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痴與情（上）
靳世晨想起那日的那個小字條，除夕那晚，他收到字條后趕到梅園，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惜瑤，但不知怎地，那晚皇后等人都趕到梅園，靳世晨也不笨，猜了猜就想到這可能是別人的陷阱。
「惜瑤，除夕那晚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雖知道是陷阱，但靳世晨仍舊擔心地問。
除夕？
就是她被茶香欺騙喝下合歡酒的那一晚？就是她與靳世昊成夫妻之實的那一晚？
惜瑤不知心裡是何滋味，但面對靳世晨的發問，惜瑤道：「並沒有什麼事情。」
聽她的語氣，看來她對那小字條的事情全然無知，但見她說相安無事，那說明設計之人沒有得逞，思及此處，靳世晨也放下心來。
「你最近……可好？」靳世晨凝視了惜瑤一會兒，又問道。
「我……」惜瑤的聲音有些輕顫，忽又想起蘇籠晴的話，如今她已是皇上的風貴人，如果再與靳世晨糾纏不清，的確會害了他。
何況，如今她確實是靳世昊的人，再對靳世晨念念不忘，也是對靳世昊的不忠。
「我很好，多謝儀王關心。」惜瑤的聲音不冷不熱，彷彿面對的只是一個普通的陌生人。
許是感受到了惜瑤的冷淡，靳世晨靜靜地凝視了她一會兒，忽然問道：「皇上待你可好？」
惜瑤睫毛輕輕一揚，聲音輕柔：「惜瑤是皇上的風貴人，皇上是惜瑤的丈夫，皇上待我很好，入了宮后，惜瑤才明白，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以後惜瑤的心裡眼裡將只有皇上一人。」
說到此處，惜瑤又抬起頭來，看著靳世晨的清雅的眼睛，道：「王爺亦如此，王爺有深愛你的王妃，有自己的女兒。王爺……希望您……忘了惜瑤。」
惜瑤的聲音很輕柔，但吐字清晰，一句話都表達得很清楚，讓人一聽便明白，何況是一向聰明的靳世晨？
今天是十五，滿月，天邊的那輪冰盤靜靜掛著空中，投下一片清亮的月光，照在雪上，甚是清幽。
惜瑤已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但她仍然可以感覺到靳世晨的目光久久的落在她的臉上不散。
月亮清冷，照著惜瑤有些蒼白的臉上，更顯得惜瑤的臉白皙可憐，晚風吹來，一樓頭髮被風吹到惜瑤眼前，靳世晨輕輕地伸手，似想去幫惜瑤理一理那縷被風吹亂了的頭髮。
就在他的手快碰到惜瑤的臉頰時，惜瑤忙後退一步避開他的手，以與靳世晨保持一段距離。
靳世晨的手僵在原地。
惜瑤強忍住內心的憂傷，從袖子里拿出一枝素雅潔凈的白玉桃花簪，遞給靳世晨，語氣帶有幾分生冷：「多謝王爺厚愛，惜瑤無福消受，此桃花簪歸還給王爺。」
這是惜瑤初到儀王府里的第一年除夕，靳世晨送與惜瑤的簪子。
靳世晨沒有動，只是靜靜地望著風惜瑤。
風惜瑤也一直保持著遞給他簪子的姿勢，沒有收回手來。
良久，靳世晨才緩緩伸手接過那支桃花簪。
惜瑤再次向靳世晨行了一禮，道：「惜瑤身子不適，若王爺無事，惜瑤便先離開了，王爺保重。」
說罷，她也不等靳世晨的回答，盈盈轉身，一步一步離去。
「惜瑤，如果這是你的願望，我會做到，只是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情。」就在惜瑤要離開時，靳世晨在她的身後叫住了她。
惜瑤停下腳步，轉頭看著靳世晨。
月光下的靳世晨長身而立，更顯玉樹臨風，晚風拂來，吹著他的衣衫翩翩，宛如仙人。
「只要王爺能放下過去，無論何事，惜瑤都會答應。」風惜瑤道。
靳世晨的溫和帶有滋性的聲音帶著一絲堅定：「答應我，你能每天都能過得幸福快樂。」
風惜瑤一怔，一絲感動與憂傷涌過她的心頭，看著靳世晨的深情的模樣，惜瑤覺得自己就要陷入他的眼神里，她連忙別過頭不再會看他，隔了一小會兒，風惜瑤才道：「皇上待我很好，我過得很開心。王爺，你也保重。」
說罷，風惜瑤不敢留戀，轉身一步步離開了。
幽迷的月光下，靳世晨久久的凝望著那遠去的瘦小身影。
而惜瑤終是不再回頭。
惜瑤離開靳世晨不遠處后，丫頭莫離便迎了上來，從惜瑤手裡接過燈籠幫她打著燈，一步一步回瑤華宮。
回到瑤華宮后，時間尚早，莫離見惜瑤臉色有些蒼白，心裡不禁有些擔心，這儀王到底對主子說了什麼，為什麼主子自與儀王見了一面后，就消沉了許多？
惜瑤回到寢殿里，莫離還在她身後侍候著她，她就只說自己累了，便將莫離打發了下去。
瑤華宮很大，裡面的陳設低調而奢華，惜瑤坐在那張紫檀木雕花床上，煙蘿紫床幔輕輕地垂著，有風從開著的窗子吹來，帶著絲絲點點寒意。
耳邊似響起靳世晨那溫柔的聲音，那關切的眼神，似乎怎麼抹到抹不去，但蘇籠晴說的沒有錯……即便再是如何不舍，她都不能再與靳世晨有任何牽扯。
惜瑤心事重重。
屋外一輪明月高懸，幽幽的月光灑落，宛如白霜。
莫離也沒有睡意，想著今日主子的奇怪的樣子，她也很是擔心，月上柳梢頭的時候，莫離正準備回去好好休息時，一個男人突然從外面闖了進來，一腳踹開了瑤花宮的大院門，踉踉蹌蹌地又要衝入瑤花宮的大門。
莫離嚇了一大跳，正準備驚叫一聲時，一個太監衝出來沖莫離瞪了一聲，道：「還不參見皇上！」
借著幽迷的月光，莫離細細看去，雪白的月光照在那粗魯的男子臉上，那是一張冷酷卻英俊非常的臉，深邃的眼帶著一股說不出的迷人與魅力，正是當今皇上。
莫離連忙跪拜行禮。
「她呢？！」靳世昊的聲音冷厲而又帶一絲含糊。
一大股酒味撲鼻而來，莫離勉強定住神，看來皇上是喝醉了，但莫離反應也快，知道靳世昊所問的「她」便是風貴人，於是莫離跪著道：「回皇上的話，主子身子不適，在房裡休息。」
「身子不適？」靳世昊冷笑一聲，問道，「怎麼個不適？什麼時候不適？」
莫離猶豫了一刻。
「說！」靳世昊帶著酒勁怒吼一聲。
莫離嚇得連忙答道：「主子自與儀王見了一面后，便有些異常，現在在屋子裡休息。」
莫離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看著青色地磚，不敢抬頭，雖然她沒有看到靳世昊的神情，但依然可以感受到靳世昊身上那股令人膽戰心驚的憤怒。
夜已深了，惜瑤確實累了，她已將頭上的釵環一一除去，將滿頭青絲放下，正要脫去外衣準備入睡，寢殿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面踹開，惜瑤嚇了一跳，轉頭看去，靳世昊冷俊著臉站在外面，臉上帶著些酡紅。
「皇上？」惜瑤又驚又疑。
靳世昊已步入屋子裡來，臉色沉著，惜瑤聞到一大股酒味，又見靳世昊臉上的酡紅，知道靳世昊必然是喝了許多酒，只是她見靳世昊冷俊的臉上隱約帶著一絲懾人的怒意。
惜瑤正待說些什麼，靳世昊已先一步走到她面前，捉住風惜瑤的手，盯著惜瑤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睛，道：「風惜瑤，時至今日，你的心裡眼裡還是只有一個靳世晨是嗎？！」
惜瑤一愣。
靳世昊聲音帶著不滿與不甘，道：「為什麼？！風惜瑤，你嫁給我兩年來，難道就不曾對我有一絲動心？難道你當真看不出來，這麼多年來我對你的感情？」
惜瑤有些錯愕，看著靳世昊那激動的模樣，她既害怕又茫然，今日的靳世昊到底是怎麼了？他……都在說什麼？
「皇上，你說什麼？我不明白。」風惜瑤道。
靳世昊仍然握住她纖細的手腕，緊緊地盯著她的蒼白的臉，道：「你十歲那年，陳靖帶你到岳林打獵，你從一株杏花樹上落跌下來，被靳世晨所救，所以你的眼裡心裡就只有他一個人，你並沒有看到那時一直在注意著你的我。」
惜瑤思及第一次遇到靳世晨的場景，又看著此時醉了的靳世昊，那時，他也在？可是惜瑤確實不記得靳世昊了。她只記得那時的翩翩少年靳世晨，那麼出眾溫雅，宛如美玉。
「我還記得那時你穿著水綠色的裙子，溫柔地照顧著你的弟弟風惜年，我第一次看到才十歲的女孩可以那麼溫柔愛護地照顧自己的弟弟，不由對你產生幾分興趣，可是那時的你只注意到靳世晨，根本沒有看到我。」靳世昊帶著濃濃的醉意，說著隱瞞在心裡已久的往事與秘密。
惜瑤的心起伏不定，未料到靳世昊竟會在那時已注意到她。
靳世昊又道：「後來陳靖去世，你跪在靈堂外的石階下，靳世晨曾去安慰過你，我也想去，但是最後還是忍住了。我在和自己賭氣，你眼裡心裡都是靳世晨，我不願意喜歡上這樣的你。四年前在陳府看到你的那次，靳世晨答應帶你走，而我帶走惜年，惜年是你的弟弟，我知道在你心裡，能比過靳世晨的就只有惜年了。你從來都不會關注到我，我也只有，只有帶走惜年，你才能注意到我靳世昊……」
惜瑤睜大了眼睛，聲音有些發顫，道：「所以你當年帶走惜年，是因為我？」
這些年來，她一直沒有明白，當初靳世昊為何要帶惜年走，沒有想到竟然是因為她……莫非蘇籠晴沒有說錯，靳世昊當真對自己……情根深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