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任一刀
第五十一章 、任一刀
太陽一落山, 氣溫驟降,整個桃溪鎮便像是落進了冰窟窿裏,處處透著寒氣。
往常這個時候, 街頭早就沒了人影,今日卻不知怎麽回事,外頭時不時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秦鬆,去看看, 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麽?”秦放放下手中的書卷, 吩咐一旁伺候著的秦鬆。
秦鬆應了一聲, 掩門而去。
書房裏沒了別人,秦放一直淡然的麵孔瞬間就陰沉了下來。
這次,秦越定無生還的可能。
發生了命案, 府衙的人自然要出動搜捕, 外頭的動靜,大概就是他們發出的。
秦放低頭繼續看書,可許久都未翻動一頁, 他的思緒此時早已飄遠。
等秦越的死訊傳來,他這個做族長的, 合該替他好好操辦喪事才是。畢竟,他家如今……可是死絕了。
正在秦放胡思亂想之時,秦鬆去而複返。
“老爺, 外頭現在都是捕快呢!”秦鬆麵色緊張地回道。
秦鬆如此神情, 隻因秦放此次行動, 並未告訴這跟他了幾十年的老奴。
上次那夥小毛賊被秦越的一把火嚇得四處逃竄, 雖說秦鬆設法將人打發出了桃溪鎮, 可秦放還是擔驚受怕了許久, 後來見事態平息, 再無人提及,這才鬆了口氣。
隻是那次事情,也給秦放提了個醒,日後行事萬不能自己露麵,也不能讓身邊親近之人沾手,是以,這次找水匪殺秦越的行動,秦放全權交給了秦越那二叔——秦康。
秦康不從也得從,因為秦放手中,捏著能要他命的把柄呢!
當初,秦昭被敗家的兒子氣到吐血,卻也不是那麽容易就喪命的。秦昭之所以死得那麽利索,是因為他那個好弟弟,在他的藥裏,多加了點□□。
秦昭死前,口吐鮮血不止,所有人都認定,是秦越氣死了父親,卻未想過,秦昭之死,另有隱情。
那時候,秦家內憂外患,亂成一鍋粥,根本沒有人會想到要去檢查秦昭喝的湯藥有沒有問題,匆匆就將他下了葬,就此掩蓋了秦康的罪證。
誰也不會懷疑秦康會下此狠手,外人看來,秦昭與秦康雖不是一母所生,卻向來和睦,秦昭對這個庶弟仁至義盡,秦康平日裏對這個哥哥也算恭敬有加。
知道這事的,唯有秦放而已。
所以,秦放以此牢牢拿捏住了秦康,他若是不想背上毒殺嫡兄的罪名,就隻能乖乖聽話。
秦放讓秦康出麵,找到了錦州有名的水匪任一刀。
這任一刀,之所以得了這麽個諢號,一來是他臉上有一道刀疤,二來則是他慣用一把大刀,殺人往往是一刀砍頭。
如今的水匪,勢力不比從前,日子自然也沒那麽好過,除了找機會截殺往來商船之外,偶爾也會接一些外活,比如替人做一些不方便做的事,除一些不想再見的人。
秦康如今是有名的糧商,手中錢財不缺,自然能買的動任一刀出麵。這次,秦越必死無疑,日後,再也沒有人能夠來影響他兒子的前程了。
想到這裏,秦放嘴角不由勾起一抹隱晦的笑意。他按捺住心中的得意,臉上卻故作不解和擔憂地擰眉問道:“捕快?難道是發生什麽大案了?快到年節了,確實容易出亂子,你可得叮囑門房,夜裏警醒著些。”
秦鬆連忙“哎”了一聲,又答道:“聽說是西市那邊昨夜鬧了匪患,捕快正忙著搜人呢。”
秦放故作驚訝:“匪患?也不知道是哪家遭了難,可有出人命?”
誰知,秦鬆的回答卻出乎意料:“沒聽說死人了啊。捕快隻是說有匪徒意圖劫財,被人發現了,就直接跑了啊。這會兒,正全城搜捕呢,聽說還驚動了守備軍,城裏城外現在可是風聲鶴唳呢。”
“什麽?!”秦放一驚,秦越沒死?!
這大名鼎鼎的任一刀,竟也如此無能嗎?!
秦鬆有些不解地看著自家老爺,似乎不明白他為何會如此大的反應。
秦放連忙掩飾了自己的異常,輕咳一聲,故作淡然地說道:“我隻是覺得奇怪,這匪徒竟如此大膽,敢闖進城裏來生事。”
“可不是嘛?馬上就要過年了,那水匪手裏沒糧,怕是要狗急跳牆了,說不定那水匪如今還躲在城裏,老奴這就吩咐下去,叫家裏下人晚上輪流值守才是。”秦鬆滿臉擔憂,告退而去。
門一關上,秦放頓時沉下了臉,一掌不甘心地拍在桌上。
該死!這秦越,怎麽就如此命大?!難道說,他的命數就如此強大,他兒子就注定要被壓一頭嗎?!
如今鬧出那麽大的動靜,但願那任一刀躲得過去。不過,就算任一刀被抓,也查不到他的頭上來。
想到這裏,秦放總算略鬆了口氣。
隻是,此時的秦康就沒他這麽淡定了。
從妻子口中得知外麵現在滿城都在抓捕匪徒,秦康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賀氏驚訝不已:“老爺,您這是怎麽了?”
秦康抖著手擦了擦腦門上的汗,厲聲問道:“如今匪徒可是抓到了?!”
賀氏連忙搖了搖頭:“方才著人問了,還沒呢。不過,那捕快大哥說,已經驚動守備軍了,抓住也是遲早的事。”
說著,賀氏憂心忡忡地擰起眉頭,“咱們年下還有幾船米糧要運出去,可千萬別出什麽事啊。”
賀氏雖是女兒身,可是家中獨女,未出嫁時,也隨父親了解過生意上的事,知道越是年節的時候,路上也越是危險。
然而秦康此時卻無心顧及自家生意,損失幾船米糧,對他而言,也不至於傷筋動骨,可若是那任一刀被抓,再將他供了出來,他就真的玩完了!
“馬上就要過年了,給族長的年禮準備好了嗎?”秦康急聲問道。
賀氏忙答道:“已經準備好了。過幾日便派人送去,老爺放心就是,斷不會失了禮數的。”
“今年的年禮,我親自送去!”秦康說完,又忙叮囑賀氏,“對了……越兒兄妹那邊,你也記得送些年禮過去。”
賀氏有些驚訝,秦康之前可不太願意沾惹這幾個侄子侄女的事,這會兒怎麽突然主動提出要給他們送年禮了?
“老爺是聽說越兒的那些傳言了嗎?”賀氏隻能想到這個理由了。莫非是見這侄兒越發有本事了,所以想恢複走動?
“讓你去就去,那麽多廢話幹嘛。”秦康心煩意亂,賀氏見他心情不佳,也不再多言。
整整一夜,秦康輾轉反側,一大早就帶著年禮到了秦放府上。
“老爺已經在書房等著您了。”秦鬆將秦康領到書房門口,便不再前行,隻讓秦康一人進了書房。
“見過族長。”秦康按捺住內心的焦灼,禮數周全地跟秦放行了禮。
“今日怎麽親自過來了?”秦放對秦康進來過來的原因,心知肚明,可表麵上卻一副絲毫不知的模樣。
秦康見秦放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終於急了。
“族長……族兄!那事我可都是按您的吩咐去辦的!您不能現在撒手不管了啊!”
秦放挑了挑眉:“你說的……是何事?我怎麽就聽不明白呢。”
秦康麵色發苦,哀怨地看著秦放,格外放低了聲音:“自然是任一刀的事。”
秦放麵色一沉:“那江洋水匪,我怎麽會認識?!”
秦康見秦放否認,急得聲音也不自覺提高了幾分:“那任一刀,可是你讓我去找的!”
秦放冷笑起來:“你一個糧商,在江上來來往往,與那江洋水匪相識,有什麽奇怪的!而我……與這些江湖匪徒,素來沒有瓜葛。”
“更何況,你覬覦嫡兄家財,當年不惜毒殺嫡兄,而今買凶殺侄子,又有什麽奇怪的。”
秦康滿臉赤色地想要辯解,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被秦放陰冷的目光鎮住。
“我說過,你要是敢亂說一句話,我就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不僅是你,還有你的妻兒老小,一個都別想活!”秦放目光陰鷙地盯著他,“可你若是識相,我便會設法保下你的妻兒。你妻子也算是個厲害人,有她在,你的血脈必不會斷絕。可你若是想不開……”
秦放話未說完,但是那威脅的意思,已然十分明朗。
最好的結局就是任一刀能夠躲得遠遠的,可若是不幸被抓,供出秦康,他最好是乖乖地自己認了這罪名,秦放還會設法替他保留血脈,可若是他想不通,非要攀咬秦放,那就怪不得他不客氣了,多加一條毒殺嫡兄的罪名,他照樣死無全屍,甚至連累妻兒,日後也別想在秦氏立足!
秦康跌坐在地,他此時才知道,自己當初鬼迷心竅,在秦放的蠱惑下給嫡兄下毒,是多麽愚蠢的事!
然而,悔之晚矣!
*
劉璋一連多日都在府衙忙碌,直到除夕夜,這才趁著夜色,回了府裏。
劉老夫人和王氏早已準備好了除夕宴,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個團圓飯。
“老爺,您近來忙得,人都瘦了一圈呢。”王氏看著劉璋,忍不住心疼。
劉璋雖瘦了一些,精神卻極好,問過幾個孩子的情況,便讓他們隨王氏去守歲,自己則留下來與劉老太太說話。
“原本你忙公事,我不該拿這些後宅之事煩擾你,隻是過了年,英娘又長了一歲,她的婚事,你看是不是差不多找個吉日,先定下來?”
劉璋一聽母親的話,這才恍然想起,自己差點將女兒的婚事忘到了腦後。
“英娘的婚事,自然是由母親做主。”劉璋微笑道,“清河那孩子,雖不是頂聰慧,但勝在刻苦,日後說不定能為我們英娘掙一個誥命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