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秋闈至
第六十九章 、秋闈至
前麵路口, 秦敏與秦軒就該分道揚鑣,可就在二人路過一個陰暗的小巷之時,一個男人神色慌張地竄了出來, 直直撞到了秦敏。
“喂,你這人怎麽回事啊!”秦敏心情不好,嗓門不由大了起來。
那男人低著頭,卻是一聲不吭, 踉蹌著爬起來後, 徑直離去, 氣得秦敏對著男人的背影好一頓罵咧。
秦軒的目光卻落在了地上的一個小荷包上,那是剛才那個男人掉在地上的,也不知為何, 他竟緊張到連掉了東西也沒有察覺。
秦軒撿起了地上的荷包, 掂量了一下,分量很輕,不知裝了什麽東西。
“咦, 這是什麽?”秦敏轉過頭,就看到秦軒手中拿著的荷包。
“方才那人掉下的。”
“打開看看, 裏麵是什麽東西,若不緊要,丟了便是。”秦敏還有點不太高興, 很不想做這拾金不昧的好人。
秦軒聞言, 無奈地睨了他一眼, 一邊打開了荷包。
荷包裏裝了幾張銀票, 以及一張紙。
秦軒手中的動作頓了一下, 這才擰著眉將折起來的紙攤開。
紙上隻寫了一句話:「晉武平吳以獨斷而克, 苻堅伐晉以獨斷而亡;齊桓專任管仲而霸, 燕噲專任子之而敗,事同而功異,何也?①」
秦敏心直口快地說道:“這瞧著,倒像是道策問題。”
秦軒眉宇微微一跳,心中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但馬上就掩飾了臉上的異常,隨手將那紙與銀票又塞回到了荷包裏,說道:“我方才也沒瞧見那人的長相,不如就將這荷包放在原地,讓他自己回來找吧。”
說著,秦軒便將那荷包又放回了原地。
秦敏見狀,也沒在意:“天色不早,景辰兄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秦軒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
直到二人分道揚鑣,秦軒臉上才流露出一絲凝重。
也許,是他想多了。
可那人方才如此慌張,又讓秦軒不得不多想。若是尋常的策問題,又如何入驚弓之鳥?
眼看秋闈在即……
秦軒腦海中冒出一個大膽的猜測,方才撿起的荷包裏,裝得有可能是今年的鄉試考題。
鄉試泄題這種事,曆史上不是沒有發生過。秦軒就曾聽夫子說過,十多年前,如今的聖上還是郡王之時,江南官場貪腐嚴重,就曾出現過賣題泄題的事。
因這一事,數萬江南學子上書朝堂,終於引起朝堂重視,先帝震怒,派了如今的聖上到江南整頓吏治,自此江南官場肅然一清,自此之後便再也沒有發生過這種事了。
秦軒向來心思縝密,哪怕可能是誤判,他也決不會與這種事牽扯上。所以,他的第一反應就是立即扔掉那荷包,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無論這試題究竟是不是今年的秋闈試題,秦軒都決定當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將今日所見所聞拋之腦後。
可當秦軒一閉上眼睛,那道題就出現在自己眼前,令他輾轉反側,寢食難安。
身為君子,誠信自然是最緊要的品德。
可是……
我隻不過是,考前試著模擬一下而已啊。
最終,秦軒還是起身點燈,提筆將那道題寫了下來。
秦軒望著自己默寫下來的考題,暗暗在心裏安慰著自己,畢竟上一次鄉試,他就是倒在了最後一門策問上,那提前模擬寫作一下,又有什麽問題呢?
思罷,他揮筆疾書,一篇洋洋灑灑的文章隨之而出。接下去幾日,他又是翻閱典籍,又是提筆修改,終於將這一篇文章改到盡善盡美,無論是誰看了,都會忍不住稱讚一句妙哉。
若那荷包裏裝的,當真是今次秋闈策問試題,那就是老天爺助他。
老天爺,偏心也總該有個度,如今,總該輪到他轉運了吧。
*
去了一趟金雲樓便惹來那麽些麻煩,接下去幾日,秦越索性閉門備考,誰也不見。
轉眼,便到了鄉試當日。
秦平和秦安親自將哥哥送去了考場。他們到的時候,恰好就看到了門口的秦軒與另幾個白鷺書院的學子。
“這不是景辰你的那位案首族弟嗎?”王賀之勾著嘴角,饒有興致地看向秦越。
秦軒輕輕地“嗯”了一聲,並沒有與秦越打招呼的意思。其他人也都忙著進行考前的搜身與查閱,倒也沒人在意秦軒這一次難得的失禮。
“也不知道你與你這位族弟,誰更勝一籌呢。”王賀之玩味地笑了笑,好似玩笑似的開口。
秦軒眼神微閃了下,隨即淡然笑道:“聽天由命吧。”
他的命,由他自己掌控,決不會再讓秦越搶走屬於他的東西。
這般想著,秦軒忍不住回頭看了秦越一眼,他也已經完成了搜檢,正走向屬於自己的那間小房間。
秦軒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接下去的半個月,所有考試吃喝拉撒都隻能局限於那小小的貢院房間之內,對於文弱書生來說,端的是一道不小的考驗。
上一次秋闈,秦軒便是倒在了最後那幾天,這一次,他做好了萬全準備,吃的用的蓋的,樣樣齊全。
而秦越卻是第一次來,不過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他按露營的標準做了準備,加上秦越上輩子做醫生的時候早就習慣了這種日子,有時候一個手術七八個小時,隨便找個地方就能睡著,倒也沒覺得有多辛苦。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考試最後三天。
秦敏是來打醬油的,心態輕鬆,所以前麵幾日的考試也沒怎麽難倒他,不會寫的就空著,會寫的就多寫幾句。
可當他打開最後一門策論的試題時,意外發生了。
剛看第一眼的時候,還沒什麽感覺,可看到第三遍的時候,秦敏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亮光,不受控製地“啊”了一聲。
巡視的考官咳嗽了一聲,秦敏連忙捂住嘴,可他拿筆的手卻忍不住顫抖起來。
這考題,他分明見過!
就是那一日撿到的那個荷包裏的那句話!怎麽會這樣?!鄉試考題怎麽會提前泄露?
一時間,秦敏心中閃過無數念頭,可最終畏懼感還是迫使他保持沉默。
另一邊,秦軒打開試題,如願看到了早已默寫過無數遍的那道題。
秦軒重重地舒了口氣。
他賭對了!
下筆如有神。
說的便是此時的秦軒。
*
鄉試結束的那天,正好是一個大晴天。
秋高氣爽,金桂飄香,寓意極好。
秦平、秦安與陳漢早早就在貢院之外等著了。一看到秦越的身影,雙胞胎便再激動地衝了上去:“哥哥!”
秦越笑著揉了揉弟妹的腦袋,輕聲道:“回去吧。”
到底是連著十五日的苦戰,就算是秦越這種習慣了加班的人,也有些精神不濟。
再看其他考生,許多已經雙腿打顫,全靠著一股子勁兒撐著了。
但這群人中,有一個人卻格外與眾不同,那人便是秦軒。他走出門外,臉上非但沒有疲倦之色,反倒神采奕奕,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哼,有了上次前車之鑒,這次秋闈,他倒是做足了準備。”秦平看了秦軒一眼,忍不住哼了一聲,隻當秦軒是吃了上一次秋闈的虧,這回做了萬全準備,所以才比其他人精神一些。
“走吧,哥哥累了,先回去休息吧。”秦安平靜地開口,一行人便上了馬車。
秦平心裏還是不爽,想要掀開馬車車簾透透氣,卻不想恰好看到了秦敏上了秦軒的馬車。
“這兩個人,果然是好得能穿一條褲子。”秦平忍不住諷刺了一句。
秦越與秦安臉上早已是見怪不怪的平靜。
秦敏向來視秦軒為偶像,上一次秦軒秋闈失利,他可是比當事人還要難受。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此時的秦敏拉著秦軒,說的卻是一樁幾乎要掉腦袋的事。
“景辰兄,這次的策問題目……分明、分明就是……”秦敏嘴唇顫抖著,臉色極其難看,若是放在平時,隻怕就要引起別人懷疑了,但是混在一堆經曆了秋闈折磨的考生之中,倒也不算突兀。
秦軒滿眼擔憂地看著秦敏,還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臉色怎麽這麽難看?莫不是累病了?”
秦敏卻急得一把抓住他的手,壓低了聲音,語氣卻格外急切:“景辰兄,這次的策問題,我們分明看到過!”
秦軒卻是滿臉肅容地駁斥:“敏弟在胡說什麽?!難道是病糊塗了嗎?”
秦敏以為秦軒當真不記得了,連忙解釋道:“你還記得我們去金雲樓的那日嗎?回來的路上,不是撿了一個荷包?荷包裏那道題……”
秦軒此時才好似記起這回事,一臉凝重地擰眉道:“你若不提,我早已忘記此事,更不記得什麽題目。你莫不是記錯了吧,秋闈試題又怎麽會有人提前知曉。”
“我沒有記錯!就是一模一樣的題目!”秦敏急得都快哭了,“你說,現在該怎麽辦啊?”
要是被人發現他們早就知道試題,隻怕不僅仕途不保,就連性命也堪憂啊!
“要不要去報官呢?”秦敏第一反應便是這個,他不過是意外撿到了試題而已,又不是主動買題,主動上報,是不是可以從輕處罰?
誰知秦軒卻厲聲喝止:“你若想十年寒窗苦讀毀於一旦,那便盡管去報官!”
秦軒腦子飛快地轉動著,他決不能讓秦敏將此事泄露出去。
“此事你知我知,決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你就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將這件事……徹底忘記!”
“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秦敏卻依舊覺得不安。
“我根本不記得這件事。就算你去報官,我也不會承認此事。”秦軒冷漠地看著秦敏,一字一句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