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沈棠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去的,隻覺全身發軟,腳下如踩雲端。


    昭寧宮的大殿內。


    底下烏壓壓的跪了一片,宮人內侍各個屏氣凝神,一口大氣也不敢出。


    蘇皇後靠在貴妃榻上閉目養神。


    裳衣被毀,昭寧宮中必有內賊,她著玲瓏去徹查,經手過裳衣的宮人寥寥無幾,很快便被排查出來。


    不多時,玲瓏行色匆匆地回來了。


    她臉上凝滿寒霜,躬身道:“娘娘,奴婢趕到時,茯苓已經一丈白綾吊死在梁上,這是從她房中搜出的書信,上麵交代了與玉湖勾結的經過,但隻字未提安貴妃。”


    沈棠聞言一愣:“你說什麽?”


    “茯苓伏罪自盡了。”玲瓏隻得再說一遍,猶豫一下,又補了一句,“東西藏在她身上……”


    “什麽東西在她身上?”沈棠心中生出一股怪異的感覺。


    “幾錠金子。”玲瓏歎了口氣,“應當是玉湖收買她的贓銀……”


    “安貴妃的手腳,倒是比本宮想的還要利落。”蘇皇後緩緩睜開眼,麵帶倦容,“繼續查,整個昭寧宮上下全部仔仔細細篩查一遍,不允許有任何漏網之魚!”


    “是。”


    沈棠侍立一旁,腦海浮現茯苓的麵容。


    她怎麽也不曾想到,那樣年輕鮮活的生命,說沒就沒了。


    心裏久久不能平靜。


    皇宮果真是個吃人的地方,經此一事,更堅定了她出宮的決心。


    待屏退所有宮人,皇後拉著沈棠的手,讓她坐到身邊,“棠棠,嚇著了吧?”


    這話讓沈棠心裏一酸,“是棠棠擅作主張,請姨母責罰。”


    “是本宮的疏忽,竟讓安貴妃鑽了空子。”皇後一點也沒責怪她的意思,溫聲道,“幸好棠棠機靈,竟能想出這樣的主意。安貴妃恃寵而驕,不把本宮放在眼裏,尚衣局未清的前賬,正好也移到今日來算。”


    沈棠答道:“安貴妃命人毀去棠棠的裳衣,就是要讓姨母顏麵全失,幸好有長寧郡主相助,否則這場戲也唱不下去。”


    皇後點了點頭:“隻是你與長寧郡主的這一折戲,皇上已經看出來了。”


    沈棠大吃一驚,幾乎是立刻抬眸看向皇後。


    皇後道:“不過你不必太過擔心,太後親疏有別,即便知曉是長寧助你算計安貴妃,也定然會將此事掩下的。”


    她頓了頓,繼續道:“至於皇上,他既然看出來了,還肯讓你們利用,就說明他也覺得安貴妃做得太過,借機敲打敲打她。”


    沈棠鬆了口氣。


    “棠棠。”皇後忽然笑道,“讓本宮最為意外的是,太子殿下竟肯為你出頭。”


    沈棠驚愕的睜大眼睛。


    皇後親昵的伸出食指,點在她的額頭,“今日太子殿下三番兩次維護你,想來他對你是有些不同的。”


    沈棠背上微微有些發涼,勉強笑道:“這……姨母,許是太子殿下不滿安貴妃與傅明珠……”


    前世,傅明珠便是貴為太子妃,也與她一樣,得不到宋凝的歡心。


    皇後搖搖頭:“不能,安貴妃膝下隻有一女,太子與她能有什麽過節,犯得著在太後的壽宴上與她為難。”


    沈棠覺得脊背愈發寒涼,汗水如同雨水般不停滴落,沾濕了她的衣裳,“這……也許……”


    一時之間,沈棠也想不出措辭,解釋宋凝今日異於尋常的行徑。


    “這回你獻上的壽禮頗得聖意。太後那兒,又有長寧斡旋,入東宮一事,想必十拿九穩。”


    “姨母……”沈棠哭喪著臉,“姨母,棠棠不想……”


    “放心,姨母定會替你好好籌謀,讓我們棠棠做上太子正妃的位置。”卻見皇後若有深意的笑道,“棠棠,你長大了,便是進了東宮,姨母也不用擔心將來護不住你了。”


    聽了後麵那句話,沈棠隻覺得自己不僅是後背,而是整個人從頭頂涼到腳底,仿佛掉進了一池寒潭中。


    皇後娘娘的那番話,令沈棠當晚再一次不可控製的陷入夢魘。


    東宮。


    啪!

    綠蕪被一巴掌抽翻在地,狼狽倒臥在地。


    “混賬東西!”


    兩名嬤嬤手持燭台,燭火映著紅牆綠瓦,忽明忽暗。


    沈棠透過屏風,看見一個影子不斷上下揮舞著戒尺,口中怒罵:“你手腳這般不幹淨,便是今日打死你也不算冤枉了你!”


    “奴婢冤枉,還請太子妃明察!”綠蕪雙手抱頭,哭著爬至傅明珠麵前,磕頭如搗蒜。


    “滾開!”傅明珠嫌惡的踹出一腳,這一腳又狠又快,姿勢嫻熟,想來平日裏也沒少幹。


    綠蕪悶聲栽倒在地,鼻血噴湧而出,在地上瀝出一條觸目驚心的鮮紅。


    沈棠再也忍不住,衝出去擋在綠蕪麵前,“綠蕪犯了什麽錯,太子妃要這樣罰她?”


    她抬起被淚水沾濕的麵孔,連日裏纏綿病榻,卻越發襯得她膚若白雪,肌如凝脂,甚至眼角眉梢間還添了幾分風流韻態。


    “東宮的規矩,盜竊內府之物可是大罪。”傅明珠眼中閃過一抹妒色,居高臨下的睨著沈棠。


    兩名嬤嬤將沈棠拉開,青枝手裏的戒尺仍毫不留情的落在綠蕪身上,一邊打,一邊厲聲道,


    “綠蕪偷竊太子妃的玉佩,人證物證俱在。奴婢隻是按著規矩行事,還請沈承徽明見,別讓奴婢為難。”


    沈棠搖頭:“你們這是栽贓陷害!”


    傅明珠眼角餘光掃過哭成淚人的沈棠,聲色淡淡,“給我繼續打!”


    不顧沈棠的苦苦哀求,青枝又抽打了綠蕪許久,直到氣喘籲籲,方才停下手裏的動作。


    傅明珠微微彎腰,伸出兩根纖纖玉指勾起沈棠的臉,“本宮待人雖然寬厚仁慈,卻從不徇私包庇,綠蕪惹出這般大禍,怎可能因為妹妹輕飄飄的幾句求情就從輕發落呢?

    沈棠咬緊牙關。


    “怎麽?”傅明珠冷冷道,“你是對東宮製度不滿,還是對本宮這個太子妃不滿?”


    “……妾身不敢。”


    “既然如此,那便跪下認錯罷。”


    若是不認錯,綠蕪必死無疑。


    沈棠不得不妥協,朝著傅明珠緩緩跪了下去,“妾身無能,約束不力,竟讓綠蕪闖下禍事,請姐姐看在以往的情分上,饒我們主仆一次!”


    這頭磕下去,猶如覆水潑出去,再難收回。


    從今往後,東宮上下都會知道,她沈棠給太子妃下了跪,磕了頭,認了罪。


    綠蕪在陶然居整整躺了一月,沈棠方才將她從鬼門關拉回來。


    這世上,沒有人不拜高踩低,便是東宮也毫不例外。


    沈棠幡然醒悟,沒有太子的寵愛,在這兒寸步難行。


    薄如蟬翼的月白牡丹煙羅軟紗籠著膚若凝脂的嬌軟身軀,水紅的金絲肚兜堪堪遮住胸前豐腴,如雲的烏發散落胸前,半遮半掩。


    沈棠忍著羞恥,記不清自個在昏暗的華清池等了多久。


    隻記得男人寬闊的身軀跨進水汽氤氳的溫泉池。


    繚繞煙霧微熏,他眼瞼處的桃色愈發豔麗,卻看不清臉上的神色。


    隻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是毫不掩飾的灼熱。


    熏香嫋嫋騰升,彌散於靜謐池林中。


    沈棠大著膽子,一雙柔若無骨的手攀爬到他肩頭。


    她雙手微顫,緊張的開口:“殿下,讓妾身好好服侍您。”


    宋凝斜睨了她一眼,並未說話。


    沈棠心懷忐忑,忍著渾身的顫栗,解開薄如蟬翼的軟紗。


    纖細的腰肢柔軟靈活,一雙瑩潤嬌嫩的玉足緩緩踏在光潔的青灰石板上,沈棠雙手掩抱,恍惚間隻覺天旋地轉,還未反應過來,一隻手如鐵鉗般一般將她拽進池水中。


    宋凝用力攥住她的手腕,將她狠狠按壓在冰涼的白玉石上。


    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嘲諷:“沈承徽真是生了一顆玲瓏心。”


    沈棠對上他猩紅的雙眼,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無法抑製的想起初次承寵的難堪。


    一縷冰涼的發絲垂在她的臉頰邊,隨之而來的是宋凝侵占遊移的視線,如同毒蛇蜿蜒而過,令她禁不住渾身顫栗。


    沈棠有些害怕,他陰沉的眸裏似蘊藏著層層烏雲,稍許一些風吹草動便會狂風大作。


    她後悔想出這樣的法子邀寵侍寢,作為忠勇伯府的嫡女,她怎麽能做出如此出格之事。


    此時此刻,她與那些倚門賣笑的勾欄女子有何分別?

    沈棠驚恐地看著籠罩過來的人影,手腳發軟。


    月華如水,嬌花在夜風的輕拂下微微的顫栗。蟲鳴切切,曲徑幽深,似是在反複嗚咽吟唱。


    一泓碧水隨波蕩漾,時而洶湧湍急,時而涓涓細流,孕育著一瀉千裏的波濤。


    ……


    沈棠蹙著眉頭,雙目緊閉,臉上透著不正常的紅暈,雙手不斷推拒著,好似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在禁錮著自己。


    “姑娘!姑娘!”綠蕪焦急的呼喚她。


    倏然,沈棠睜開眼睛,櫻桃般的唇緊緊抿著,濕漉漉的杏眼飽含委屈,直直地瞅著綠蕪。


    “綠蕪……”沈棠抱著綠蕪,吸了吸鼻子,帶著一絲哭腔道,“我想出宮,我想阿父和阿兄了……”


    她不願再被這樣對待了,是時候該出宮,回忠勇伯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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