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少年英雄王富貴
秦瓊和程咬金都是李密手下的勇將，李密從軍中挑了八千精兵交給二人帶領，這支部隊是李密的親信部隊，也是戰場上一支能決定勝負的力量。那一日，李密在北邙山上看見裴行儼部陷入危急，就派遣程咬金帶著五百騎兵去救裴行儼。程咬金得令之後，馬上回營點齊人馬，他本不欲帶富貴上戰場的，畢竟富貴初臨戰陣，他也怕自己喜歡的這個苗子有什麼好歹。哪知富貴一直記著王小麥的話，寸步不離的跟著程咬金，非得要去。時間緊急，程咬金沒時間和他浪費口舌，就讓他跟緊自己，千萬別亂走。
王小麥聽完苦笑了一聲，他本來是覺得程咬金是個有福的人，富貴跟著他或許也能躲過災禍，沒想到一句話竟然將富貴置於了險境。
程咬金的五百騎從北邙山上借著地勢一口氣衝進了殺成一團的戰場，此時裴行儼已經陷入了十分危險的狀況，對方見他年齡雖小卻是盔甲鮮明，武藝不凡，知道他是一員將領，立馬有十幾個貪功的騎兵上來圍住了他。裴行儼就是演義小說里裴元慶的原型，小說里描述銀錘太保裴元慶裴三公子，胯下一字墨角睞麒麟，掌中一對八棱梅花亮銀錘，用的兩柄錘，卻有五升斗大，重三百斤，是瓦崗第一猛將，能擋天下無敵的李元霸三錘。現實中的裴行儼雖然沒有評書演義里描述那麼誇張，但也是將門出身，從小練武，看著不到二十歲的年紀，卻很早就跟父親裴仁基上過多次戰場殺敵了，有萬人敵的稱號。古人說話比較誇張，萬人敵只是說他的勇猛，並非是真的能打的過一萬人，強如楚霸王項羽也有垓下之戰被圍的時候。
裴行儼見對方主意到了他，心道不妙，撥馬欲走，卻哪還來得及，對方早就截住了他的去路，裴行儼雙拳難敵四手，身上中了一槊，登時鮮血直流，滾落馬下，摔了個七葷八素。對方一擁而上，便要搶奪著他的項上人頭報功。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程咬金借著衝力殺了進來，他舞動手上的長槊如同長蛇吐信一般，頃刻間將數人擊於馬下，在馬上往下一探身，就把昏厥過去的裴行儼拉上了自己的戰馬。那些敵軍騎兵眼見到手的鴨子就要飛了，哪肯善罷甘休，紛紛又上來圍攻他，程咬金本就壯碩體重比較大，馬上又多了一個全身甲胄的裴行儼，這靈活度就下降了不少，亂軍之中躲閃不及腰腹部登時中了一槊，那騎兵見刺中程咬金，頓時大喜過望，手下施力便要把槊抽回再來。程咬金久經沙場，哪能讓他如意，他在馬上大喝一聲，左手緊抓住刺中他腹部的槊，同時反舉手中的長槊斜向下一刺，登時把對方穿了透心涼，這一擊程咬金使出了吃奶的力氣，長槊在刺穿對防方之後又刺入了他胯下的戰馬身體，竟然將對手活活的釘死在了馬上。從裴行儼墜入險境開始到程咬金釘死對方的騎兵，這一切都發生在片刻之內，直到此時，富貴才跟了上來。富貴力大，直接將長槊當做了長鞭使用，左舞右揮，長槊與空氣摩擦，發出懾人的破空響聲，一擊之下就有對方一員騎士落馬。程咬金見狀抖擻精神，大喝一聲，雙臂使力，竟然生生將刺入自己腹下的長槊硬桿折斷。對方見咬金富貴如此神勇，心生怯意，直看著富貴護著程咬金殺出了重圍。
但此時瓦崗軍的敗跡卻顯露了出來，以往交戰，都是王世充的部隊節節敗退，和瓦崗交戰了幾十次沒贏過，到後來基本是一觸即潰。但這次王世充為了鼓舞士氣，卻是拿出了一個秘密武器——鬼神。當然，並非像《封神演義》里一樣請了神仙來助戰，而是假託鬼神之名。王世充情知若此次落敗他便死無葬身之地，連同他的家族也不能倖免。但是手下的士兵已經敗在李密手上多次，見了瓦崗軍就像耗子見了貓，就算勉強上了戰場也不可能贏。他便在戰前叫一個兵士演了一齣戲，那士兵一連多天都在軍營中稱自己夢到了周公，還對他說了一句話，這件事在軍營里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王世充又找了一個所謂的「世外高人」解周公留下的這句話，解出來的意思是周公讓他們儘管奮勇殺敵不要怕，他老人家會保佑他們，如果誰在戰場上畏敵了，他就會降下瘟疫把所有人都弄死。古人大都對鬼神之說比較敬畏，他手下的精兵悍將淮南籍居多，那時候淮南一帶尤其喜好這些封建迷信。他手下的將士便信以為真了，上了戰場果真是奮不顧身，悍不畏死，交戰第一天王世充就佔了上風。那些士兵見戰勝了，更堅信了有神靈的保佑，結果第二天一發動攻擊，李密的瓦崗軍竟然是節節敗退，直至最後變成一場潰敗。當日，單雄信、秦瓊、養傷的程咬金、裴家父子、羅士信等一干瓦崗的大將都被王世充擒獲，李密倉皇而逃。
古代打仗可不像影視劇上那樣拿把刀上去亂砍，尤其是步兵是講究陣法的，此陣法並不是像諸葛亮八卦陣那樣是個法陣，而是戰場上各兵種的搭配和陣型的排列。冷兵器時代作戰，甚至一直延續到第一次世界大戰，陣法都是軍隊打仗必不可少的。一支軍紀嚴明的軍隊，列好陣列一往無前的向前衝鋒，如果對方也是同樣紀律嚴明的部隊，那拼的就是一個戰鬥意志了，雙方接觸的前排不斷倒下，後面的人又補上前人的位置。這種場面對一個人的心理壓力是何等巨大，眼睜睜的看著前面一個兩個三個倒下，下一個就是自己。所以哪一方士兵先膽怯腿軟了，這種畏戰的情緒便會大規模的傳染開來，那就基本上要宣告失敗了，害怕喪命的兵士四散奔逃，這時候的人是不理智的，只顧抱頭鼠竄，倉皇逃命。古代冷兵器作戰士氣第一，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些都是通過殘酷的戰爭總結出來的。
眾人又說起李密的死，皆是一番長吁短嘆，尤其是秦瓊，眼神中帶著濃重的悲傷之色。又說起對李密不離不棄的王伯當，都是沉默不語。
程咬金見氣氛有些沉重，忙岔開話題，轉頭問王小麥：「當日王伯當不是帶著金墉的留守人員都扯往河陽了嗎？為何小麥你還是被王世充抓了？」
王小麥看了一眼富貴：「當日我聽聞程大哥被俘，十分擔心富貴的安危，便留在了金墉打探你們的下落。」他便將事情的始末對眾人說了一遍。
秦瓊皺著眉頭責怪道：「小麥你怎可如此衝動，亂軍之中，那些殺紅了眼的士兵可不管你是誰，幸好如今平安無事。」
王小麥洒然一笑：「說起來，我也是有些后怕，幸虧來人是沖著魏公的留下的財物來的。」
「小麥哥……」富貴少年心性，聽到王小麥為了他以身犯險，哽咽了起來。
「哭什麼……」王小麥摸了摸他的頭，「剛才聽程大哥說起你戰場上的英姿，我也是佩服的緊呢。看你在程大哥麾下如魚得水，我也就放心了，我已經託人捎了些錢財回家，你不用擔心老娘，好好跟著程大哥，以後會有出頭之日的。」富貴的成熟了，不僅體現在身體發育上，剛才眾人喝酒聊天，誰的碗空了，他都能及時發覺，不動聲色又給添上。近半年的軍營生活看來是和程咬金學了不少東西，早已經和當初那個裝瘋賣傻的鄉下孩子相去了甚遠。
程咬金對富貴也是讚不絕口：「富貴別看年齡小，心思可不少，當兵的剛進軍營哪有不挨欺負的，這小子愣是在我親兵營里混了個好人緣，一點都沒有新兵蛋子的楞勁。要不是現在沒了兵權，也該讓他獨當一面了。」
富貴嘿嘿一笑，這些都是剛入營的時候王小麥教他的。王小麥知道，就算在後世老兵欺負新兵也是軍營的傳統，便教他遇到老兵要尊敬，人家讓他幹啥只要不太過分就幫著干。實在是被騎到頭上了，沒說的，揍他，軍營里尊敬強者，要麼不打，打就讓別人知道他不是好惹的，到時候官司打到程咬金那裡，也有理。雖然和程咬金有舊，但是這將軍也不喜歡老哭鼻子的兵，該自己出頭還得自己出頭。果然，富貴在軍營里呆了不到半個月，就有兵痞看他個子大經常當著眾人的面嘲笑他。最後惹惱了富貴了，三兩下把那個兵痞按在了地上。軍營里鬥毆是違紀的，不過富貴卻是討得了不少人喜歡，很多人都為他求情。本來就是走程咬金後門進來的，程咬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罰他十軍棍。執行軍法的士兵早得到程咬金的暗示了，十軍棍打完，富貴從地上蹦起來拍拍屁股，和沒事人一樣。從那以後，士兵們便知道這個看起來傻傻的大個子不簡單，都服了他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