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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憤怒的兔子)

  終於還是離開了入雲村。虎子跟著祁曉軒,走在通向京都的大路上。


  虎子嚼著麥稈,一手攥著畫有大貓的護身符,一手枕在頭后,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突然腸胃裡一陣翻滾,「咕咕」作響。虎子摸摸肚皮,看看天空,道:「祁少爺,嘿嘿,我餓了。」


  祁曉軒雙手攏在袍里,背在背上,橫了虎子一眼,說道:「我可沒有吃的。」


  這時,大老爺從祁曉軒的領子后鑽出來,站在祁家大少爺挺立的肩膀上,左搖右晃。


  虎子立時滿心希望,看著大老爺:「就知道你個老傢伙最精怪。有什麼吃的,快拿出來。」


  大老爺橫了虎子一眼:「吃的倒是沒有。不過這倒是提醒了我。我是個法寶,吃的是天地靈氣,可是你們兩個卻不一樣。咱們從入雲村出來時也沒討些乾糧,這平坦坦的大路上也是幾十天難見人煙。現下看來只能上這樹林里找些野果野味了。」


  虎子聽到「野果野味」,心下大爽,卻聽祁曉軒道:「誰餓了誰去。」


  虎子癟癟嘴,卻知道祁曉軒的厲害,不敢發作,只得說:「我去就我去。你可不要離開我之外就好。」說罷便邁步要向路邊的樹林里走。


  祁曉軒不語,低頭整了整袖口,又把兩隻手背在背後,跟著虎子走進了樹林,神情怡然自得。


  祁曉軒覺得自己剛邁出步子沒多久,就聽到虎子在前面大聲喊道:「曉軒,前面有蘿蔔!」


  這虎子倒是對吃最上心。祁曉軒不由覺得有些好笑,邁著步子繞過幾叢灌木,便瞧見虎子興沖沖得伸手去拔一隻胡蘿蔔。只見那胡蘿蔔水汪汪鮮亮亮的,上小下大、根尖朝上,穩穩地坐在地上。


  根尖朝上?


  電光石火之間,祁曉軒只覺這蘿蔔長得有些蹊蹺,知道事態不對,出聲大喊:「虎子,別……!」


  虎子扭頭看向曉軒,手裡是剛剛摘下的胡蘿蔔,嘴角還有幾滴晶瑩的不明液體。


  祁曉軒抿了抿嘴,一把抓起虎子,帶起寬大的綉袍在無風自動。在虎子好美來得及回過神的時候,祁曉軒已經將他帶出幾丈之外。


  虎子大惑不解,問道:「你也想吃蘿蔔?」一邊又覺得到手的美食不能被人搶斷,於是啃了一大口蘿蔔,再將剩下的遞給祁曉軒——他料定了祁曉軒這個大潔癖是不會吃他剩下的東西的。


  祁曉軒的反應,也的確如同虎子的預料,並沒有伸出手來接過蘿蔔。然而,另虎子頗不能理解的是,祁曉軒此刻看他的眼神充滿了憐惜和無奈,彷彿下一秒二人就要生離死別。


  虎子的這些念頭還在腦海里轉悠,幾丈開外的地方,從土裡竟然鑽出來一個龐然大物來,發出低沉的咆哮聲。那位置,正是虎子二人幾個呼吸之前所站的地方。


  虎子木了。獃獃地扭頭看祁曉軒。


  祁曉軒橫了虎子第二眼,道:「別傻了。你攤上大事了。」


  原來從土裡鑽出來的竟是一隻巨大的兔子。虎子之所以花了這麼大半天才辨認出來,實在是因為這兔子長相太過奇特:渾身的毛髮有嬰兒手臂長短,色澤暗紅,像浸過鮮血,兩隻紅亮亮的眼睛從毛髮中透露出來;最特別的還是兔子的額頭,竟有一個比拳頭略小的空洞,很深,想要穿透巨兔的腦袋。虎子不禁有些敬佩起這隻兔子來,頭上受了這麼重的傷,竟也能活蹦亂跳。想到這裡,虎子嚼了嚼嘴裡的蘿蔔,感到汁水甜美。


  那兔子好像受了什麼不得了的刺激,四肢著地奔將過來。虎子見狀忙躲在祁曉軒身後,去扯祁曉軒的袍子,卻被祁曉軒一個閃身躲過。


  紅毛兔子的速度很快,轉眼間便到了眼前。虎子躲閃不過,情急之下又掏出一粒洋蔥種子,向紅毛兔丟去。種子在紅毛兔的面前炸開,頓時四下里煙霧瀰漫。虎子趁機遁走,一去便是幾里開外。


  待得不再見紅毛兔的蹤影,虎子早已氣喘吁吁。祁曉軒背著手從林子里閑庭信步地走來,好整以暇地看著虎子。


  虎子仍然心跳難平,忿忿地看著曉軒:「你怎麼不提醒我那裡有妖怪啊?!」


  祁曉軒面色淡然:「我說了。我叫你別動的時候,你已經把那紅角兔惹毛了。」


  「紅角兔?我幾時惹毛過它?」


  祁曉軒搖搖頭,懶得再多言語,又知道虎子是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格,只能解釋道:「剛才那兔子叫做紅毛兔。普通的兔子,紅眼白毛,千萬里能出一隻紅毛兔子,才算是有了修鍊成妖怪的資質。而紅毛兔子又要修鍊上百年,才能獲得一個角,一身的靈氣通過這個角凈化周轉,修鍊的速度才能提升。這種修鍊到一定程度的兔子,叫做紅角兔。」


  虎子似懂非懂:「可剛才那隻兔子,卻並沒有角……」言罷看見了手上的半根蘿蔔,像是明白了什麼。


  「你說的不會是它吧?」


  祁曉軒掃虎子一眼,頗憐惜地點點頭,又道:「倒也有幾分靈光。這隻紅角兔怕是正在修鍊的重要關口,在洞里打坐。將角露在地表,多半是為了感知外界事物。而你這樣二話不說,上來就將人家的寶貝奪來吃了……」


  虎子一時有些愣怔,又盯著手中的蘿蔔看了許久。半餉,將剩下的蘿蔔盡數塞進嘴裡,出個精光。


  祁曉軒也沒有料到虎子的這一番動作,不由有些驚訝。伸手去攔,手指方抬起卻又放下,道:「你這傢伙……」


  這世上有種動物,名曰饕餮,是龍的兒子。傳說里,那饕餮最大的愛好就是吃遍人間珍饈。饕餮吃食,便是一個勁地往嘴裡塞,不管不顧地,恰和現下里的虎子一副面貌。


  虎子鼓著兩個腮幫子,揚起嘴角:「反正是惹著了它,已經吃下去的,總不能讓我再吐出來。再說這紅角大小也算個寶貝,不吃白不吃。你是祁家大少爺,你沒有嘗過餓肚子的味道。我不像你,但凡能夠逮著點吃食,怎麼著也不能錯過啊。」


  祁曉軒抿起嘴角,不發一言。虎子表面上看著有些魯鈍,其實內心倒是清亮,不由得讓祁曉軒高看了幾分。


  念及此處,祁曉軒揚聲提點:「這一路上的妖怪可多著呢。紅角兔、山豬精、青莽怪……你可要當心了。別一個一個地輪番惹毛了,我可沒工夫替你收拾。」


  祁曉軒這一番好意,卻被虎子當成警示。原本祁曉軒沒有提醒他紅角兔的存在、看著他出醜,就讓虎子感到窘迫。現下里他的善意之言,更是被當做了下馬威。


  念及此,便指著祁曉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忘恩負義的傢伙。大敵當前的時候,那血咀妖尊可是我打敗的。倒不知是誰軟趴趴地躺在地上,給國御妖師蒙羞。」


  話音未落,祁曉軒的臉便到了面前。


  虎子閉起嘴來不多言語。祁曉軒的眼睛就在眼前,又黑又亮又深不見底。他抿著嘴唇,過度用力,臉上的線條於是顯得有些扭曲了。


  虎子覺得自己方才失言了,卻依然定定地看著祁曉軒。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有些人的言語,便是能直愣愣地插在人心裡。縱是心如止水、波瀾不驚,也能濺起乒乓作響的冰花來,揉在血肉做的心臟里。祁曉軒此刻,突然間回想起年少時的光景,想起青澀時經歷過的酸楚,想起國御妖師的身份來。


  不論如何,祁曉軒終究是妖師界精英中的精英。此刻里這位精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虎子未及收回的手擰在手裡,一個回手便將虎子扣在身下動彈不得。虎子單膝跪地伏在地上,祁曉軒手執其臂,一腳踏在虎子的背上:


  「你給我聽好了,你只是運氣好。但好運氣不會永遠陪伴你。若是不學無術的話,遲早你的命會丟在自己手裡。」


  虎子失了顏面,更是奮力掙扎:「放開!放開老子!」


  祁曉軒二話不說,立刻放開虎子。虎子使勁使到空處,一個趔趄,頓步反身,眼裡已經有了怒意。


  「看老子揍扁你!」


  話音剛剛出口,只聽「啪」地一聲,虎子便被不知名的繩索捆得全身動彈不得。越是掙扎,那繩索勒得越緊,直勒緊了皮肉里。伴隨著收緊的繩索,虎子越升越高,直到腳尖再也不能觸到地面。


  「祁曉軒,你個混賬!是男人咱們就真刀真搶真漢子地干一架!別拿你那什麼法術糊弄我,仗著自己會些變戲法的玩意,就這麼欺負人!」


  然而祁曉軒此刻背對著虎子,叫人看不清他的面色。只見他的肩頭微微有些震顫,看上去像是在笑,卻不知是嘲笑還是怒極之後的冷笑。虎子想到這裡,不由得有些不寒而慄。而自己的身體尚在半空中由不得自己的控制,自然是任祁曉軒處置了。


  祁曉軒並沒有轉過身子。隨著他肩膀的顫動,繩索勒得越來越緊。饒是虎子皮糙肉厚,這時也滲出了星星點點的血跡。而祁曉軒仍舊不言語,只是背對著虎子,髮髻下面是墨色的長發,在風裡擺動。


  「混賬!憑著學過幾個法術就來教訓人,老子才不吃你這一套!」


  祁曉軒微微側頭。在虎子可見的範圍里,瞧見的是不曾有過的冷漠。然而那種眼神卻是轉瞬即逝。下一個呼吸間,祁曉軒的嘴角竟似在上挑。與此同時,虎子轟然落地,面朝下地伏著,再也爬不起來,卻還是嘴硬:「臭傢伙。老子如果會法術,一樣打趴你!」


  祁曉軒卻沒有再理會虎子。


  二人正僵持不下,大老爺從祁曉軒的後頸處鑽了出來。一隻獨眼微眯,不知心裡繞了幾個十八彎。大老爺的筆桿彎曲過來,他俯身瞧著趴在地上的虎子,打量著。


  過了很久,虎子已經對這樣的情形感到些許不耐和尷尬,而大老爺慢慢開口了:

  「小子。」


  虎子仍是趴在地上,有氣無力地向大老爺送去一個白眼。


  大老爺笑起來,顯得十分滿意:「小子,你想不想變得更強,強到可以打敗祁曉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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