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趙珣望著向他走來的趙蘅玉。


    她吃力地抱著被子,麵上帶著一絲隱約的驚惶和不安,她低著頭,仿佛要將臉藏進毛茸茸的兔毛衣領裏。


    她定然心中又疑又懼,隻是出於某種要強的心思,她不肯表露出她很在意。


    驚懼的,不止她一人。


    李德海得知今夜他逼著趙蘅玉過來同睡,同樣大驚失色。


    趙珣知道李德海大約在心底揣測了千百遍他的意圖。


    可是連趙珣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在那個時候向趙蘅玉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事後冷靜下來,趙珣揣測,大約他是想試試,除開那個夢境的影響,他究竟是不是對趙蘅玉懷著這般卑劣的心思。


    在心底想了這麽多,實際不過是一瞬,趙珣坐在榻上,慢悠悠問道:“阿姐要存心和我生分麽?”


    趙蘅玉渾身一僵,她勉強笑了笑:“怎麽會?”


    她又將被子抱起來,一步一頓地挪著向趙珣走了過去。


    走到床榻邊上,趙蘅玉示意趙珣她要鋪床,但趙珣依舊動也不動,


    趙蘅玉咬唇躊躇了一下,她脫了錦鞋,爬上了床,往裏麵草草將被子鋪開。


    在她慌裏慌張鋪被子的時候,趙珣沒有幫忙,他依舊一動不動,隻是沉沉望著她,不知在想些什麽。


    趙蘅玉隻感到被趙珣盯住的脊背生了汗,她又急又亂,勉強鋪好了床鋪,她閉著眼就鑽了進去,將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連頭都埋進了被子裏。


    她仿佛聽見趙珣笑了一聲,那笑不似平常,平常的趙珣會裝模作樣裝出個恭敬溫順的樣子。


    現在,趙蘅玉看不見趙珣,卻總覺得他仿佛占據了上位,在審視、在嘲弄。


    眼前陷入一片漆黑,是趙珣熄滅了蠟燭。


    他沒有談心的興致,隻是沉默著躺下,這不免讓趙蘅玉鬆了一口氣。


    黑暗中,趙珣睜開了眼睛。


    他看著縮成一團,躲進被子裏的趙蘅玉,隻覺得好笑,倒是沒有生出多餘的心思。


    他神色稍緩,心中一塊大石落地。


    看來那日的春,夢隻是迷藥的影響,再往前的那一會,是因為趙蘅玉有意無意的引誘。


    都怪趙蘅玉不知檢點。


    若趙蘅玉能像今夜這般規矩,他不會被那樣可怕的夢魘困住。


    趙珣閉上眼,安心入睡。


    隻是鼻息間總是縈繞著若有若無的清甜香氣,擾亂了他的睡眠。


    半夜,趙珣煩躁坐起身子,他皺著眉望著已經沉沉睡去的趙蘅玉。


    醒著的趙蘅玉是躲在被子裏的,躲躲藏藏不讓他看到半片肌膚,她自以為將小心思隱藏得很好,實則卻是昭然若揭。


    現在,她大約是因為蒙著臉裏太悶,她已經將被子扒拉下去,一截白生生的手臂就露在趙珣眼前。


    趙珣莫名想起一句,肌理細膩骨肉勻。


    她明明很瘦弱,身上卻並沒有嶙峋之感,隻讓人覺得溫香軟玉,有種軟綿綿的嬌憨之態。


    她的衣襟微微散開,趙珣偶爾一瞥,飛快移開眼睛。


    柔軟白膩的起伏被她用手臂壓著,更加驚心動魄。


    趙珣心中的燥鬱更甚。


    他狠狠擰了眉心。


    不知是不是因為他起身的動作驚擾到了趙蘅玉,趙蘅玉蹙了眉,檀唇微啟,嘟嘟囔囔地念著什麽。


    趙珣低頭想要聽清楚,猝不及防地,趙蘅玉伸出了手臂,軟軟地搭上了他的腰,她迷迷糊糊地滾了滾,因熱氣被熏紅的小臉,就貼在了趙珣的腹上。


    趙珣感到肌肉微弱的痙攣,他神色大變,一瞬間他的身體就不再平靜。


    他猛地推開了趙蘅玉,赤著腳踏在地磚上,冷著一張臉,神色晦澀地看了趙蘅玉良久。


    趙蘅玉在夜裏慢慢地醒來,醒來的時候她還怔忪了一瞬,不明白自己身處何處,不知是什麽時辰。


    而後她聽到了淅淅瀝瀝的水聲,這更讓她疑惑。


    她正準備叫燕支,忽然想起來,她是在趙珣的榻上。


    隔著燭火的微光,她看見屏風後的人影。


    趙珣在沐浴,這大半夜的,為什麽?

    水珠嘩啦啦地低落下來,趙蘅玉從聲音中聽出來,是趙珣從浴桶中走了出來,她趕忙閉上了眼裝睡。


    趙珣來到榻邊,趙蘅玉覺察到他的目光緩緩劃過她,他站了許久。


    一滴水珠滴在趙蘅玉的臉上,冰得她睫毛一抖,這更讓趙蘅玉疑惑了,為何趙珣大半夜裏要去洗冷水澡。


    她自然不會開口問,沒人會回答她。


    趙珣忽然轉身走到了門口。


    吱呀聲響,一陣冷風吹過,吹得書案上紙嘩嘩作響,門被推開而後又合上。


    趙蘅玉等了許久,這才睜眼,屋內已經沒有趙珣的蹤跡。


    接下來的後半夜,趙蘅玉睡不著,苦苦挨到快要天亮,趙蘅玉推門走出。


    李德海守在外頭,見趙蘅玉出來,他迎了過來。


    趙蘅玉問:“阿珣呢?”


    李德海說:“兵部有急事,六殿下回去了。”


    趙蘅玉說:“昨夜裏並沒有人進來通報,他怎知有急事?”


    李德海支吾了一下,然後說道:“是六殿下昨夜想起辦岔了一件差事,所以急急忙忙地去補救了。”


    趙蘅玉心中疑竇頓生。


    她想不明白昨夜的一切,為何趙珣要她過來,為何一言不發,為何又匆匆離去。


    還有夜深露重時候滴滴答答的水聲,帶著渾身寒氣在榻側靜默注視的他。


    一切都太奇怪了。


    多想無益,趙蘅玉將這些事情拋之腦後,趁著天蒙蒙亮人都沒醒,匆匆離開了這裏。


    趙蘅玉偷偷回到屋內,燕支和花鈿都沒睡,神色慌張地往外張望著,直到看到趙蘅玉貓著腰躲了進來,這才放下了心。


    燕支給趙蘅玉倒茶,問道:“公主可是渴了?餓了?要歇息麽?”


    趙蘅玉啞然失笑,她們這樣緊張,好像她是遭了罪才被放出來般。


    趙蘅玉搖搖頭。


    捧著茶盞,滾滾的熱氣熏著趙蘅玉的眼睛,她怔了片刻問道:“我覺得阿徇愈發奇怪了。”


    燕支和花鈿互相望了一眼。


    可不是麽,隻是她們心中有可怕的疑慮,終究不敢說出來。


    趙蘅玉說:“是不是因為……”


    她吞吞吐吐的樣子讓燕支和花鈿有些不安,燕支悄悄往後退了幾步,合上了門。


    趙蘅玉說:“是不是因為這些日子我的態度讓他察覺到了異樣?他心細如發,定是察覺到了的。我冷著他,他心裏的不安就發了作,便故意弄出許多事要接近我,試探我……”


    趙蘅玉擰著眉,憂心忡忡起來。


    若是將趙珣推到她的對立麵,他會變得很難應付。


    他是皇後的養子,將來太子繼位後,他的權勢必然水漲船高。反觀趙蘅玉,她是故去的寵妃之女,被皇後視作眼中釘肉中刺的,並且眾所周知,她不是皇帝親生女兒。


    現在宮裏人的態度已經有了隱隱的勢頭,將來她的日子隻會更艱難。


    平心而論,趙蘅玉不願和趙珣撕破臉,即便將來他隻是一個藩王。


    而在趙蘅玉的夢裏,他卻不止是個藩王,他成了天下之主,一個暴君……


    燕支和花鈿又對望了一眼,燕支說道:“也許是吧。”


    趙蘅玉蹙眉道:“是我莽撞了,不該一下子疏遠了他,”她沉思片刻,問道,“我有多久沒給阿徇寫信了?”


    燕支道:“大約快八九個月。”


    趙蘅玉說:“早上李德海說阿徇辦壞了兵部的差事,我合該問問,取我紙筆來。”


    燕支取來紙筆,在心底歎了口氣。


    雖然公主口中說著是隻為了不和六殿下撕破臉,但燕支怎會不知,公主心底還是念著舊情的。


    六殿下是她相處五年,親密無間的弟弟。


    這些日子公主刻意冷著他,自己何嚐不難受。


    趙蘅玉寫好了信,差人給趙珣送過去。


    李德海將信帶到的時候,趙珣正從馬背上下來,他將馬鞭隨手遞給李德海,略帶詫異接過了李德海手裏的信。


    待看清楚信封上趙蘅玉娟秀的字跡時,趙珣陷入久久的沉默和遲疑。


    他明明從來不看趙蘅玉的信,卻能一眼認出趙蘅玉的字,這認知讓他尤為抗拒。


    他想到昨夜的事,幾乎是趙蘅玉貼過來的瞬間,他就起了反應。


    他捏著手裏的信,心頭如滾水澆燙般難受。


    李德海見趙珣沉默不語,試探著小聲說道:“奴婢糊塗,奴婢這就交給墨石姑娘回信。”


    說完他小心偷偷覷著趙珣的神色。


    趙珣深皺著眉,神色晦暗難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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