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陽光曬在麵上,暖意融融,不孤的呼吸時有時無地撲在耳邊,昨晚為了抓傻狐狸的現行,大半夜沒睡,現在氣氛正好,不知不覺間我就睡了過去。
眼前雲霧繚繞,天光昏藍,似乎晨曦未醒。而我站在河邊,看到水麵如鏡,不起一絲波瀾。
她俯身低首,一雙蒼白濕潤的手輕輕地扶在我的肩上,貼在我的耳邊,語息微涼:「好孩子,不要回來,不要相信別人。」
我能感覺到她的無盡哀傷,但心中卻如眼前的河水般,平靜無波:「不要相信別人……可我又是誰?」
「你是個人。」她的唇輕輕地貼在我的臉側,如同不敢聲張的耳語,又隱含難言的堅定,她重複了一遍,「你是個人,我們都盼你做個自由的人。」
說罷,她朝我貼近了一點,似乎想給我一個擁抱,可最終還是沒有抱住我。
所謂自由,其實從來由不得自己。
哪怕隻是個擁抱。
我終於察覺到一點微末的悲哀,不言不語,矗立著像一塊頑石。
她留下一聲如煙般的歎息,雙手從我肩上離開,細碎的摩擦聲響起……
我悠悠醒來時,小龍正從我身側遊過,察覺到我的動靜,他身子不動,頭扭轉了半圈,對我說:「你醒了,快點起來次(吃)晌午飯。」
我還有點頭腦昏沉,青石太硬,睡得我渾身酸痛,我撐起身來,發現身上蓋著件外裳——很寬鬆,應該是不孤的。
我揭開外裳,沉沉地應道:「知道了。」
不孤蹲在一旁的一塊空地裏,背對著我,不知在幹些什麽。
身上的濕衣已經幹透了,我將不孤的外裳疊好,隨口問道:「他又在幹什麽?」
「烤魚。」小龍跟在我的腳邊,一起朝不孤走去。
這時,我已聞到烤魚的焦香味,走到不孤身邊,果然看見他手裏舉著一條穿好的魚,在不停地翻動。
從這外形看來,嗯,是那條砸我臉的大肥魚。
「曦曦,你醒了?」不孤抽空對我笑了笑,然後又回頭專心地翻著魚,「再等一會兒,馬上就好了。」
「你會烤魚?」我在他身旁坐下,小龍見機遊進我手裏,我輕輕地捏著他,全當給他鬆鬆筋骨。
不孤的臉龐在火堆的烘烤下有些淡紅:「我爹娘從小就教我怎麽讓食物變得更美味,這些日子,你吃的烤雞、燉雞、燒雞……全是我做的,味道還不錯吧?」
我想起兩個月來吃的全雞宴,感覺喉嚨裏都快長出雞來了,但還是雲淡風輕地點頭:「嗯,手藝不錯。」
狐狸一邊要在我眼前扮皇上,一邊還要躲著我親自做飯,真不容易。
不孤聽了我的讚許,立刻咧嘴笑起來:「你喜歡就好啦,我們今晚喝雞湯。」說著他朝一旁抬了抬下巴,我才看到不遠處的草叢裏扔著三隻剛抓的野雞。
雞的腳被綁在一起,嘴巴上都套著一個大大的紅果子,跑也不能跑,叫也不能叫,但翅膀還在不斷撲騰,羽毛鮮豔,一看就很健康肥美。
我奇怪地問:「怎麽還是活的?」
「我都好小心,新鮮的才好吃嘛。」不孤有些驕傲地衝我眨了眨眼睛,「之前怕你發現,沒有捉活的,太可惜啦。」
我一時不知該說什麽,總之就是非常難受。
……還有完沒完了,這鏡墟的雞是吃不絕了嗎?
沒過多久,不孤烤好了魚,彈指將火瞬間熄滅,然後把魚遞給我:「曦曦吃了三河果運氣果然變好了,我往日都沒抓過這麽大的魚呢。」
我看著不孤,他頭發亂糟糟的,穿著單衣,鬆鬆垮垮的,露出一小片胸膛,放在人間也勉強稱得上傾國傾城的容顏,卻總是綻開純粹的笑容,不帶絲毫誘惑。
美而不自知。
見我沒動,他又把魚遞近:「怎麽啦,吃啊,曦曦。」
算了,我對自己歎了口氣,吃人家的嘴短,更何況,對著這樣的不孤,怎麽生得氣來?
吃雞就吃雞吧,沒什麽不好的,就當補身體了。
我接過烤魚:「你和小龍吃什麽?」
「我已經吃過了,小龍是蛇,吃一頓要管半年的。」不孤將小龍從我懷裏抓出來,扯了一下他的蛇信,小龍反口咬在他的手指上。
「嗷!」不孤痛叫,不停地甩手,試圖將小龍甩開,「小龍鬆口!」
我無語地翻了個白眼——這也是跟小龍學的,然後自顧自地吃魚。
誰讓不孤手賤,非要去惹小龍。
等我慢吞吞地吃完,先前還打得不可開交的兩人,現在已經恢複了頭疊頭的狀態了。
我拿起疊好的外裳替不孤穿上,他害羞地想要逃開:「我、我自己來就好了。」
我眉目不動,拎著他的衣襟合攏,然後彎下腰去:「等你什麽時候會係腰帶再說吧。」
「我……手比較笨嘛。」不孤撓頭為自己辯解。
小龍抓住機會刺他:「你隻有手笨嗎?我看你腦殼也不是很靈活。」
係好腰帶,我直起身來,看著不孤一臉委屈卻不敢反駁的樣子,伸手將他軟塌塌的耳朵立起來,安撫他:「做妖精腦殼也不用太靈活的,回去了。」
於是我們踏上了回程,不孤用草藤將幾隻雞串在一起,拎在手上。
不孤走在我身旁,低下頭不說話,過了一會兒又對我笑起來:「……真好看。」
「什麽?」
「曦曦打的結真好看。」
我看了他一眼,剛才還委屈呢,一會兒又笑了,像個小孩子似的,忘性真大。
我沒回應他的話,隻說:「往後穿玄色衣裳吧,白色容易髒。」
不孤:「可是小龍說我穿白色好看。」
「啥子啊?」小龍有點蒙,「我嗦(說)過這話嗎?」
「說過的啊!」不孤急著說,生怕小龍不承認。
身旁不孤和小龍又開始吵吵嚷嚷,溪流聲漸消失。而我抬頭望了望天,一碧如洗,晴朗明淨,是個很尋常的夏日午後,於是眯著眼睛,自在地笑起來。
突然覺得,就算一直這樣過下去,也沒什麽不好。
回到住地,不孤將幻境撤去,房子立在雜草叢生的空地上,顯得非常突兀。
晚上,不孤把三隻雞都燉了,放了他的「獨門香料」,湯很鮮,還未出鍋的時候,我就看到他守在灶邊吞口水。
我打理了一下午的院子,挽著袖子,連手臂上都沾了泥土,路過時故意逗他:「口水流到鍋裏了。」
「啊!」不孤立刻抬手擦了擦嘴巴,尾巴和耳朵一起揚起來,引開話題,「我先給你盛一碗湯啊,曦曦。」
我趕緊走開:「不了,等會兒一起吃吧。」
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這句話我沒說。傻狐狸很脆弱,不能打擊他。
這頓晚飯,我吃了一個雞腿,喝了兩碗湯。
入睡時,我讓不孤開著窗,撩起床帳,可以直接看到窗外,今夜無風無雲,是個非常晴朗的月夜,空氣裏有新鮮折斷的草木清香。
月色如霜,薄薄地敷在地上,正巧落在不孤的睡窩前,他前爪搭在鼻子上,兩隻毛茸茸的大耳朵時不時地顫一下,呼吸微沉,偶爾會有呼嚕呼嚕的聲音,幾乎可以聽到他那平穩有力的心跳。
我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所以我說,不孤是隻傻狐狸,小龍也並不聰明——這麽久了,他們都沒發現,我的心跳其實是偽裝出來的。
7,
天色半明半昧的時候,我醒了。
不孤已睡得四腳朝天,爪子耷拉著,露出鼓鼓的肚皮來,肚皮上的毛不那麽深,隨著呼吸輕輕地起伏,看起來……
很好摸。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不孤已經睜著一雙圓滾滾的眼睛望著我,因為才醒,原本冰冷的眼眸浮上了一層潤澤的水光,顯得分外溫柔。
他大概還搞不清楚狀況,呆呆地問我:「……曦曦,你為何要摸我?」
「咳。」我收回放在他肚皮上的手,指尖還不自覺地摩挲,避而不答,隻說,「仰著睡小心肚皮著涼。」
不孤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還很自豪地說:「我身體很好的,放心啦曦曦。」
我有點尷尬地點頭:「啊……那就好。」
「曦曦你起這麽早啊?」不孤抬起爪子揉了揉鼻子,翻過身子用頭蹭著我的衣擺,「是不是餓了?你最近吃得越來越少啦,這樣可不好。」
如果你舍得不吃雞,或許我能多吃一點。
雖然心裏腹誹著,但我半俯下身去捏了捏他的大耳朵:「不是,左右也是睡不著,出去走走罷了。」
「那,我同你一起去?」不孤說著就要從窩裏出來,我及時按住他搭在窩沿上的爪子,不要他出來。
不孤抬起腦袋,歪著頭看我,我幾乎可以透過絨絨的狐狸毛看出他的疑惑,無奈隻能耐心哄他:「天還早呢,你再睡會兒。」
不孤正好張嘴打了個嗬欠:「喔啊~」
我替他把嘴合上,拍拍他的頭:「睡吧。」
大概實在沒睡醒,不孤聽話地縮了回去,合眼前還不忘囑咐我:「小龍在外頭,你有事就喊他哦曦曦。」
我輕聲答:「知道了。」
又多站了一會兒,見他又睡熟了才悄聲出門去了。
外頭荒草叢生,一塊一塊的巨石沉默著,仿佛千萬年來不曾變過。
樹林邊緣,小龍掛在樹枝上,一截細長的尾巴蕩來蕩去,恕我直言——這看起來真的很像一條死蛇。
我繞開他,隱在一處較遠的背風斜坡,確定四下無人之後,才解開了衣裳。
低頭看去,腰腹處有一塊拇指大小的青灰,與周圍潔白的肌膚相對比,顯得格外觸目驚心。像絹布被汙泥浸染,由內而外的髒汙。
我伸手戳了一下,那塊肌膚已經沒有感覺了。
最初,在我醒來的第五天,我無意間發現腹部上有一顆青灰的小痣,那時我尚未覺得有什麽不對。
隻是後來,漸漸地,原本隻有芝麻大小的痣開始擴大,我才知道,那並不是一顆痣。
這奇怪的青灰擴張得很慢,看起來像嬰兒剛出生時屁股上還未散去的淤青。若不是我眼見它一日更比一日蔓延,隻會以為是生來就有的胎記。
而隨著青灰蔓延,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我的呼吸和心跳……似乎正在消失。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是一個深夜。
我莫名地從混沌的夢境中驚醒,睜開眼時渾身冷汗津津,下意識地大喘了一口氣,仿佛經過了一場九死一生的掙紮。
但是——我沒了氣息。
我試著吸氣,氣息卻無法進入我的體內。
寂靜的夜裏,隻有身旁熱得露出大尾巴的不孤,他的呼吸聲分外清晰,微沉而平緩。
我僵住了,腦子裏一片空白。
過了許久我才伸手摸上自己的胸口,等了很久,沒有心跳,我的心跳停止了。
我早知自己絕不是什麽皇後,也知道此處絕非凡世,但萬萬沒料到,我居然連個人都不是。
那一晚,我閉著眼,卻清醒了一整夜。
最後看了一眼那塊青灰的印記,我整理好衣裳,抬頭遠望。
天欲破曉,晨星漸沒,風起於山林,掠過清泠的水麵,吹至我的眼前。
一切都是欣欣向榮的氣息,草莽洪荒,萬物生長。
而我,緩緩地站起身來,再清楚不過地意識到一件事。
死期將至,我的時間不多了。
其實,我並不是完全失憶,隻是……仍處於一片混沌,就如同站在一片記憶的廢墟之上,難以從破碎倒塌的磚瓦來辨別房屋的原貌。
又過了幾日,午後,我獨自來到一處斷崖上,靜坐放空。
不孤找了我很久,山穀裏回蕩著他的聲音,而我一直沒有回應。
他找到我時,已是斜陽滿山了。
但他並沒有立刻靠近,而是站在我身後不遠處,與小龍嘀咕:「曦曦她最近有點不對勁,她是不是……不開心啊?」
小龍:「我咋個曉得,你個人去問她嘛。多半四(是)你太煩人,她終於受不了了而已。」
「才怪呢。」不孤很理直氣壯地反駁,「她最近啊,都睡得很早,起得也很早。前些日子,有一個早上,她還偷偷摸了我肚子……說什麽怕我著涼,她還以為我真那麽笨呢,會相信這種借口,哼。」
「完蛋!」聞言,小龍忽然大聲叫了起來。
不孤不明所以,被嚇了一跳:「怎、怎麽啦?」
小龍拖長了聲音,難得忐忑起來:「……聽說女的都要來那個,心情容易陰晴不定,她未必……」
「咳咳。」我沒回頭,隻是十分刻意地咳嗽了幾聲。
這兩個人,腦子都不正常,越說越離譜。
再聽下去,我可能就成了有喜了。
小龍立刻住了嘴,不孤還逮著他問:「什麽啊,那個是什麽啊?」
我不得不回頭製止:「喂喂!我都聽著呢,背後說人閑話小心爛舌頭哦。」
小龍嗖地一聲躥進了草叢,迫不及待地溜了。不過,即使跑得那麽快,我也能感覺到他那不可言喻的尷尬。
隻剩不孤還呆站著,一副摸不著頭腦、世界好複雜的傻樣子。
我無奈地在心底歎了口氣,朝他招手,他立刻走到我身邊來,我坐的這塊石頭很小,他隻能蹲在一旁。
雖然是蹲著,但他身高腿長,也與我差不多齊平。
不孤先是看了一眼我的表情,大概覺得我心情正處於晴朗的一麵,才開口問:「曦曦,你到底怎麽啦?」
我隨手掐斷一朵野花,插到他毛茸茸的耳朵旁,淡紫色的小花與黑色的大耳朵,竟意外地相得益彰。
不孤很順從地任我擺弄,眼神一直跟著我轉,隻是耳朵忍不住顫了一下。
我低頭看自己的掌紋:「不孤,在你眼裏,我是什麽人呢?」
「啊?」不孤好像有些措手不及,他想撓頭,但又顧忌耳朵旁的小花,便放下了手,「你就是你,是曦曦啊……跟小龍一樣,是我的朋友。」
「朋友。」我細細咀嚼這兩個字,忽而輕輕地笑起來,「是啊,我把你當朋友,也把小龍當朋友,可是,你為什麽還要騙我呢?」
不孤愣住了。
我抬眼看他:「難道妖怪都這麽擅騙嗎?」
不孤的臉色立刻變了,那是一種從未有過——不,應該說是我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複雜,欲言又止。
他垂下眼皮,大概是想遮住自己慌亂的神情,但這樣的他看起來,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冷酷。
我並沒有表現得疾言厲色或是痛心疾首,隻是輕聲問:「怎麽,還是不肯對我說實話?你說我跟小龍一樣是你的朋友,難道,你也會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小龍被蒙在鼓裏,任由他死去嗎?」
「不,不是這樣的。」不孤著急起來,想要解釋,「我真的把你當作朋友,我……你相信我啊曦曦。」
我終於感到了失望。
不孤一向是個表裏如一的人,我絲毫不懷疑他的天真,但也恰恰是這點,讓我更加難受。
他這樣真誠、善良,卻一直不肯對我說實話。
在一開始他就對我說過「凡人都很短命,你的一輩子其實很短」這樣的話,他告訴我,我是個凡人。
但是,後來在聽到我的名字時,他和小龍的反應是如出一轍的奇怪,那樣子好像我根本就不該有名字。
凡人,短命,名字。
恐怕他和小龍早就知道我本不是凡人,甚至還可能知道我本來是個什麽東西,至於短命……這話大概是真的。
隻有知道我活不久,才會覺得能用這種經不起推敲的謊言騙住我。
「曦曦……」不孤急得像是要哭出來,他握住我的手,如往常那般撒嬌似的搖晃,「我真的不是故意騙人的那種妖怪,你相信我,我真的很喜歡你,把你當作朋友的。對了,尾巴,我從不讓別人碰我的尾巴,但是你怎麽碰都可以,真的!」
說著,仿佛為了證明什麽,他顯出尾巴,半跪著把尾巴繞至身前,將它放到我的手裏。
我握著毛茸茸的大尾巴,輕輕地捏了一下。
不孤長長的眼睫突然微微發顫,底下綠石翡翠般的眼眸化作一汪春泉,卻忍著沒有移開尾巴。眼睛仍是直直地望著我,帶著討好似的笑意,似乎覺得我已接受了他的道歉。
我忽然想起小龍說他們狐狸的尾巴最敏感,一摸就發情,雖然這話有誇張詆毀的嫌疑,發情應該不至於,但確實是敏感的。
所以,我鬆開了手說:「不孤,你當真是個小孩子。」
還以為憑著撒嬌就能獲得世上一切諒解。
這話裏拒絕的意味太濃,即使是孩子心性的不孤也聽得懂,他將將亮起的眼睛立刻呆住了。
按道理來講,以他這般容貌,生來便是該高踞山巔的,此刻卻露出這樣黯然神傷的神情,矛盾中又叫人莫名心折,真是我見猶憐。
「我並不怕死期將至,我怕的是不知為何而死。」我終究還是心軟,對他解釋,「我有許多事情都不記得,但認識你和小龍,我想應該是我有生以來最快樂的時候。可是,我最真誠的朋友們在明知真相的情況下,卻能一言不發,看著我糊裏糊塗地死去。」
不孤被嚇住了,他喃喃道:「我們,隻是怕你難受……」
我如果還能自在地呼吸的話,此時一定要長長地歎一口氣,但我無法,隻能搖頭:「你們有沒有想過,我也許不會死呢?什麽都不告訴我的話,不是斷了我所有的可能嗎?而且,即便是死,也該讓我清醒著死去。不要替我做這種決定。」
他伸手拽住我的衣袖,我低頭看去,他已是淚光盈盈了。
不孤抬起手背狠狠地擦了一下眼角,努力做出一副堅強的樣子:「我不會讓你死的,我能把你孵出來,也一定能讓你活下去。」
孵出來?
聽了這話,我不禁眉心一跳,覺得事情可能比我想得還古怪。
難道這隻傻狐狸愛吃雞不是沒道理的?他與雞到底有什麽親緣關係?
日薄西山,我迎風而立,閉目嗅風,依稀捕捉到來自遠方的訊息,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像一種突如其來的福至心靈。
冥冥之中,萬物皆有造化。
我睜開眼睛,對不孤說:「回去再說吧。」
我們並肩而去,我的衣擺拂過石邊斷梗的野花,走出兩步,我不知為何,下意識地回頭看去。
那裏立著一朵完整如初的淡紫小花,隨風輕輕搖擺。
我抬眼看向不孤發頂,他察覺到了:「曦曦?」
「沒事。」
我將視線從他耳旁那抹淡紫移開,收斂心神,默默地思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