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趙珣捏著信,半晌後才說道:“不必。”
李德海驚詫地領悟著趙珣的“不必”二字,他呆愣之際,趙珣已經邁步走進了官署。
李德海急急忙忙跟了上去,內心驚濤駭浪。
作為趙珣的身邊人,李德海是知道趙珣有多厭惡趙蘅玉的。
隻是近來的事常常讓他看不明白,他思來想去,將這事往離奇的可能上去想,這才說得通。
李德海懷疑六殿下對名義上的姐姐徽寧公主起了心思。
這也是難怪,徽寧公主近幾年愈發張開了,眉目間妖嬈動人的模樣讓人難以忽視。
她若不是個公主,憑著這禍水似的容貌,隻怕要攪得宮裏不得安寧。
而現在,她公主的身份,似乎也已經不能擋住男人的心思了。
李德海心裏泛苦,他知道了這般可怕的秘密,唯恐一個不小心就跟著趙珣丟了腦袋。
趙珣到了書房,他將信封放在書案上,取來匕首破開了信封,卻忽然頓了一下,久久沒有將信抽出來。
他隨手將信擱到公文堆上麵,開始處理兵部的事情。
一上午過去,他似乎忘記了趙蘅玉的來信。
隻是在李德海催請趙珣用膳的時候,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封信上。
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趙珣將這封信拿了起來,他站起身,走到火光明滅的熏籠邊上,輕飄飄將信扔了進去。
看見火舌吞沒信紙,趙珣終於感到解除了枷鎖,他如釋重負。
昨夜的試探讓他明白了一件事,趙蘅玉對他無意的勾,引,的確在他身上起了作用。
而他,不能容許自己犯錯。
望著趙珣的動作,李德海欲言又止,他猶豫半晌,告訴了趙珣他方才得知的消息。
“殿下,奴婢聽說,國公府那邊因為嘉貴人誕下皇子而大動肝火,有人膽大妄為,竟在嘉貴人和徽寧公主回程的馬車上動了手腳,怕是想要他們母子三人的性命。”
趙珣背對著李德海,李德海看不清他的表情。
過了片刻,李德海聽見趙珣沉聲道:“也好。”
也好?
李德海不明白。
看來六殿下不打算管這件事。
李德海頓時覺得嘉貴人和徽寧公主有些可憐,但這憐憫隻持續了一瞬。
不管也好,若沒了徽寧公主,他所擔憂的姐弟逾矩的事,就不會發生。
算是保全了六殿下的幹淨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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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國寺的清晨很不平靜。
一大早,陳宴之被皇後姑母叫了過去,回來的時候他灰頭土臉。
原來,皇後對昨夜嘉貴人順利產子的事大動肝火,她打聽後得知,是有一個侍衛玩忽職守,竟在中途離崗,於是那大夫便順利進來了。
總管這些禁軍的陳宴之自是脫不了幹係,被一頓數落。
徐月盈見了他回來,沒什麽好氣,她還在對昨夜的陳宴之耿耿於懷。隻是聽到事關嘉貴人生子一事,她來了興致。
徐月盈自嫁給陳宴之後,百般不如意,陳宴之是個浪蕩紈絝,徐月盈又是個專橫的性子,一天裏總要吵上個幾回,因為陳宴之那些鶯鶯燕燕的事,鬧著回了大長公主府不知道多少次。
每到吵鬧之時,陳宴之都會對徐月盈說,他還不如娶了趙蘅玉,公主都不一定有她這個公主的女兒善妒。
徐月盈本就看不上趙蘅玉,積年累月地被陳宴之用來和趙蘅玉做比較,心裏更是怨恨上了趙蘅玉。
這次護國寺之行,她有幾次瞧見陳宴之直勾勾地盯著趙蘅玉瞧,她心中怒意更甚。
今日,聽了陳宴之說到嘉貴人生子的事,她計上心頭。
徐月盈忍住先前心裏的火氣,說道:“事到如今,隻有將功補過了。”
陳宴之氣惱道:“如何將功補過,生都生了,總不能將她的孩子給塞回去。”
徐月盈一噎,本想發火,卻又忍住,她說:“這裏是宮外,總有機會動手。今日皇後娘娘和妃嬪們就要回宮,這時候卻下了雨,山裏路滑地濕的,若是一不小心墜了馬車……”
徐月盈言盡於此,陳宴之遲疑了:“若是東窗事發,那可是謀害皇嗣的罪名。”
徐月盈冷笑:“昨夜皇後娘娘做的不正是謀害皇嗣的事?怎麽如今怕了,我原以為魏國公府世子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卻也是如此沒用。莫不是舍不得了,嘉貴人的馬車裏可還有一個三公主呢。”
陳宴之被激起了脾氣,他咬牙道:“好,將功補過。”
陳宴之一口茶都沒喝,匆匆走了出去,不到片刻後,他回來了。
徐月盈麵露疑惑問他,陳宴之笑道:“差點忘了,季之這次不跟著母親來了護國寺嘛。”
徐月盈問道:“五弟?”
陳宴之輕呷一口茶,不屑道:“婢子之子,也應當為家族做些貢獻,這事我交給他去辦。”
陳季之是魏國公的庶子,他的生母原是國公夫人的婢女,後被魏國公收為妾室。
魏國公子嗣不多,陳宴之行三,陳季之行五,再加上一個陳敏敏,中間的幾個子女都幼年夭折了。
陳季之聽完了兄長的吩咐,他心事重重。
他是不願意做這些惡事的,卻被陳宴之欺壓著不得不違背本心。
陳季之撐著傘站在一旁,馬車夫走了過來,低頭對他說道:“按照公子的吩咐,小人已經將馬轅偷偷割斷了一半,馬車走動時會是好好的,走到中途,車廂就會失控,”他說著說著,帶著不好意思道,“公子,您看……”
陳季之將一個裝滿銀錠的錢袋子拋了出去,馬車夫接了,興高采烈告退。
陳季之正準備要走,忽然看見烏發雪膚的少女從佛堂大殿中走了出來。
陳季之認出來,這就是那位徽寧公主。
他愣了一瞬,而後收回目光,轉身走遠。
沒有走幾步,徽寧公主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公子。”
陳季之轉身,看見少女從袖中抽出一方絲帕,將手中的一塊玉佩擦拭幹淨,而後遞給他。
趙蘅玉說道:“公子,你的玉佩跌在泥水裏了。”
陳季之盯著趙蘅玉筍般手指尖上沾上的泥汙,他接過玉佩,說聲多謝。
應當是方才解開錢袋子的時候,不小心鬆開了玉佩係帶。
陳季之將微溫的玉捏在手心,看著趙蘅玉就要轉身,他突然出聲:“小心馬車。”
少女轉過了身,杏眼圓瞪,似是被嚇到了,她問:“什麽。”
陳季之不再多說,快步離開。
陳季之走後,趙蘅玉命人仔細檢查了馬車,發現車轅快要斷了,花鈿一驚,而後鬆口氣道:“幸好這時候發現了,公主,快些稟了皇後娘娘,換一架馬車,免得到時候急急忙忙的,來不及。”
但趙蘅玉擰著眉沉思片刻說道:“不急。”
花鈿一頭霧水。
趙蘅玉正如她所說的那般“不急”,花鈿看不明白。直到皇後的儀仗已經出發,趙蘅玉扶著嘉貴人快要走上馬車的時候,她才低聲吩咐燕支:“去將車轅徹底割斷。”
花鈿和燕支這才明白過來。
原來公主是為了防備皇後一計不成再生一計,這才拖到這個時候。
這個時候,就算皇後準備做什麽,也來不及了。
原先的馬車一動就散,管馬車的宮人一臉忐忑,東找西找,好不容易找了一架寺院的馬車。趙蘅玉換上這一駕馬車,回宮這一趟算是平平安安。
馬車快駛到宮門口,趙蘅玉挑開車簾,正巧望見了騎馬的陳季之。
她並不知道陳季之的姓名和身份,她望著馬上的少年,對他微微一笑。
陳季之一怔,也回以微笑。
與此同時。
護國寺山腳正在下一場暴雨。
趙珣騎馬飛奔而來,他渾身濕漉漉的,發冠不整,烏發一綹綹貼在玉白的臉頰上,狼狽不堪。
他嘴角崩得極緊,麵色肅穆到可怕。
他跳下了馬,腳腕似是崴了一下,他未曾察覺。
黑色大氅被狂風吹得鼓起,他大步跑了過來。
一架七零八落的破裂馬車摔在泥濘的黃水地裏。
李德海狂追而來,他止不住步子還趔趄了一下,他捂住嘴:“天爺!”
作者有話說:
狗子:心髒驟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