧休休倏忽抬起頭來,視線落在那張熟悉的麵龐上,心中的疑惑和鬱悶似乎都在這一瞬間門被解開。


    她走向他,扯了扯嘴,溫柔地笑了起來,雙手貼附在他的頸上,俯下身子:“你說的對,我這就去卸掉易容……”


    他點了點頭,正準備說些什麽,卻覺得頸間門一涼。還沒反應過來,那涼意已是轉變為了錐心之痛,不知是什麽東西紮進了他的脖子裏,跟隨著那根皙白的手指朝著皮肉內深入,而後猛地向後一劃。


    一道整齊的切口出現在他的頸上,他捂著鮮血直溢的脖頸,從圓凳上向後栽去,雙眸瞪得老大,像是銅鈴一般,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你,你在做什麽……”


    他的聲音一頓一頓,好似被掐住脖子的雞,不時傳來兩聲涼絲絲的倒氣聲。


    顧休休抬起手,用指尖抹去無名指指戒上的血跡,嗓音顯得有些冷:“換顏蠱……我猜的對嗎?”


    頸間門的血越流越快,他感覺四肢無力,想要從地上爬起來,卻又被她一腳踹出去了三米遠。


    他砰的一聲撞在了床腳下,痛得蜷縮起身體,腰弓的像是蝦米:“你,怎麽……”


    “我怎麽會知道?”顧休休笑了一聲,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挑了挑眉:“你想不想知道,為什麽你渾身無力,好似武功盡失?”


    沒等到他說話,她便好心地解答道:“因為我的指戒上塗了藥,毒藥,隻需要一盞茶的時間門,你就會七竅流血,肝腸寸斷,死得非常非常痛苦。”


    那男人神色有些驚恐,顯然沒想到顧休休一個小小的女子,竟然心腸如此歹毒,而且他明明言行舉止毫無破綻,就連一些微小的細節都十分注重。


    譬如元容喚她豆兒,譬如元容近日在她麵前會自稱‘我’,而非‘孤’,還有元容身上的草藥味,幾乎都是一比一複刻出來的。


    她到底是怎麽認出他不是元容的?!

    顧休休蹲在了他身旁,托著腮,扯了扯唇:“西燕君主派你來的吧?他想做什麽?”


    男人死死抿著唇,頸上的傷口不足以讓他死,可她若是在暗器上塗抹了毒物,不時便會毒發。


    就算他僥幸能活著回去,他沒有完成西燕君主交代給他的任務,也必定是死路一條。


    而且若是落在西燕君主手裏,他定會被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比現在的死法還有猙獰痛苦千百倍。


    想到這裏,他心一橫,將舌頭平攤在齒間門,狠狠一咬,幹幹脆脆地斬斷了舌頭,混著鐵鏽味的血,嘔了出來。


    隻聽見一聲短暫而急促的叫聲,他便沒了動靜,也不知道是疼暈了,還是死透了。


    顧休休猜測到了他會自盡,但這種自盡的法子,還是看得她頭皮發麻——先不說她沒怎麽見過這般血腥的場麵,單是那張與元容一模一樣的臉,就讓她有些發怵了。


    她連忙站了起來,向後退了幾步,離那地上一攤黏稠的血液與不明的混合物遠了些。


    屋子裏躺著一具屍體,按理來說她應該讓秋水進來將屍體處理掉,可她卻遲遲沒有動作,隻是走到窗戶旁,望著蒼穹上掛著的半輪彎月,神色略顯迷茫。


    這個假扮元容的男人,知道元容叫她豆兒,知道他會在她麵前自稱‘我’,將他的言行舉止,乃至走路的姿勢都模仿的一模一樣。


    就連身上的氣息,也是熟悉的味道。


    撇去這些細節不說,西燕君主竟還知道她就是顧休休,這件事情除了元容、秋水、謝懷安知道,甚至連幫她易容,教她口技的人,都不清楚她的身份。


    那換顏蠱,又是在何時種在了元容身上?

    是謝懷安與西燕君主勾結在了一起嗎?還是……秋水?

    顧休休心裏說不上來的滋味,似乎那個答案已經躍於眼前,她卻並不想承認。


    她不知在窗戶上趴了多久,直到那扇關著的門被重新打開,交迭的腳步聲響起。


    直到她被一個帶著寒意的身軀,用力地擁進了懷裏,眼淚便像是打開了閘門似的,嘩的一下墜了下去。


    他沒有說一句話,顧休休卻忍不住仰著頭,痛哭道:“怎麽辦呀,元容……我該怎麽辦……”


    她不是沒有處理過細作,當初對付那背叛了顧月,與貞貴妃勾結的丹青時,她沒有一絲憐憫,隻覺得背叛者受到懲罰便是天經地義,罪有應得。


    可麵對一個數次保護她,幫助她,與她幾乎是朝夕相處的細作,她卻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顧休休之前從未懷疑過秋水。


    不止是因為他保護過她,更是因為他曾為元容出生入死,甚至在平城為元容擋過刀,臉上也毀了容。


    在她察覺到此事與秋水有關時,顧休休很是憤怒,仿佛理智都被燃燒盡了,恨不得衝出去,揪起他的衣領質問他為什麽。


    秋水辜負的又何止是她,還有元容待他的那份毫無保留的信任。


    待那股氣衝上頭頂後,她又忍不住在心底為他辯駁——他定是有苦衷,他不是那般背信棄義的人。


    是了,秋水方才還突然摔倒在了地上,他或許是被西燕君主所迫。


    然而顧休休不管如何說服自己,那無法改變的事實都擺在眼前,秋水就是給西燕君主傳遞了他們的消息,還趁著元容不備之時,將那換顏蠱種在了他身上。


    倘若不是她認出了那男人並非真正的元容,倘若不是在北魏她就知道換顏蠱,那後麵會發生什麽?

    顧休休不敢繼續想下去。


    她闔上眼,淚水越來越多,將他肩上柔軟的狐裘都打濕透了。


    謝懷安也在屋子裏,循著血腥味找到了那具尚且溫熱的屍體:“發生了什麽?”


    元容摟著她,輕輕拍著她的後肩,待她情緒稍作平穩了些,詢問道:“豆兒,你有沒有受傷?”


    顧休休一邊搖頭,似乎不願朝著那床榻下看去,便將腦袋埋在他胸口,一邊伸出手指著床腳的方向,悶聲道:“那個人,跟你長得一模一樣。”


    屍體是麵朝下,當謝懷安將地上的屍體翻了過來,卻發現此人並不像顧休休所言的那般,可以說跟元容長得毫無關係。


    謝懷安挑了挑眉:“這長得也不一樣啊?”


    顧休休愣了一下,抬手擦了一把淚:“你再看看,怎麽可能不一樣……”


    “就是不一樣,你自己過來看看。”說罷,他似是想起了什麽,道:“算了,你膽子那麽小,看了晚上再睡不著覺。”


    “太子殿下,要不你過來看看?”


    元容沒有鬆開顧休休,也沒有過去查探,微涼的手掌貼附在她的腰後,一下又一下地輕輕拍著:“嚇著了?”


    顧休休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仰著頭看他:“他真的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秋水也看到了……”


    提及秋水,她話音倏忽一頓,抿了抿唇:“他說他見過了西燕君主,在宮裏中了春合散,要我卸了易容,幫他解毒。”


    “我認出了他不是元容,就用指戒劃傷了他的脖子,騙他說暗器上下了毒。其實沒有毒,就是謝太常之前給我的化功散,我就是想詐一詐他的話,誰知道他就咬舌自盡了。”


    謝懷安忍不住插嘴道:“那你是怎麽認出來他不是太子殿下的?”


    顧休休垂著頭:“他著急叫我給他解春合散,還說又不是第一次圓房了。”


    謝懷安聽得雲裏霧裏:“這話有什麽不對嗎?”


    顧休休沒說話,卻在心底答了一句,當然不對。


    她跟元容壓根就沒有圓房——那一夜在青梧殿沒有進行到最後一步,她便突然來了癸水。


    因此,翌日一早,元容就給她燉了補氣血的湯。進了宮後,皇後誤會他縱,欲過度,才叫她臉色發白,身體不適,還將他訓斥了一頓,她剛想解釋,卻被他攔了下。


    此事隻有她和元容兩個人知道,其他人都以為他們已經圓了房。


    便是由此,她才確定下來那人不是元容——起先雖然覺得他有些怪,但誰也不會去懷疑一個長相一模一樣,言行神態分毫無差,就連氣息都相同的愛人是其他人假扮的。


    若非先前知道有換顏蠱那種東西,或許就算那個假的元容說錯了話,她至多也就是懷疑他被人脅迫了,也不會聯想到那人是假的上麵去。


    這就好比穿越女奪舍別人後,可以用失憶這個扯淡的借口,輕易將原主身邊的親人都騙過去。


    畢竟那具身軀一模一樣,就算親人察覺到她言行舉止怪異,最多就是覺得她受了什麽刺激,而不會認為她被人奪舍了。


    同理,在那個假的元容表現反常的時候,顧休休也沒有往別的地方想,隻是覺得他有些不對勁。


    她沒有過多向元容解釋,元容卻聽懂了她的意思,隻有謝懷安一臉迷茫,不知道她在打什麽啞謎。


    見兩人似乎不準備多說的樣子,謝懷安指著那屍體:“那為什麽現在長得不一樣了?”


    顧休休思忖道:“大抵是人死了,身體裏換顏蠱的蠱蟲也跟著死了。”


    從方才那人咬舌自盡到現在,已是過去了約莫一個多時辰,寄生體都死了,蠱蟲自然也活不了才是。


    謝懷安又道:“西燕君主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


    顧休休分析道:“或許是想讓我認錯人,與那假貨生米煮成熟飯,以此刺激元容。”


    許是覺得她說得有些道理,謝懷安微微頷首:“那現在如何處理屍體?”


    這一次是元容答複了他:“掛到宮門上。”


    不難聽出他低沉的嗓音中飽含著怒意。


    謝懷安沒有多說什麽,從外麵喊了個隨從來,按照元容的吩咐,將那屍體收拾打包好,讓人快馬加鞭送去了皇宮。


    顧休休此刻情緒稍作平複,看著元容,有些猶豫,不知要不要將秋水的事情說出來。


    他像是已經知道了她想說什麽——顧休休能想到的事情,元容自然也能想到。


    他的掌心覆在她的頭頂,骨節明晰的手掌輕輕摩挲著她柔軟的青絲:“豆兒,別傷心……”


    元容的嗓音很低很輕,聽得顧休休有些難過,這句話本來應該她對他說。


    她與秋水從相識到現在,也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門,而元容與秋水卻相識了不知多少年。


    被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連她都覺得傷心,更何況元容。


    “秋水的事情,我會看著處理。”元容看了一眼謝懷安,道:“你現在就得跟謝太常離開燕都。”


    顧休休還沒來得及說話,謝懷安就道:“我同意,太子殿下都是為了你好,你不知道那西燕君主多可怕……”


    他似乎有些心有餘悸,臉色又泛起了一抹白:“而且殿下在燕都也留不了多久,把事情處理好了,自然就會去找你碰麵了。”


    “你要是不願意走太遠,我可以先帶你到幽州去等著他,你不是說那名叫黍離的酒樓是太子殿下的地盤嗎?”


    顧休休在他話語中捕捉到了關鍵詞,蹙起眉:“事情……你要處理什麽事情?”


    元容將驃騎將軍的腰牌和扳指取了出來:“他們可能還活著。”


    雖然自從平城那一戰後,至今已是有三年了,顧休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腰牌和扳指是她一叔父的貼身物品。


    元容沒有再繼續多說,他知道若是說的多了,顧休休很可能會堅持留在燕都,陪他一起尋找驃騎將軍父子的下落。


    原本顧休休易容後,他還抱著一絲僥幸心理,覺得就像是謝懷安說的那樣,她既然不願意離開,那不如就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


    隻要他在西燕君主發現她之前,就與西燕君主做個了結,那樣顧休休就不會受傷。


    可事實證明,這個想法是錯的。


    今日是顧休休機緣巧合下,僥幸躲過一劫,那下一次呢?


    她已經被認了出來,接下來隻要她留在燕都,西燕君主就會想盡一切辦法傷害她。


    元容看著她:“我會找到他們,把他們帶回北魏。”


    顧休休想到了他曾在孔明燈上寫下的願望——滅胡人,葬故人。


    她垂下眸,輕聲問:“那你呢?”


    他沉默著,許久後,緩緩道:“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


    那是元容寫在孔明燈上另一麵的心願。


    顧休休記得,這句話的意思是——如果我有幸能活著,就一定會回到你身邊。如果我不幸死了,也會永遠想念你。*

    原來他早已經預料到了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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