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足風流
「沒事了。」他的聲音與他的人一樣溫潤輕柔,聽到耳朵里,特別的舒服,彷彿有一種謎一樣的感染力。
風惜瑤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正被這比女人還美的少年橫抱著,也正因如此,她才沒有摔到。見風惜瑤神色漸漸恢復正常,他才將風惜瑤放下來。
這一年風惜瑤還是十一歲的小女孩,而他是十八歲的翩翩美少年。還是一個孩子的風惜瑤站在他身邊,身高勉強及他的腰。他彎下腰來,看著風惜瑤的那雙特別的清澈幽美的眼睛,似覺得她的眼睛清亮美麗得不尋常,彷彿是一顆黑寶玉浸在水中般美麗迷人。他彎下腰來,微笑著伸出他白皙而修長的手,輕輕地揉揉她的小腦袋,關心道:「沒有傷著吧?」
風惜瑤知是他救了自己,心裡感激,便搖了搖頭,聲音帶著些稚嫩,說道:「我沒事,謝謝大哥哥。」
靳世晨微微一笑,又望了一眼樹上的風箏,忽地身形一展,很輕鬆地便躍到樹枝上,將杏花枝頭的風箏取下,又輕輕一跳,便穩穩噹噹地踏上了堅實的地面上,整個取風箏的過程一氣呵成,毫不費力,可見其身手矯健敏捷。
他彎下腰,將風箏遞給風惜瑤,微笑著說道:「下次當心些,不要去爬那麼高的地方玩。」
風惜瑤接過陳思雪的燕子風箏,再次道了謝。靳世晨也不再多說什麼,便轉身離開了這裡。風惜年也才回過神來,見姐姐差點摔死,小小的身子跑過來撲到風惜瑤懷裡,哇哇哇地大哭了起來。風惜瑤輕拍著風惜年小小的身子,溫和地說道:「惜年不哭,男兒有淚不輕彈。」
「我不管什麼男兒女兒,我只要姐姐在我身邊。」風惜年抽泣著、帶著哭音說道。
風惜瑤安慰著風惜年,忽又回頭看去,他已漸漸走遠,白色背影里,透著那股溫雅不凡,又看了看懷裡正在哭鼻子的惜年,她心想著,惜年長大后,會不會也像靳世晨一樣,高貴而氣質非凡?一想到這裡,風惜瑤不禁微微一笑。
我們家的惜年長大后,一定會比靳世晨更英俊帥氣,更有魅力。
第二次見靳世晨,是在那次岳林效游的二年後了。
將風惜瑤姐弟視為己出的陳靖因病逝世。
早在陳靖生病,不無管理家中事物之時,陳府的夫人小姐們就已變相欺負風惜瑤姐弟了,陳靖一走,風惜瑤姐弟更是瞬間淪為府里卑賤下人,處處與他們為難。
陳靖真心待風惜瑤與風惜年,他們又豈會不知?陳靖的去世讓風惜瑤姐弟悲痛不已,同時,他的離開,風惜瑤更感覺到她與惜年無依無靠,如若一旦被趕走,今後又該何去何從?
那一日,整個陳府都掛著白色燈籠,四處的白色帷幕將陳府的悲傷渲染得更加深刻。棺材停放在靈堂里,裡面哭聲一片。風惜瑤和風惜年身披孝服,也想去靈堂看陳靖最後一眼,陳靖將軍對他們姐弟的恩情,她一定會銘記於心。無奈陳府主子不準讓風惜瑤姐弟跨入靈堂一步,風惜瑤和風惜年便遠遠地跪在門外。
淚水一顆一顆地從她的臉上墜下,打在冰涼的石板地面上,風惜年看到被淚水打濕的地板,抬眼便看到風惜瑤正在落眼的臉。
「姐姐……」風惜年擔心地、輕輕地喚了她一聲。
風惜瑤低頭看到風惜年的臉,陳靖死後,他們更是命賤如草芥,他們的未來,該如何去面對?風惜瑤忍不住緊緊地將風惜年擁入懷裡。
惜年,今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好好保護你。
連跪了幾個時辰,靈堂里大部分人都已去休息,風惜瑤也讓風惜年先去休息。她想繼續跪在這裡,陪陪陳將軍。
那一日天氣微涼,風吹在身上仍感覺到那陰陰冷冷的寒意。地板堅硬而冰涼,她一面為陳將軍的去逝而傷心,一面又為他們的將來而擔心,內心有種難言的傷感。
惜瑤正在感傷,忽然一個聲音在她的頭上響起,彷彿如春天裡的微風般溫柔。
「惜瑤?」
這個聲音渾厚而富有磁性,風惜瑤以前都覺得所有人的聲音都應是差不多的,只是為了表達各自的思想而存在,但聽到這個聲音,風惜瑤才相信,原來真的有人,只是聲音便已以足迷人,足夠有魅力了。
這個聲音有些兒熟悉。
惜瑤輕輕抬起頭來,便看到一張美如冠玉的臉孔——靳世晨。他今日亦一身白衣,漆黑如墨的長發以紫金冠整齊高束,一絲不亂,溫潤清雅又而絕美的面容一如既往,只是多了幾分成熟與穩重。
他看著惜瑤,臉上似有驚訝之色。
惜瑤亦微微一愣,一是驚訝靳世晨會突然出現在此地,二是驚訝於,他怎麼會知道她的名字?
靳世晨第一次見到她后,出於好奇,便問了陳靖,那日岳林里的綠衣女孩是誰。陳靖道是好友之子,友人已故,托他照顧那兩個遺孤。后陳靖擔任皇子的老師,陳靖去世前,因與靳世晨關係頗好,便向靳世晨提過一兩句:「我若不幸離世,倘若,日後惜瑤與惜年有難,還請三殿下能看在我的面上,照顧他們一二。」
於是,靳世晨便記住了風惜瑤。
也記住了陳靖的請求。
風惜瑤一見是他,愣了片刻后,微微躬腰,用她這兩年在中原學習的禮數向靳世晨行了個禮,道:「惜瑤見過王爺。」
如今靳世晨年已弱冠,皇上賜封為儀親王,同時也已許婚,他娶了自己的青梅竹馬的玩伴連琴,現已搬出皇宮,現住在皇上所賜的宅子儀王府里。關於他的事迹,惜瑤也是聽陳思雪與陳思梅姐妹談及的。
靳世晨仔細端詳了一下風惜瑤,小女孩果然長得很快,她顯然比兩年前大許多了,仍然是清靈靈的女孩,只是……明顯的,比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蒼白憔悴許多。可能是因為陳靖的去逝吧。只是,她在府里,可算得上是陳靖的義女,她為何會跪在靈堂外面的台階下?而不是直接跪在靈堂里?
「惜瑤,你為何會跪在這裡?」他的聲音里有透著關心。
惜瑤抬頭看著靳世晨,心中思緒萬千,回憶兩年前她還在心裡暗暗猜測,她的惜年長大后是不是也會如靳世晨那般玉樹臨風、氣宇軒昂。如今看來,命運似乎一再地與他們開玩笑。
她心中一痛。
風惜瑤低下頭來,不再去看靳世晨,只輕輕淡淡地說道:「惜瑤身份卑微,能跪在這裡,已是難得了。」
靳世晨微微一怔,定定地看著惜瑤,卻也不言語。
四周靜得只剩下風吹樹葉的聲音。
氣氛有些兒尷尬。
靳世晨忽問道:「你在這裡,是否有人為難你?」
他仍然記得恩師陳靖曾請求於他的事情,倘若惜瑤姐弟有難,希望能幫她一二。
風惜瑤並沒有馬上回答。心裡默想,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的飄泊多年,終於找到了依靠,卻又失去的。這種浮萍般的飄泊,她又該怎麼去訴說?靳世晨生來高貴,又怎麼會明白她和惜年自小飄泊的苦楚?她曾希望惜年將來能成為靳世晨那般的人物,可惜,他們的身份,註定這是一個無法實現的夢。如今她不再要求太多,只要惜年好好活下來,能安然長大,便足夠了。
「謝謝王爺的關心,惜瑤……過得甚好。若無其他事情,惜瑤先行告退了。」
她只說了這樣一句話,便慢慢地站起身來。可能因為跪得太久了,腿有些麻了,一個不穩,差點摔了下去。好在在她身子向下摔時,靳世晨及時伸手扶住了風惜瑤。
他的手仍然如兩年前那樣地溫暖有力。
過了二年,她仍然比靳世晨矮一大截。風惜瑤定了定身子,待站穩后,便向靳世晨行了一個禮,道:「多謝王爺。」
說罷她便轉身離去,她的步子走得緩慢,卻很穩,白色的孝服裹著她小小的身子,襯著她身後的那片蒼茫的天空,益顯得渺小而可憐。
「惜瑤。」靳世晨突然在她身後喚了一聲。
風惜瑤定住了腳步,回頭看向靳世晨。他幾步走到風惜瑤的身邊,忽而伸手將他懸在腰邊的龍紋玉佩取下來,拉過她的小手,將玉佩放入她的手心裡,說道:「日後若有難處,拿著玉佩來找來,我若能做到,定會幫你。」
風惜瑤有些驚訝,白玉觸而生溫,瑩亮剔透,龍紋雕刻細緻得每一個線條都恰到好處,彷彿這條龍能隨時活過來一般。
「為何幫我?」風惜瑤問。
靳世晨柔聲道:「我答應過老師,若你們遇到困難,定會幫助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