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身後的噪雜聲聲隱隱地傳了過來, 沈棠數落完宋凝想回頭,手卻被他拉住, 逼著她停留在原地。


    沈棠動彈不得, 突聽宋凝又在她耳畔說了一句。


    “孤會補償你。”宋凝放開她的手,氣息離她遠了一些。


    沈棠猛地從呆愣中清醒過來,這才回過頭將他瞧了個清楚。


    四目相視,二人的氣息混在一起, 沈棠還沒來得及反應, 宋凝的唇擦在了沈棠的耳邊, 低語道, “先從曹藺寒開始。”


    沈棠立在原地,他的呼吸聲好似還沉沉落在她的耳際, 久久不散。


    正在這時,對麵湖畔嘈雜聲震耳。


    初秋的夜晚,天色有些涼,人們的叫喊聲霎時打破了湖麵的平靜,連湖畔棲息的鳥兒似乎受到驚嚇, 紛紛飛離樹枝。


    不遠處, 有人喊道, “走水了!”


    沈棠隨著人群的腳步挪動, 皎皎月色中,一股濃煙直衝天際。


    已經有人奔到畫舫前打水救火, 隱藏在人群中的東宮暗衛捏著嗓子喊道:“有人落水了!”


    眾人聞聲望去,紛紛變色, 很快就有精通水性的人接連跳入湖中前去救人。


    沈棠的目光落在湖中, 那隨著水麵波紋不斷沉浮的人, 正是曹藺寒。


    “救命……救命……”


    隱約聽到身後傳來的呼救聲, 人群頓時再次嘩然,“這裏還有一個!”


    沒過多久,曹藺寒與林琅都被救了上來。


    二人先後吐出幾口水,睜開了眼睛。


    早就得過宋凝叮囑的暗衛躲在人後,粗著嗓子喊道:“咦,這不是寧遠侯府的二公子嗎?”


    沈甄原本隱在人群中瞧不清前麵的動靜,聞言立即伸長了脖子,焦急的往裏麵探。


    “我、我不是什麽寧遠侯府的二公子!”曹藺寒劫後餘生,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聽人們這麽一說不由麵色大變。


    他方才直奔對麵的畫舫,等林琅獻藝結束後便不管不顧的攔住了她。


    蒔花苑這類香豔的事兒多得很,眾人都心照不宣的避開了去,獨留二人在船頭。


    久別重逢,哭了一場,又互訴衷腸一番,船艙裏便突然著了火,慌亂中二人拉著手跳入了秋華湖。


    旁人可能聽不出,沈甄卻是立刻就聽出了曹藺寒的聲音。


    人群中那道粗糲的嗓子喊道:“這怎麽就不是曹藺寒曹公子了?前兒個他去酒樓還打賞過我呢!”


    另一道稍細一點的聲音道:“沒看到人家公子是和蒔花苑的姑娘一道落水的嗎?定然是有什麽不可說的事兒,你就少說幾句罷!”


    站在湖邊看熱鬧的百姓聽著二人你來我往的那番話,哪還有不明白的。


    寧遠侯府的二公子居然和蒔花苑的姑娘在畫舫上私會!

    見事情發展的如此迅速,甚至還超出了她的預料,沈棠鬆了口氣,連宋凝何時又拉住了她的手都未發覺。


    “此事一出,曹藺寒與沈三姑娘的婚事就此作罷。”


    宋凝的聲音飄進耳中,沈棠望向人群中的沈甄,她此刻已經擠到曹藺寒麵前,臉上的血色退的幹幹淨淨。


    沈甄渾身都在顫抖,她咬著唇,連嘴唇被咬出了血都渾然不覺,隻死死盯著渾身濕漉漉的曹藺寒,又將目光移向緊挨著他的女子身上。


    曹藺寒把林琅擋在身後,維護之意分外明顯。


    事到如今,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她沒想到,方才曹藺寒說有事先行一步,卻是悄悄來到這裏與蒔花苑的姑娘幽會。


    沈甄恨不得二人幹脆在湖中溺死罷了,這樣的話,她也不用想著接下來怎麽麵對曹藺寒。


    沈家其他人聞訊趕來,沈毓看著眼前的一幕,哪還有不明白。


    曹藺寒丟得起這個人,忠勇伯府還要臉麵,所以沈毓非但沒有上前,還趕緊拉著沈甄立刻離開了秋華湖畔。


    沈棠抿著唇收回視線,一雙杏眸直勾勾地盯著宋凝。


    “你什麽時候安排的?”


    憋了半天,臉都憋紅了,她憋出來了這麽一句問話。


    正在這時,綠蕪慌慌張張的聲音傳過來,“姑娘!姑娘!”


    沈棠回眸,便瞧見沈家幾人走過來。


    沈毓這回因著沈甄的事情,麵色不大好看,對著宋凝也是陰著臉。


    沈毓知道沈棠無心和宋凝再有瓜葛,今兒兄妹幾人開開心心的到朱雀街遊燈會,本想著給沈瀾去心結,沒想到心結沒解開,沈甄的婚事眼瞧著又要不成了。


    如今見了太子,沈毓想,沈家怕是流年不利,怎得府上姑娘的婚事都這般不順當。


    沈毓心頭護短,也怕沈棠與宋凝再繼續糾纏不清影響閨中名譽,大著膽子一把將她拽在了身後,對宋凝道,“殿下與二妹妹的事,眾人不清楚內情,但沈家清楚,還請殿下以後不要再找舍妹,以免造成忠勇伯府的困擾。”


    男人的心思,隻有男人最了解,宋凝心中想什麽,沈毓一清二楚。


    宋凝看著沈毓,倒也大大方方的道,“不會有什麽困擾,孤會向忠勇伯府提親。”


    他負手而立,玄黑的錦袍被月輝暈出一層光暈,與生俱來的矜貴配著那張俊美的皮囊,竟讓沈毓也看愣在了那兒。


    沈毓還沒回過神來,沈棠率先抬起頭,宋凝的視線卻是沒有閃躲,眼裏多了一分柔軟與堅定,這樣的宋凝,是沈棠從未見過的。


    沈棠心頭狂跳,猛地垂下目光,緊緊抿著唇,不想去瞧他。


    “想做什麽就去做,有孤在。”宋凝垂眼望著沈棠,用隻有兩人才能聽到的嗓音柔聲道,眼中還隱隱透著幾絲笑意,最後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沈棠,方才轉身離開。


    宋凝走後,沈家眾人也匆匆趕了回去,不多久,寧遠侯府來人了。


    寧遠侯世子曹藺如大步走到曹藺寒麵前,看著文弱的二弟渾身濕透後蒼白狼狽的模樣,又是氣惱又是心疼。


    曹藺寒是家中幼子,比曹藺如小了七八歲,加上生來體弱,全家人都把他捧在手心上,從小到大,曹藺寒想要什麽家裏人都會捧到他麵前,可以說是要什麽有什麽,唯獨他的婚事父親沒有如他的願。


    曹藺如目光移向緊挨著曹藺寒的林琅身上。


    林家是曹家的表親,曹藺如自然是認得她的。


    他雖然也很同情這位表妹,可如今她是娼妓優伶,寧遠侯府在眾目睽睽之下和她扯上這樣的關係,傳出去豈非要被笑掉大牙?

    曹藺如恨其不爭:“二弟,你怎麽這麽糊塗!”


    曹藺寒抿唇不語,林琅害怕的躲到他身後,曹藺如不願讓圍觀群眾再看笑話,狠狠瞪了他一眼,冷著臉道:“先把二公子帶回府再說!”


    秋華湖又恢複了一派平靜。


    扶風苑的淨室中,木桶熱氣嫋嫋,沈棠整個人都埋進水中,隨著身子整個沉落,有一種如釋重負般的充盈感。


    曹藺寒與蒔花苑的姑娘在畫舫上私會一事,明天定然會傳遍上京,以嬸母的性子,應當會去退了這門親事。


    霧氣氤氳繚繞,沈棠洗漱完起身,輕躺在軟榻之上,一雙美目微闔。


    今兒一切都很順利,隻除了宋凝的那番行徑。


    少女雪膚烏發,皓齒輕咬,那雙以往平靜如水的杏眸略有些浮躁。


    綠蕪用軟巾替沈棠一點點擦著頭發,忍不住道:“沒想到那曹公子真不是個東西,姑娘就這麽試探他一番,他竟然與蒔花苑的姑娘在畫舫上幽會了。”


    綠蕪隻道沈棠安排了這一切,沈棠也不想多做解釋,隻點點頭,“是呀,我也覺得他不是個東西。”


    沈棠絞幹了頭發,懶洋洋的躺倒在床榻上,沒過多久便沉沉睡去。


    她這廂睡得安穩,與之隔了幾條街的寧遠侯府卻是燈火通明,人影攢動。


    寧遠侯麵色陰沉的端坐在上首,寧遠侯夫人擰著細長的眉在一旁哭得歇斯底裏。


    被她哭得心煩意亂,寧遠侯不耐道:“二郎又沒出事,你在這裏嚎什麽!”


    好好的中秋夜,原本是其樂融融,闔家團圓,卻忽聞二郎落水,寧遠侯隻顧得上問一聲人有沒有事就趕忙命人趕過去了。


    寧遠侯心中七上八下,這時仆人匆匆進來稟報:“侯爺、夫人,世子帶著二公子回來了。”


    “快讓他們進來!”未等寧遠侯開口,寧遠侯夫人便猛然坐了起來。


    不多時門外響起腳步聲,丫鬟挑起珠簾,走進三個人來。


    寧遠侯夫人越過長子曹藺如,一眼就看到了麵無血色的二子曹藺寒,起身撲了過去:“二郎,你怎麽好端端的落水了?快讓娘看看有沒有事!”


    “我沒事。”曹藺寒虛弱道。


    寧遠侯夫人淚珠簌簌而落,“渾身都濕透了,怎麽會沒事?你們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帶二公子去換身衣裳!”


    “母親。”曹藺如上前一步,寧遠侯夫人看了他一眼,順著他的視線,落在了曹藺寒身後。


    一名女子正渾身濕漉漉的站在門口。


    寧遠侯夫人臉色當即就變了。


    寧遠侯夫人出身林家嫡枝,論起輩分,林琅應當喊她一聲表姑母。


    曹藺寒伸手把林琅拉到身邊,直視著寧遠侯夫人的眼睛:“母親,您不是和我說,您已經將阿琅妥善安置,為何她會出現在蒔花苑?”


    寧遠侯夫人臉色一僵,眼中微芒閃爍,不著痕跡的避開曹藺寒的目光。


    當初林府被抄家,二郎執意要去救林琅,寧遠侯夫人怕他做出糊塗事,便安撫曹藺寒,說自個會妥帖安置林琅,不讓她受半分委屈。


    也正是因為如此,原本瞧不上沈臻的寧遠侯夫人終於鬆了口。


    沈家再不濟,也背靠忠勇伯府,更何況忠勇伯府還有個身居高位的皇後娘娘,總比罪臣之後要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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