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池茉原本以為陸嘉白的傷口是可以恢複的。


    在最初,她看見陸嘉白的脖子側麵有鱗片脫落時。


    那時候池茉猜到了這是秘密被人知曉的代價,還和陸嘉白說,不要再告訴別人了,她會幫他保守秘密的。


    沒想到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讓那麽多人看見了。


    脫落的鱗片還和之前一樣是銀白色的,折射七彩虹光,閃亮好看。


    除了第一次落下的那片之外,這一次又有六片掉了下來。


    池茉下意識抬手想去幫他捂住,半途中又停下來,問他:“痛嗎?”


    陸嘉白搖搖頭:“沒事。”


    池茉:“你總這麽說。”


    水流托舉著他們緩緩下降,池茉不忍心再看他的傷口,偏過頭去,恰好看見陸嘉白身後隱隱約約透出來的樹枝。


    …………等等,樹枝?


    她低下頭,發現他們仍在萬丈高空,四周雲霧繚繞,幾十米高的巨型參天大樹也隻是在他們的腳下很遠的地方……


    池茉:“……陸嘉白,你看看身後是什麽?”


    陸嘉白抱著池茉,轉身往身後看了一眼。


    半晌,才輕聲回應了一句:“……是樹。”


    池茉:“………………怎麽,會有,這麽大的樹?”


    池茉實在是很難形容她看見的畫麵。


    他們已經在一覽眾山小的高空當中,隔著千萬層雲霧,朦朦朧朧地看見雲霧之外,透出一點枝繁葉茂的青綠色陰影。


    像是天空被p上了一層樹的輪廓,算上近大遠小,那棵樹可能是一棵數千米高的、真正的參天巨樹……


    “……那也是汙染的一種嗎?”池茉驚歎地問道,“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非常神奇的是,她從那棵樹上感受不到任何的敵意。


    哪怕距離這麽遠,她也覺得那棵巨樹散發出一股溫和的氣息。


    陸嘉白思索幾秒,點頭道:“可以。”


    他是乘著水浪上來的,自然也能操控著水浪朝另一邊投射過去。一路上還保持著公主抱的姿勢,把池茉牢牢地抱在他的懷裏。


    池茉不敢碰他頸側的傷口,隻能用手勾住他的脖子。


    越是接近那棵巨樹,就越能清楚地看見,它正在散發出一種悠然淺淡的嫩綠色光芒。


    池茉感覺到的溫和氣息,就是這股光芒帶來的。被籠罩在光裏,就越發感受到一股溫暖的力量從心底湧現。


    池茉的腦子裏突然冒出來“母儀天下”四個大字。


    陸嘉白和水流的速度都很快,幾乎像是一發子彈穿雲而出。


    遠處還能看出枝繁葉茂輪廓的巨樹,在接近之後,根本看不清它的具體模樣,隻能看見一個不斷放大的樹幹。


    四周雲霧濃厚,簇擁著巨樹,把它的形狀籠得更加模糊。


    有一種“身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的感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終於來到了巨樹身邊。


    樹幹像是寬闊無邊的牆壁,伸出很遠的樹枝也像是一列極長的火車那樣粗壯而看不到盡頭……


    陸嘉白在樹枝上著陸,把池茉也放下。


    接觸到樹幹時,嫩綠色柔光帶來的溫暖和能量就變得更加明顯。池茉撫摸著粗糙的樹幹,一個想法從心底湧現。


    “陸嘉白。”池茉喊他,“你說,這個世界的植物異常……是不是都來源於這棵樹?”


    陸嘉白乘著水流漂浮在池茉附近,俯身也摸了摸樹幹,過了一會兒,點頭道:“嗯。我覺得是的。”


    這一棵宛如山脈的巨大樹木,竟從自身散發出大量的、不知來處的能量,源源不斷地供給全世界的植物,讓它們不斷生長,以至於侵犯了人類的生活環境嗎?


    池茉總覺得沒這麽簡單。


    她觸摸到綠色柔光時就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在樹枝上朝著寬闊的樹幹走了幾步,池茉才發現了什麽一般,驚到:“這個能量……是不是和綠舟周邊保護膜的能量是一樣的!?”


    就是那個“安檢”……


    陸嘉白也發現了這一點,他點點頭,漂亮的臉上難得露出嚴肅的神情,靠近池茉道:“不隻是保護膜。綠舟的能源……都來自它。”


    池茉:“???”


    “城市裏一切機器運行,人類活動所需要的能源。”陸嘉白說,“還有很多學生暫時不被允許使用的大範圍殺傷武器,也是以這個為主要能源的。”


    池茉:“……”


    天哪。


    好像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森林裏其實也沒那麽危險,除了她連續兩次遇到被汙染的三足怪鳥之外,其實根本沒有大型野獸,也沒有自然災害。


    人們被告知綠舟之外有多危險,畢業以後就不被允許進入森林,不做相關工作的普通民眾永遠都隻能生活在綠舟之中……都是為了隱藏這個秘密嗎?


    “對了。”池茉也想起來,“之前看到的‘降世之光’,是不是也是由這個光改造出來的?”


    陸嘉白:“軍方利用了這個能源。”


    “也是,這棵樹雖然看起來很誇張,但肯定也不是一下子就長到這麽大的,小一點的時候完全可以鏟除吧。”池茉道,“現在城市在隨時可能被森林吞噬的危機之中,也是因為人類根本沒有想要把這個大樹砍掉……他們需要它帶來的能源。”


    陸嘉白點頭。


    池茉沒想到自己來這個世界觀不過半個多月的時間,竟然就發現了世界觀裏最大的秘密。


    她拉住陸嘉白的手腕:“那我們現在怎麽辦?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直接回去,還是在四周再看看……對了。”


    池茉想起最開始到這裏來的目的:“這棵樹是因為汙染變成這樣的嗎?”


    陸嘉白這回卻是搖了搖頭:“它本來就是這樣。”


    池茉相信他的判斷,因而更加震驚。


    她本以為自己突然看到的抽卡界麵也是汙染的一種,而且是一個汙染能力很強的汙染……不管怎麽說,這個世界和陸嘉白的變化都來源於她抽到的卡牌。


    但好像不是這樣。


    世界觀的改變,在不會被汙染影響記憶的陸嘉白眼中,好像並不是一種汙染?

    “那你變成人魚。”池茉忍不住問他,“是因為汙染嗎?”


    這回陸嘉白反而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話就讓池茉更加震驚了。


    “是。”他說,“因為汙染……我可能會變成任何東西。”


    陸嘉白說完停頓了一下,看向池茉的眼神裏多了點期待和擔憂:“你會討厭嗎?”


    池茉不解道:“我為什麽會討厭?”


    “……”陸嘉白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做足了心理準備,才繼續說,“變成什麽都有可能。”


    他的魚尾在包裹托舉著他的水流之中晃了兩下,濃密的眼睫輕閃,用很誘人的聲音輕輕說:“可能會變得很醜。”


    池茉:“……”


    她真想告訴陸嘉白。


    不會的,你後麵兩個卡牌我都看了,很好看。


    但她又不確定抽卡係統和汙染到底是什麽關係,陸嘉白自己也沒說清楚為什麽汙染就會改變他的樣子——反正汙染這個東西無處不在、隨時發生、暫時看不出規律也找不到任何特征,根本不知道怎麽界定。


    要按照她知道的信息,這個世界上存在的一切、發生的所有變化,沒準都可以被稱作一種汙染。


    糾結這個定義大概是沒有意義的。


    “沒事兒寶貝。別擔心了。”池茉渣男似的伸手摸了摸陸嘉白的臉,“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隻要我知道你還是陸嘉白,就不會討厭你啦。”


    這話聽上去近乎敷衍。


    但陸嘉白卻很受用,就像個被渣男欺騙的小白花一樣,滿足地把臉貼在池茉的手心裏,眯著眼睛應聲道:“好。”


    池茉:“……”


    莫名有點心虛。


    畢竟她的承諾是基於自己知道陸嘉白變化方向的基礎之上。


    如果陸嘉白變成什麽大蟲子之類的東西……


    她很難保證真的完全不討厭。


    想到這裏,池茉又有點起雞皮疙瘩,她靠近陸嘉白的胳膊,飛快道:“我們四處轉一圈看看吧,要是沒有其他汙染,就從這裏回家算了。”


    陸嘉白不置可否,順從地低頭把池茉抱了起來。


    從樹枝上下去,簡直像是貼著牆壁飛行。


    他們順著粗壯的樹幹邊下降邊繞圈,不多時,池茉忽然聽見幾聲有點熟悉的鳥鳴。


    這鳥鳴聲很詭異,是一種介於烏鴉和喜鵲之間的鳴叫方式。


    池茉想起這是什麽聲音之後,立刻頭皮發麻。


    “……是那個三足怪鳥。”池茉躺在陸嘉白的懷裏道,“剛才那一隻不是被你射殺了嗎?這裏還有嗎???”


    陸嘉白的動作也慢了下來,水流聲音變小,他們更清晰地聽見了樹木深處傳來的陣陣鳥鳴。


    “……有。”陸嘉白說,“很多隻。”


    池茉:“!!!??”


    陸嘉白操縱的水流變得舒緩起來,水流聲也因此降低很多,他們循著聲音找過去,很快在樹枝之間找到了一個巨大、巨大的鳥窩。


    乍看過去直徑能有二十多米,三四百平。


    池茉驚歎:“……這什麽家庭啊,住這麽大房子。”


    鳥窩裏或立或躺著五六隻巨大的白色鳥蛋。


    一隻三足鳥恰好從天上盤旋而下,落在鳥窩離。


    發現池茉,它也隻是掃了一眼,並沒有多做別的什麽動作,三隻鳥爪都收起來盤踞在自己身下,窩成一隻母雞的樣子……開始孵蛋。


    池茉:“……”


    “是還沒被汙染的。”陸嘉白簡單判斷之後,確認道,“大概是幾隻鳥在這棵樹附近築巢,吸收了樹的能源,體型發生變異。”


    池茉:“……原來是這樣。”


    這棵樹好像變成了三足怪鳥的生活圈,池茉和陸嘉白繞了小半圈,看見的巢穴遠不止這一個。


    池茉不由擔憂道:“剩下的這些也會被汙染嗎?”


    陸嘉白:“不能確定。”


    “這麽大隻的鳥被汙染也太麻煩了……而且它們就生活在這個,核心樹附近。”池茉自己給樹起了個名字,“如果像之前一樣受到汙染,破壞了這棵樹怎麽辦?”


    剛發現這棵樹是全世界植物的能源供給時,池茉第一反應也是把它鏟除不是就不會世界末日了嗎。


    後來發現,人類生活的能源也來自於它。


    這種感覺真的很微妙,一下子就感覺最初的那個念頭像是在說“把海水抽幹不是就不會有海嘯發生了嗎”之類的話……


    或許人類對應某些自然災害的方式就是這樣,不是破壞和毀滅自然,而是想辦法和它共存,甚至對它加以利用。


    陸嘉白皺眉道:“而且還有一件事。”


    池茉:“嗯?”


    “一次是在土裏,一次是在河底。”陸嘉白說,“汙染出現的地方。”


    池茉:“對哦……”


    如果是生活在這裏的鳥,怎麽會因為被汙染就突然出現在土地裏麵或者河底?聽著就感覺很奇怪。


    陸嘉白的降落已經接近了底下普通的森林頂部,他們的行進路線也不再是可以隨意下降或前進的,需要盡量躲避底下錯綜複雜的樹木枝葉。


    水流托載著他們,逐漸降落到森林之中。


    此時此刻更是能感受到自己在大自然裏顯得多麽渺小。


    池茉從陸嘉白懷裏下來,腳踩在地麵上,心裏竟是一陣輕鬆,有那麽幾秒鍾,感受到了“腳踏實地”這四個字切實發生在自己身上時的實在感。


    人類對土地有感情是刻在DNA裏的本能嗎。


    池茉撚了撚腳下的土地,仿佛在這個瞬間才真正放鬆下來,她鬆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的一隻手裏還捏著片已經變形的膨大菇的菌柄。


    池茉:“……”


    她隨手把這片巨好吃的菌柄丟掉,讓菌柄也回歸大地。


    “……這附近好像沒有水源。”陸嘉白仍然被水流托舉著飄在她的身邊,“好奇怪。”


    池茉問道:“核心樹比較不按套路出牌吧……或許它不需要水源也能茁壯成長?”


    她自己說完也覺得這個理由有點牽強,不是很能說服自己。


    “或許是樹根。”池茉又想了想說,“核心樹長得這麽大,它的樹根在泥土裏應該比本體還要茂密吧,樹根在土地深處盤根錯節,找尋水源……”


    池茉說到這裏停了下來。


    抬頭看向陸嘉白。


    陸嘉白也看著她,目光交錯之間,他們似乎理解了彼此的意思。


    “我們再回樹頂上看看嗎?”池茉問。“這也太大了,就算真的有什麽隱蔽的入口,想要整個排查一遍也很困難。”


    她和陸嘉白懷疑,這棵樹的內部有中空的地方。


    鳥類在外麵築巢孵蛋,長成之後進入樹內、就像是在山洞裏那樣居住其中。


    汙染發生後,它們控製不住自己的行動,順著地下中空的樹根四處亂竄……


    當然這也隻是一種猜測,現在想來,根本不可能現場確認。


    “算了。”池茉在陸嘉白回答之前先開了口,“我們回去吧,這個問題就交給官方的人來檢查,畢竟不是汙染物,已經超出我們負責的範圍了。”


    陸嘉白“嗯”了聲,道:“聽你的。”


    池茉看見他頸側的傷口就一陣心疼,她還有一點體力,幹脆沒要陸嘉白繼續抱著她,踩著風和陸嘉白一起尋找回程的路。


    雖然這好像比跑步還累,但有效率得多,性價比高一些。


    不過距離太遠了,他們到中午時行進了還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


    好在終於來到了水源附近。


    池茉停下來,踩在地麵上,有氣無力道:“我餓了,我們等等再繼續走吧,先休息一會兒。”


    陸嘉白:“嗯。”


    池茉被抓走得很突然,根本沒有帶自己的背包,不過她的“削鐵如泥的小刀”是隨身攜帶的,還有手機。


    他們坐下來生了火,陸嘉白揮揮手指就有無數小魚小蝦前赴後繼從水底跳上來排隊等著他食用。


    他挑了幾個味道鮮美點的,在河邊清理幹淨帶回火堆旁。


    池茉燒好水,去森林裏找了幾隻可以食用甚至能拿來調味的蘑菇和水果。


    簡單解決了一下午餐問題。


    池茉吃著美味的烤魚,不由感慨:“……沒想到我的野外生活還能過得這麽熟練。”


    沒有物資也能過得像模像樣的。


    陸嘉白坐在橫倒下來的樹木上,魚尾輕垂下來,手裏拿著池茉找回來的小水果,溫和地笑笑。


    難以想象就是這位人,妻美人魚用子彈一樣的水柱射穿了變異怪鳥。


    他維持人魚形態的時候是不吃魚的,吃了些菌菇和水果就不再動手,安靜地等著池茉吃完。


    池茉一邊吃飯,一邊給研究所去了消息。


    她的手環在巨樹附近時信號斷斷續續的,就算裝了TT所長給的小玩意兒也沒有多大用處。


    這麽看來,在巨樹附近想要使用手環上的求救按鈕,好像也不太可能。


    而現在在他們吃午飯休息的地方,池茉的手環信號終於徹底恢複,手機功能也終於正常了,可以點開軟件發消息給所長報一下平安。


    [池茉:我沒事,馬上就回來了,不用擔心我。]

    [TT:啊啊啊啊啊!!!妹妹你嚇死我了!!!!!]

    [TT:怎麽可能不擔心啊啊啊啊!我都害怕你哥哥一氣之下炸了整個研究所!!!!]

    [池茉:……您到底是擔心我還是擔心您的研究所呢?]

    [TT:對不起我都擔心,你們共存亡。]

    [池茉:……]

    TT和她簡單交流了一下情報,之後看起來就更著急了,好像恨不得原地身穿到她旁邊來,和她一起在核心樹附近進行現場調研。


    可惜來不了。


    這距離如果不是像子彈一樣飛射過來,光靠徒步,走個十天半個月都到不了。


    更何況它在森林包圍之中,交通工具都沒辦法開進來。


    除非所長有直升飛機。


    顯然他沒有。


    不過報完平安以後,池茉也得到了自己同學的信息。


    段萱眼睜睜看著她被巨大怪鳥抓走,那時候不知道有多著急。就算看見了陸嘉白變成人魚乘著水浪衝破雲霄過去救她,也沒辦法冷靜下來。


    要不是被塗禦按住,可能就徒步穿過森林追來了。


    啵泰也是。


    塗禦一手一個按住他們倆,冷靜地跟研究員交代清楚了現場情況。


    雖然,這個“交代清楚”,也導致陸嘉白脖子側麵掉落的鱗片數量,從三片變成了六片。


    ……哦,現在是七片了。


    他們之前就把事情回報給了TT所長。


    幸好手機還能聯係,池茉及時和TT說了這件事情,讓他想辦法把消息壓下來,聯係那三個研究人員,叫他們保守秘密。


    [TT:知道啦,我們不會亂說的。他們現在已經朝你之前手環信號的停頓點那邊出發啦,會把變異生物的屍體帶回來,放心。]

    [TT:你的同學那邊也可以放心交給我,我會安撫好他們的。]

    “家裏的事情”解決完,池茉便安心和陸嘉白一起,繼續把午餐給吃完。


    午餐結束之後,他們再次出發。


    這一次有點趕時間,是陸嘉白用一開始的方式抱著池茉回去。


    回程就變得格外迅速起來,趕在天黑之前,成功回到了他們被怪鳥抓走的地點。


    段萱他們都沒離開,駐守在這裏。


    看見池茉,段萱激動得眼淚都要飛出來了,隔了老遠就朝她飛奔過來,一把將池茉摁進懷裏:“嗚嗚嗚嗚嗚姐妹你沒事吧!!!真的嚇死我了!!!!”


    “沒事沒事。”池茉拍拍她的後背,“別擔心啦,什麽事情都沒有。”


    段萱:“我們明天就回去吧!!或者你先回去也可以!!我在這裏繼續收集點信息——別擔心我們是一個小組周測成績肯定共享!我和塗塗還有啵泰會帶著你那份加油努力的!!!”


    “……別激動別激動。”池茉哭笑不得地又拍了拍段萱的後背,“你還記得說話的時候是可以喘口氣的嗎?”


    段萱抱緊她:“嗚嗚嗚嗚嗚不記得了,想到你可能會出事我就無法呼吸,嗚嗚嗚嗚……”


    池茉無奈地揉揉她的頭發。


    她偏頭想看陸嘉白,結果發現陸嘉白投來一種無限近似於“感同身受”“有代入到”“我也一樣”之類的目光……


    池茉:“……”


    一瞬間仿佛回到了之前被一左一右抱住胳膊的瞬間。


    她還花了點時間才安撫好段萱,段萱抹著眼淚把她拉回帳篷裏,和她分享自己壓箱底的那些好吃的。


    池茉眼睜睜看著她在背包裏扒拉了好半天,扒出來一小包零食,戀戀不舍地抱在懷裏:“臭寶,你知道這個有多好吃嗎?它可是限量的,特別難搶……這是最後一個,我本來準備藏起來自己吃的。”


    池茉:“……”


    段萱咬咬牙,把零食塞給她:“給你了!!”


    池茉:“……或者我們一起吃?”


    段萱立馬扔了零食興奮地抱住她:“嗚嗚嗚好!!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池茉抱抱她:“你也是。”


    ……兩個小姑娘在帳篷裏快快樂樂分享零食的時候,外麵的氣氛又開始變得沉默和凝重。


    陸嘉白已經暴露身份,幹脆就沒回到岸上,而是沉在河水裏遊泳。


    他半個身子都浸泡在水中,眼巴巴地隔著河岸看向不遠處兩個女孩子住的帳篷,目光中的羨慕毫不掩飾。


    塗禦和啵泰坐在岸邊,誰也沒說話。


    大家今天上午都被突然發生的事情嚇得不輕,現在池茉回來,段萱能抱著她哭哭啼啼一通發泄,這兩位可不行。


    塗禦抱胸,嚴肅的表情維持了半分鍾,才開口道:“啵泰。”


    啵泰兩個圓圓的小熊耳朵都豎了起來:“我在的!”


    “……今晚我們輪流守夜。”塗禦重重地長出一口氣,那架勢簡直就像個老煙民吐出很濃的一股煙,“讓她們好好休息吧。”


    啵泰捏緊自己的禮帽,看起來快哭出來了,棕色的圓眼睛裏卻充滿堅定:“好!!!”


    好像要完成一個多麽不可挑戰的任務似的。


    池茉和段萱都毫不知情,她們在帳篷裏麵吃好吃的,說悄悄話。


    直到夜色濃重,接近淩晨時分,段萱才哭哭啼啼地揉著眼睛說:“寶子你休息吧,我出去看看是誰在守夜,和他換個班。”


    池茉按住她的肩膀:“算了吧寶貝,看你眼睛都快哭腫了,還不去睡覺以後瞎了我還要養你一輩子……”


    “那我就等你養我了!!”段萱說,“我要住大別墅,沒有綠化的那種,一開窗戶都看不見植物,別墅裏還有十八個猛男排隊等著我寵幸——”


    池茉順著她說:“好,十八個哪夠,咱們找一百零八個回來。”


    她們說著說著笑起來,最後是兩個人一起從帳篷裏掀開門簾,出去看看外麵的情況。


    夜色寂靜,外麵守夜的人仍然謹慎的沒有點火,但這天月光很亮,把河邊的情況照得一清二楚。


    倒映著月亮的河水之中,美人魚探出他的腦袋。


    河岸邊的樹墩上,坐著體型威武雄壯的兔子先生。


    他們沉默地看著剛從帳篷裏出來,還說著什麽“要一百零八個猛男”的小姑娘。


    麵麵相覷。


    池茉:“……”


    段萱:“………………”


    “十八個?”塗禦偏了下頭,兔耳朵隨著他的動作晃到一邊,“可以啊。要什麽種族的?”


    段萱:“……你怎麽光聽到猛男,我還說要大別墅呢。”


    池茉嗅到一絲不太對勁的氣氛,悄悄挪著腳步遠離。


    她朝著另一邊走過去,半個身子都沉在水中的陸嘉白就在河流之中跟著她走的方向遊過來。


    池茉問他:“……怎麽不去休息?今天你應該累壞了吧。”


    “不累。”海妖好聽的嗓音響起,溫溫柔柔的,像是在表白,“我不會累,可以抵得過一百零八個。”


    池茉:“…………”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她撓了撓頭,再往段萱那邊撇過去,想甩鍋給自己的姐妹,就看見段萱已經被兔子先生攔腰抱起來拎回了帳篷裏。


    ……或許是強行讓她休息去了。


    畢竟她那個眼睛,哭得比兔子先生的眼睛還紅呢。


    池茉找到之前岸邊她坐著的那塊大石頭,脫了鞋襪又爬上去,還在之前坐過的地方坐下。


    陸嘉白像是get到了她的意思,漂亮的大尾巴輕輕晃動,遊到她的身邊,把腦袋靠在她的膝蓋旁。


    池茉彎下腰撩開他的頭發,低頭去看他頸側的傷口。


    鱗片掉落的傷口無法再愈合,也沒有結痂,那一片片指甲蓋大小的地方不停地滲出鮮紅的血。


    不過他的血融化在水裏,咕嚕咕嚕翻滾成水中泡沫,一點紅也看不見。


    池茉不敢去碰,隻問他:“是不是包紮也沒有任何用處?”


    陸嘉白沒直接回答,偏頭把自己的臉貼在她的掌心,很乖巧的樣子:“沒事,不痛。”


    ……怎麽可能不痛嘛。


    池茉沒說他撒謊,手指按在他的肩膀上,低下頭靠的更近,在他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她知道明天下一張人物卡就會生效,陸嘉白就不再是人魚。


    到時候身上的傷口應該也會愈合。


    待會兒她睡覺之前還可以確認一下下一張卡牌是什麽。


    ——可即使是這樣,她還是沒辦法不去心疼。


    陸嘉白閉上眼睛,池茉落在他額頭上的吻像是遊泳時淌過皮膚的水流,溫和又舒服,仿佛融為一體般輕柔,卻又很快消失不見。


    他睜開眼時,池茉正低頭看著他。


    明亮的彎月在她身後的天幕之上高高懸掛,她沐浴在月光之中,恍惚之間仿佛和天邊的月色一般遙不可及。


    “……茉茉。”


    池茉聽見陸嘉白呼喚她,嗓音像是動情了。


    海妖的神色沉醉到近乎迷亂,他的身形隨著水波沉浮,手指從她的腳踝附近爬上來,掌心貼著小腿肚子的弧度,幾乎把她的小腿抱在懷裏,拇指貼著小腿的皮膚輕蹭。


    太癢了。


    池茉抬起腳,不輕不重地踩在他的胸口,笑著阻攔:“別摸啦,好癢。”


    陸嘉白往水裏沉了沉,池茉的小腿從他肩膀上方穿過,她驚呼一聲,陸嘉白已經擺動魚尾從水中遊了過來,貼近她坐著的岩石,把她的小腿整個架在他的肩膀上。


    池茉下意識撐住身後的石頭,因為陸嘉白突然的動作瞪圓了眼睛:“你在做什麽……”


    陸嘉白不語,他單手握著池茉的小腿,側過臉在她的膝蓋側麵落下輕吻。


    濕潤的水流和灼熱的鼻息,輕吻冰涼又滾燙。


    池茉蜷縮起腳趾,小腿想要往回收,卻被陸嘉白緊緊捏在手裏,吻的位置也逐漸往上。


    “——陸嘉白。”池茉按住他的頭頂,“別鬧。”


    她的聲音完全軟了下來,尾音有點發顫。陸嘉白從水流之中仰起頭來看她,濕潤的長發貼在臉上。


    他的唇邊也有點潮濕,水光折射月光,如同親吻過星河。


    池茉隻覺得有些目眩神迷,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畫麵真的很奇怪。


    像剛剛發生過什麽不可描述的事情似的。


    她抬起另一隻腳踩在陸嘉白的肩膀上,本意是企圖把他推開,卻發現這樣狀態好像更加奇怪了,自己一條小腿夾在他的左肩,另一隻腳踩在他的右肩上……


    陸嘉白什麽都不說,隻是抬頭看著她,右手也從水裏拿出來,按住她踩在肩膀上那隻腳的腳背,手指輕輕撫摸腳背上的皮膚。


    池茉看見他線條好看的喉結上下滾動,頸邊帶著點血色,襯得膚色更加瑩白,脆弱又絕美。


    她不知道該怎麽抵抗,也完全無法抵抗。


    她收回自己的小腿伸進水裏,微涼的河水刺激著她的大腦。剛剛按住陸嘉白發頂的手指也滑落幾分,落在他的臉頰附近,拇指無意識地在他光潔的臉頰上蹭了兩下,觸感極好,讓人移不開手指。


    池茉終於把自己的小腿也從陸嘉白的手裏抽了出來,她看著清澈水流之中浮沉的人魚,像被蠱惑一般,雙手撐著身後的石頭,“嘩啦”一聲——


    不顧一切地躍入水中。


    落水的人也是直接落進了人魚的懷抱裏,陸嘉白完全稱不上壯碩卻格外有力的手臂摟住她,溫柔的吻落在她的眼尾,誘惑的嗓音帶了點低笑,問她:“怎麽下來了?”


    池茉不知道。


    大約是被邪惡的海妖蠱惑了吧。


    她避開陸嘉白的傷口摟住他的肩膀,一瞬間像是失去了所有遊泳或是劃水的能力,隻能攀附在他的身上,防止自己沉進水裏。


    池茉曲起雙腿勾住陸嘉白的腰線,因為落水的動作而變得激烈的呼吸都噴灑在他的耳邊。


    她趴在他的肩膀上,腳邊蹭到觸感光滑的魚尾,感受到它在水下輕柔而靈活地擺動。


    “……陸嘉白。”池茉在他的耳邊輕聲說,“你怎麽可以這樣。”


    她看見陸嘉白的眼底倒映著月光,也倒映著仿佛已經有了醉態的她的臉。


    池茉深吸一口氣,主動去輕吻他唇邊的星河。


    濕潤,冰涼,光滑,滾燙。


    世間的一切仿佛在此靜止,月光不再流轉,林間穿梭的風也停下了腳步,樹葉披著月光躲在枝椏之間,光影斑駁,沉默。


    隻有飄蕩的水流,載著水中人的心,上上下下起伏不定。


    呼吸交錯,月色更濃。


    ……


    第二天一早,池茉又是被鳥鳴聲吵醒的。


    她醒來時躺在帳篷裏,身上潮濕的衣服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換掉了,穿著幹爽的新衣服,被睡袋裹得好好的。


    池茉:“……”


    昨天夜裏真的像是著了魔。


    那種感覺至今好像還在唇邊流連……


    因為現在記憶保持得很好,池茉完全無法忘記昨天晚上的種種細節,整個人都縮進了睡袋裏也沒辦法把腦袋裏的畫麵甩出去。


    人魚確實蠻會接吻的。


    也確實蠻舒服的。


    ……她要是早點知道這麽舒服,可能就不會躲這麽久了。


    池茉的腦子裏冒出這種想法之後又開始瘋狂害羞,又緩了好一陣子才放鬆了心情。


    這時候她沒有直接起床,放鬆身心之後,就直接試圖進入半夢半醒的狀態,然後從抽卡界麵看一眼陸嘉白現在變成什麽樣子了。


    到底是狼王還是精靈。


    抽卡界麵很快就如她所願地出現在了她的麵前,池茉沒急著去抽今天的免費抽卡,這是她每晚睡前的保留節目,她直接打開背包看了一眼使用中的卡牌。


    ——是[精靈聖者]。


    池茉點開卡牌,看見了[精靈聖者]下方的一排小字說明。


    [精靈一族的偉大聖者,性情慈悲而冷淡,心懷天下蒼生,又漠視個體的存亡。


    聖者對待天下一切平等而冷靜,但這並不代表就斷絕私情。聖者的愛人會成為他漠視之中的那個例外。


    另:聖者的箭矢可破滅世間一切罪惡。]

    池茉:“……”


    看起來好像確實有點。


    畫麵之中的少年臉上帶著幾分聖潔的神色,像是不容玷汙。


    他身後的白鹿和綠林之中的打光,也營造出一種不可侵犯的神聖氣質來。


    ……這就讓人更想侵犯了啊。


    池茉想起昨夜的吻,不由舔了舔嘴巴。


    睡袋裏溫暖舒適,池茉在半夢半醒的狀態裏又沒有人叫她,很快就再次陷入了沉睡之中。


    等她睡醒時,可能已經到了日上三竿的時間。


    小隊裏沒有一個人叫她,雖然說著要早點回去,但是剛剛經曆過一次劫難,池茉想要多睡一會兒,根本不會有人說什麽。


    她從睡袋裏出來,伸了個懶腰,披上衣服掀開門簾。


    刺眼的陽光投射過來,讓她眯起了眼睛。


    池茉抬手放在額前擋住陽光,另一隻手拽著外套,朝外麵看過去——


    隻見門簾外不遠處,立著一隻白鹿。


    穿著白色長袍的精靈少年坐在白鹿身上,背後背著他的弓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碧綠的眼睛裏幾乎不帶什麽感情,充斥著冷漠和一種淡淡的威嚴。


    池茉眨了眨眼睛,和他打招呼:“早上好。”


    陸嘉白點了下頭,翻身從白鹿身上下來。


    他的腳腕上帶著金飾,隨著他的動作碰撞而發出一陣輕響,池茉盯著那邊看了一會兒,就聽見陸嘉白問她:“怎麽?”


    “蠻好看的。”池茉想了想說,“不知道我戴著怎麽樣。”


    冷淡無情的精靈聖者似乎沒有怎麽猶豫,就蹲下身解開了自己腳踝上的金飾,親手給池茉戴上了。


    “一般。”他說,“配不上你。”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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