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開宗祠
第六十四章 、開宗祠
一想到如今秦越竟還要與他兒子一同下場參加秋闈, 秦放簡直五內俱焚。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
而看如今秦越氣勢如虹的模樣,若軒兒與他對上, 必是軒兒落下成啊!
可秦放心裏再急,如今也不敢再輕舉妄動。他每一次想要對秦越下手,最終結果都不如所願,秦越不但毫發無損, 反倒還給他添了幾分助力。
這讓秦放不得不越發謹慎。
如今秦越考中案首, 他這個做族長的, 就該比任何人都高興才是。
這樣想著,秦放陰沉的臉上硬是擠出一個扭曲的笑容,嚇得剛進門的秦鬆心裏狠狠一個哆嗦。
“老爺, 大少爺來信了。”秦鬆低著頭, 大氣也不敢喘,生怕自己一個不好,就成為老爺的出氣筒。
“拿過來。”秦放冷著臉開口, 秦鬆連忙將信送上。
自從上次秋闈失利後,大少爺便痛定思痛, 回了白鷺書院奮發苦讀,已經有近三年的時間沒有回過家了,隻有偶爾才會寫信回來。
一想到這, 秦鬆忍不住在心裏歎了口氣。大少爺如此用心苦讀, 自然是好事, 可過猶不及啊, 這弓弦繃得太緊了, 也容易斷啊, 更別說人了。
最重要的是, 少年夫妻,這樣長久分離,總不是個事啊。
上次少年生病之後,少夫人曾提過,要去蘇城親自照料少爺起居,卻被老爺和少爺一起拒了,隻說少爺這三年要專心讀書,不能分心,待少爺考中舉人,再讓小夫妻團圓。
少夫人雖心有怨言,卻也不敢在科考一事上拖後腿,便隻能心不甘情不願地留在府裏。
這三年下來,秦鬆眼看著這少夫人從剛入府的活潑嬌俏少女,變成了如今穩重少言的模樣,與這府裏沉悶的氣質,越發像了。
秦鬆正胡思亂想之際,秦放已看完了信。
果然,秦軒此次來信,是問縣試結果。雖未提及秦越二字,但是秦放哪能不知道自己兒子的心思?他最關心的,便是秦越的考試名次。
秦放心中抑鬱,將信重新塞回信封,吩咐秦鬆:“把信給少夫人送去吧。她若是有信,就一塊給少爺寄出去。”
秦鬆連忙應命,拿了書信送去後院。
秦鬆到的時候,姚珍兒正在做繡活,聽到是秦軒來信,頭也依舊沒抬,隻輕輕說了一句:“放在桌上吧。”
秦鬆硬著頭皮說道:“少夫人若是有寫給少爺的信,就交給老奴,一塊寄過去。”
姚珍兒輕笑了一聲:“沒什麽好寫的。”
一聽這話,秦鬆也不敢多說什麽,放下書信便連忙退下。
等到繡完了手帕上的最後一遍花瓣,姚珍兒才拿起了秦軒的信。
一目十行地看完,姚珍兒諷刺地輕哼了一聲,果然,信上提到自己的隻有三個字:問妻安。
姚珍兒從一開始的滿懷期待,到現在的意興闌珊,變化不可謂不大。
秦軒人不能回來,書信竟也不給自己單獨寫一封,每一次都是寄給他父親,然後施舍般地在末尾寫上一句對她的問候。
倒不如不寫!
秦軒如此作為,隻會讓她覺得自己是個乞丐,像條可憐蟲一樣地等著他的垂青憐憫。
在這三年多孤枕難眠的夜裏,她的心也漸漸變得跟石頭一樣堅硬。
看完信後,姚珍兒隨意地將信紙揉作一團,丟在桌上,便起身進了裏間。
綠盈過來收拾桌子,看到那張皺巴巴的信紙,忍不住歎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將信紙重新捋平,收進了一個不起眼的小匣子裏。
那匣子裏,盡是她撿起來的信件。
小姐與姑爺的感情,也如這信紙一般,就算重新捋平了,隻怕也消不掉這褶皺的痕跡了。
*
縣試之後,還有府試與院試,諸如秦敏這般的學子,尚不能鬆懈,可對於秦越而言,他卻是可以直接備戰秋季的鄉試了。
如秦薦廉預料的一般,為慶祝秦越高中案首,秦放這個族長果然提出要開宗祠祭祀,再大擺三天宴席。
為顯重視,秦放還專門邀請了秦薦廉在內的幾位族老,專門去秦越府上親自道賀。
“咱們秦氏終於後繼有人了!”
“你爹娘在天之靈,定然也會欣慰的。”
族老們對秦越讚不絕口,秦越卻始終一臉淡然,不見一絲驕傲之色。
秦放看著他這般模樣,心中更是警惕。小小年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如此沉得住氣,當真不可小覷。
“多謝諸位長輩好意,隻是晚輩還得準備秋闈,實在不宜大操大辦。”秦越最終還是婉拒了族老們的意見,不願過於高調宣揚。
族老們麵麵相覷,最後都看向了與秦越關係最好的秦薦廉。
秦薦廉捋了捋胡子,斟酌著開口:“越兒說得對,他當務之急是準備秋闈,就算要大擺宴席,也可等科考結束之後再說。到那時候,說不定越兒已是舉人甚至進士功名,咱們再來錦上添花,豈不美哉?”
聽到這話,秦放依舊維持著和善的笑容,可那袖子裏的手,卻是狠狠握拳。
這些人,就這般看好秦越?!誰知道,後麵的秋闈春闈,又會出什麽差池!
秦薦廉的視線看似不經意地劃過秦放的臉,秦放好似一位真心為秦越高興的長輩似的,笑著道:“這宴席倒是可以暫時免了,可這好消息,總不能不告訴列祖列宗吧。”
“說的是啊!咱們秦氏多少年沒出過這樣的少年天才了,該告訴列祖列宗,讓他們高興才是!”一位族老點頭讚同。
秦薦廉也看向秦越:“你爹你娘,肯定會為你高興的。也該給他們燒柱香了。”
秦越沉思幾秒,終於點了頭。
罷了,就當入鄉隨俗吧。
最後,秦薦廉一錘定音,大擺宴席免了,開宗祠祭拜卻是必須的。
原本,秦氏子弟參加秋闈之前,就該祭告祖宗的,如今合二為一,倒也省了秦越一樁事。
六月初六,黃道吉日。
秦氏宗祠,正門大開。
上一次,秦氏宗祠開門,是為了秦軒去參加秋闈,那時候族人們也對他充滿希望,以為他可以為死水般的秦氏一族帶來新的希望,隻可惜是空歡喜一場。
如今,輪到秦越了。
他會創造奇跡嗎?
可惜,現在誰也不知道結局會是如何。
秦越踏入莊嚴森然的祠堂,身後秦安、秦平按捺住內心的激動,看著哥哥的背影,滿是驕傲。
秦薦廉親自為秦越主持祭告儀式。
原本,這事該是由現任族長秦放來做的。可秦越卻開口,希望由秦薦廉主持。
秦薦廉沒有推拒,幾位族老似乎也沒有異議,秦放自然也隻能笑著說是。
就這樣,這近幾年來秦氏一族最重大的一次祭祀,秦放這個現任族長卻退而其次,隻能站在一旁觀看。
看到那些不知情的族人露出詫異的模樣,秦放感覺好似被人狠狠打了好幾個巴掌。
這幾年,他盡力收攏人心,想要建立自己在族中的威信,徹底取代秦薦廉成為秦氏的主心骨,可沒想到,卻被秦越一朝打破。
秦放心中更恨幾分。
望著那道清瘦頎長的背影,秦放仿佛看到了他日後加官進爵、榮歸故裏的場景,隻是想一下那個畫麵,秦放心中就如百爪撓心般難受、難忍。
而他不忿的情緒,在聽到那句“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的時候,瞬間化作了浸入骨髓的恐懼。
那句話,是在秦越完成祭拜後,從他身邊擦肩而過的時候,悄悄在他耳邊說的。
聲音極輕,仿佛幻覺一般。
但是秦放敢肯定,自己一定沒有聽錯,因為他抬頭的時候,恰好看到秦越對著自己露出了一個極為冷漠的笑容。
該怎樣形容那個笑容呢?
秦放找不出恰當的詞,可那一刻,他的手腳像是被凍住了一般,全身僵硬,明明是在炎熱的夏季,卻如同身處寒冬冰窖一般,從心底竄出一股寒意。
他知道!
他一定知道什麽!
那一瞬間,秦放腦海中閃過最壞的結果,那就是自己所有做過的事,秦越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之所以他沒有任何行動,是因為……是因為時候未到!
一想到那句低沉縹緲的話,秦放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秦放以為自己的計劃萬般周全,卻忘了一句話,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何況,這秦越來曆又如此詭異,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事,似乎也算不上什麽!
秦放失魂落魄一般,直到回到府裏,才稍微緩和過來。衛氏看到他的時候,頓時驚慌出聲:“老爺,您怎麽了?”
秦放整張臉白得不正常,眼神也呆呆愣愣,像是丟了魂似的。
“我沒事。”秦放喝了幾口茶,緩和了過來,擺了擺手,讓衛氏退下。
秦放現在冷靜下來,發現情況並沒有自己方才想的那麽絕望。
秦越若是有實證,早就揭發自己了,他現在這樣裝神弄鬼,不就是因為隻有猜測嗎?
就算是青天大老爺辦案,也有講究證據。如今人證物證皆無,秦越能拿他如何?
想到這裏,秦放頓時心安不少,他拿起筆,連忙給兒子寫信。
當然,秦放絕不可能將這些擾亂兒子思緒的事說給他聽,他隻是將秦越高中案首的事告訴了他,畢竟他們二人不久之後,就有可能在蘇城相遇,還是得提前告訴軒兒一聲,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秦放在信中再三叮囑,此次秋闈,不得有失。
秦放知道,若是秦越先一步獲得功名,也許那時候,他所說的時候,也就到了。
他費盡心機籌謀了這麽多年,才得到現在的一切,絕不可能就這麽輕易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