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王一盛望著徐冉, 愧疚不已,想要求證,卻怎麽都開不了口。
徐冉驚訝於王琛突然的動手, 回過神, 上前將人拉住,搖頭。
她並沒有怪王一盛。
但王琛氣卻沒消。
他用手指著王一盛,每一個字都是極力忍耐的語氣。
“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井守成是個什麽東西?你會帶你老婆去他的飯局嗎?你會把你老婆一個人扔在飯局上嗎?你不會,我沒說錯吧?”
“……”
空氣中沉默, 連女警看向王一盛的表情都變了變。
“這一晚上,你有為被你帶去飯局的徐冉想過一秒嗎?你走以後, 她在那兒呆了多久?是不是平安回了家?會不會遇到什麽事?你想過嗎?”
“我打你是輕的, 你應該慶幸徐冉今天沒事,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的……”
王琛說完這些, 冷漠看了眼一旁目瞪口呆的馮佳佳, 拉著徐冉離開了。
朱正和女警被落在後。
手腕隔著衣服被抓住, 徐冉的心一點一點, 變得五味雜陳, 七上八下, 很多細節在眼前鋪開, 答案躍然紙上。
她後知後覺, 終於意識到了什麽。
“王琛……”
她頓住腳, 想要說什麽, 卻不知怎麽開口。
王琛漸漸冷靜了下來。
表情始終沉凝。
這時, 朱正和女警趕了上來。
女警剜一眼後麵的王一盛, 也打抱不平了句:“旁邊那女的是他老婆?看著也沒什麽事啊?合著就他老婆是人, 別人連顆沙子都不算是吧?”
說完又看向王琛,勸道:“這種人,我能理解你想打,但打人是犯法的,你們警局那位朋友雖說把人打進了醫院,呃還有點嚴重,但好歹也算防衛,你這動手,那就是尋釁滋事了,連辯護的餘地都沒有了,還是要理智哈。”
王琛緩緩鬆開了徐冉的手腕,低著頭,也不知在想什麽。
徐冉頓了下,算為王一盛解釋了句:“其實,他也不知道井守成會去,留下也是我同意的,如果要怪,最該怪的,是我自己。”
朱正見狀,忙安慰徐冉。
“徐律師,要別這麽說,這事兒我也有責任,我當時要是不擅作主張,直接報給周總就好了,周總聽見這事兒的第一反應就是讓強力直接找他。聽我一句,千防萬防,總有防不勝防,況且誰都有百密一疏的時候,千萬不要怪罪到自己身上!”
徐冉搖頭,領下了朱正的情:“我明白,但您別這麽說部長,今晚包括錄音的事,多虧了您,謝謝……”
沒多久,到了檢查的科室門口。
女警陪徐冉進去,朱正和王琛在外麵等。
等待中,朱正幾次瞄了瞄魂不守舍的王琛,還是道:“王律師,別太怪自己,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王琛坐著,兩隻手交叉撐在膝蓋上,低了低身子,看不清表情,勉強嗯了聲。
其實昨天,他就從鄭律口中得知了強力要請王一盛和徐冉吃飯的事。
當時,他正和鄭律一起吃飯。
中途,對方接了個電話,是早年有過合作的強力老總,當初對接這項業務的正是鄭井二人,故而除了井守成,鄭律也接到了這通電話。
但,他腦子裏當時想的是,徐冉和彭子維是男女朋友,他不宜插手這件事,就沒多問,也沒多打聽。
要是,那時候,他多問一句,說不定能知道井守成也去的消息,這樣就能提醒徐冉避開……
所以,沒人真正懂他的心情。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自己的喜歡很純粹。
徐冉出生於大城市的高知家庭,爺爺是經濟學領域的泰鬥級人物,外公是頂尖名校的校長兼工程院院士,父母則都是航天科工領域的知名教授,名校畢業,外貌優越,連工作履曆都精彩,無論走到哪裏都有數不勝數的追求者。
而自己,家境貧寒,小地方出來,學校也隻是名校裏的末流,畢業後摸爬滾打撞運氣進了金岸這個紅圈所。
表麵看似光鮮,實際上,同事們見他賺錢的拚命樣子,也會開玩笑說他上輩子五行缺錢,這輩子掉進了錢眼裏。但沒人知道,他是花了多少的努力,才走到今天,才走到別人的起跑線。
為了能在這個城市立足,安家,生存下去,為了能買到一間屬於自己的房子,他幾乎犧牲了所有的業餘時間,沒有周末,沒有節假日,隻有工作時間……
這樣的他,配不上徐冉。
她是連老天都偏愛的女孩兒,值得擁有更好的。
他的喜歡不重要,藏在心裏就好,他隻希望喜歡的女孩能永遠活在朝陽裏,不用經受風雨的打擊,一世平安、一世順利。
當你真的非常非常喜歡一個女孩,
你會明白,
會明白這種自卑。
你不會想自私地占有她,隻要她有人疼,有人愛,和真正喜歡的人在一起,你會真心真意地祝福她,永遠幸福,快樂。
但原來,他錯了。
他的愛,終究比他想象中狹隘了一點,當他看到徐冉抱住周迦南的那一刻,當他看到徐冉藏起傷口的那一刻,當他看到,徐冉擔心到撥通電話親口說出那幾個字的那一刻……
心裏藏了很久的地方,從酸甜中漫出了苦澀,散不去。
因為他知道。
他敢打不會還手的王一盛,卻不敢那樣毫無顧忌地打井守成。
他怕前途毀掉。
他怕自己走到今天的一切努力白費。
更害怕,自己連暗中喜歡一個人的資本都失去。
他是如此膽怯,如此世故,如此謹小慎微,也許,他連喜歡都不配。
但,周迦南敢。
他輸得一敗塗地,心服口服。
診室裏。
徐冉還在想剛才的事,王琛的反應,還有最後那句話。
其實,被人喜歡並不是一件難察覺的事。從小到大,大部分跟徐冉告白的男孩子,早在他們說出口前,徐冉就已經有所感覺了。
唯一的例外,是周迦南。
現在回想,並不是周迦南的喜歡比別人難以察覺,隻是因為她也喜歡他。
而喜歡一個人,那種心路是很蠻不講理的。不管你多麽優秀,又曾經被多少人追求,依然會懷疑,會不安,會擔心是自己自作多情,但又會為偶爾的一個對視,心潮起伏,浮想聯翩,懷疑自己的懷疑……
但現在,這個例外裏可能要加一個王琛?
她不是沒有過一點察覺,隻不過,每次在她有這種念頭時,王琛都會扔一個相反的例證過來。
她曾經以為,男人不會在喜歡的女生麵前故意提及自己的缺點,也不會大方揣度她和別人的八卦,甚至,把喜歡的人推給別人?
可她清楚地記得,王琛不止一次在她麵前說到過他被律所同事背地議論的愛錢、財迷心竅、見錢眼開。
她也記得,王琛曾當麵問她是不是和周迦南有過什麽?恐嚇信第一次出現時,王琛也在場,並極力促成了她去周迦南的房子裏住。
還有過往種種,不一而足。
但王琛雖然愛開玩笑,但本身卻是和大部分女生保持距離的性格,異性緣好,異性朋友卻不多。
徐冉是他在律所,唯一稱得上的異性朋友。
王琛很照顧她,一直很照顧。
加上認識幾年,王琛從來沒有追求過她,哪怕,隻是一絲半點的玩笑或暗示。這也導致,她以為他們隻是比較投緣。
可是剛才。
王琛打了王一盛。
一個中年級律師,打了律所合夥人。
王琛因沒有背景,又急於接各種案子賺錢,在律所一直與人維持著表麵上的和平,不管私下討厭誰,有怎樣的勾心鬥角,明麵上,從不與人發生衝突,尤其是各大合夥人。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徐冉的目光,越過門,不由穿向看不見的遠處。
從診室出來時。
除了檢查,手上的時候傷口也已包紮完畢。醫生給她開了幾瓶消炎和預防感染的藥,並叮囑她不能再著水,不然可能會變嚴重,好得很慢。
徐冉應下。
出來時,她盡量自然地躲開了王琛的眼神,和朱正交流:“我聽說…井守成也在這家醫院,我想親眼去確認一下他的傷怎麽樣……”
朱正愣了下。
但他答應的很快,“哦好,那我們陪你去吧!”
他知道徐冉在擔心什麽,當然不可能是擔心井守成的死活,徐冉隻是擔心井守成的死活會對周迦南造成的影響。
輕傷,還好說。
重傷,就可能涉及到過當防衛了。
當然,對正當或是過當的判定還有其他要件。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井守成傷得越輕,對周迦南越有利。
“謝謝。”
徐冉沒有拒絕,事發不久,她一個人去看,的確不是沒有心理陰影,哪怕知道這是醫院,大庭廣眾之下,井守成可能連床都下不了。
王琛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很沉默。
但聽到徐冉要去,二話沒說,直接起身跟在了後麵。
一行人,除了結束任務的女警都跟了過來。
井守成被120送到急診後,治療了半天,現在已被拖回了病房。
他的父母老婆兒子女兒都在國外,身邊最親近的人隻有個司機。但司機又簽不了同意書,隻能找來他的嶽母。
徐冉他們到就診台時,老太太正和護士說完要走。
上了年紀的臉皺紋深刻,麵目板正,人很瘦抬眼間卻有種強勢威壓,一看就不好惹,但當得知他們就是當事人,老太太的意料卻與他們想的不同。
老太太隻說了一句話:
“沒死,可惜了,你們走吧……”
徐冉一時愣住,但又想找醫生問問情況,並未離開。
朱正則主動在她身後說:“我去找醫生。”
轉瞬,這裏隻剩下三人,還有一個瞠目結舌的小護士。
老太太見徐冉不走,布袋子往身上貼了貼,踩著小腳離開了,邊走邊喃聲道:“死了才好,白讓老婆子跑一遭……”
一直等人消失在電梯。
王琛才開口,說了自己知道的情況:“我聽鄭律說,井守成的老婆是單親家庭,他嶽母當年很反對女兒嫁給井守成,為此差點和女兒斷絕母子關係。後來,井守成老婆受不了他婚後亂搞,移民國外,可能嶽母年紀大了,就留下了?至於他父母,跟著小兒子也去了國外,很少回來……”
徐冉了悟。
想到了四個字,眾叛親離,孤家寡人。
朱正回來後,帶回了打聽到的話:“醫生說他傷得不輕,但應該不至於成立重傷,具體的還要等傷情鑒定出來。”
徐冉的心,這才稍微放下一點。
然而,下一秒,井守成病房的門突然打開,一二三,好幾個眼熟的保鏢,正前後擁著周嵐成的身影,從裏麵出來。
門關上,周嵐成也看見了她。
“周董。”
“周董。”
三人連聲開口。
周嵐成披了披黑色大衣,朝他們點點頭,全程沒有說一句話,麵無表情地往另個方向離開,身後保鏢跟上,一擁而散……
但,有時候。
沒有說話,就是在說話。
作為員工,作為險被侵犯的受害者,他沒有問徐冉半個字,已經說明了他的態度。
徐冉大腦怔怔發木,這時,朱正才不好意思地說:“抱歉徐律師,我剛忘了說,周董知道這件事了,他和我問了醫院,我沒想到他來得這麽快……”
“沒事。”
徐冉失神笑笑,強裝無事。
換了她,也會這樣。
不是嗎?
周嵐成沒有當眾羞辱責怪她,已經是很給她麵子,這明明是可以想見的、意料之中的情形。
但,她還是有一點難受。
一點點。
或許,不止一點點……
作者有話說:
注:當她有人疼,有人愛,你會真心真意地祝福她,永遠幸福,快樂。原句from電影《那些年我們一起追過的女孩》台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