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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郎處應春暖(5)

  王宮說大也大,若一個人想藏著也是沒人能找到的,若一個人存了心要到處被人看到,這王宮說小也小。


  第三天,蘇晚涼就見到了這天朝來的公主。可是這場景,卻有種冤家路窄的感覺。


  禦花園裏有九嵐親自栽培的一塊花地,隻能讓蘇晚涼一人入內。路韶這幾天在王宮到處逛悠,就轉到了此地。宮人本來是攔著她婉言阻止讓她入內,偏偏路韶心生了好奇,想著不過就是個地方,就去看看九嵐也不會怪罪,於是就冒冒失闖了進去。


  這時蘇晚涼正在裏麵,搬了一張桌子,就著盛開的花草作畫。她近來一直都很悠閑,幾乎把所有能做的事情都做了一遍,還是無趣,於是就在王宮裏晃蕩,見著美景就開始作畫,倒像個畫師,多了幾分詩情。


  蘇晚涼正專心致誌地作畫,突然聽見有花草攢動的聲音,似乎是有人進來了。她正疑心此處向來最僻靜,怎麽會有人進來,一側頭,兩人都驚異了。


  一個看到了從墳墓裏爬出來的死人,一個看到了最不可能出現在此地的人。


  “路韶?”


  “涼…涼姐姐?”


  蘇晚涼待她依然如姐妹一般沒有隔閡。時隔多年見到曾經的好友,驚異被欣喜迅速蓋過。


  “你怎麽會在此地?”


  路韶顯然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說話的聲音都軟了下去,結結巴巴:“和親…”


  “你就是那個孝和公主?”


  “是,我代替顧沐小姐來和親的。”路韶演戲的功夫不知不覺已經出神入化,逼真得毫無破綻。她臉上遮遮掩掩的委屈,表現出她的無奈。


  蘇晚涼明白了大概。她知道路韶的心思,也是知道九嵐的計劃的,她不知這件事對路韶時好時壞,可是她是替路韶覺得惋惜:“在這裏也好,我們可以相互照應,免得你人生地不熟受欺負。”


  路韶心中對蘇晚涼有愧,承受她的真誠覺得不好意思,隻能稍稍疏離地退開一步,說道:“涼姐姐,我還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睡了很久然後就醒了,”蘇晚涼抬起袖子,理了理鬢角散落的長發,“大概是我爹的醫術比較高超。”


  春天天氣已經轉暖,蘇晚涼穿了一件薄薄的春衣,長發隨意的束在腦後,比起路韶一絲不苟的盛裝,蘇晚涼倒顯得像是一個普通的宮女了。可是蘇晚涼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像是路韶身上穿的是正紅色。


  路韶這才發現蘇晚涼方才怡然自得地在裏麵作畫,突然明白過來方才宮女所說的不準入內,原來是九嵐給的特權。她心中一酸,起身作勢要走,卻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覆蓋了麵前的一片花壇。


  路韶抬眼見到來人,慌忙地服下身給九嵐作揖。這是她來到月孤國這麽久,第一次見到九嵐,她又混亂又激動。


  “你來了。”蘇晚涼清脆的一聲招呼,沒有任何禮節,像是夫妻之間默契已久的言語。


  九嵐的眼裏根本沒有路韶,他的語氣疏遠至極:“以後這個地方你就不要來了。”


  路韶還是改不掉骨子裏的卑微,雖然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可以不用這麽唯唯諾諾的,偏偏就在他麵前沒辦法驕傲起來。路韶軟軟地應了一聲,幾乎是帶了哭腔。


  蘇晚涼一扯九嵐的衣袖,瞪了他一眼,溫聲對路韶說道:“韶兒,他還沒認出你呢,你別見怪。”


  “認出來了。”九嵐沒什麽語氣得說道。


  蘇晚涼被堵得無話可說,隻覺得自己現在處的這個地步又尷尬又左右不是人。


  “臣妾先告退了。”路韶自然是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此刻隻想逃離這一對璧人出現的範圍之外。


  路韶一走,隻剩下他與蘇晚涼兩人,九嵐的臉色才稍稍緩和了下來,對蘇晚涼解釋道:“她來的不是時候,什麽時候我會把她送回中原去的。”


  “韶兒未必願意走。”


  “那由不得她,”九嵐的樣子不像是惋惜,而是另有打算,“何況她留在這裏,不是什麽好事。”


  蘇晚涼似乎察覺這與九嵐的計劃一部分有關,也就沒有再問。她知道九嵐會安排得妥妥善善,就不必再自己操心。


  隻是苦了路韶,千裏迢迢終於嫁到了心上人身旁,這場夢卻又碎得太快。


  蘇晚涼自從走出苗寨,身邊的同性朋友也就路韶一個,如今又如此有緣地在此地相見,自然十分親切。她不知道當年的事情路韶是同謀,也更加不知道路韶的心早就叛變的徹徹底底。蘇晚涼依然對她掏心掏肺,時常去她那裏小坐,帶些好的東西去,同時也是給這個天朝公主壯壯勢,讓宮人們好好服侍這個主子。


  無奈路韶不能同蘇晚涼撕破臉,她接受蘇晚涼的好意越多,心裏就越厭惡。她如此敏感的人,自然是察覺到了蘇晚涼是在補償她。補償也是炫耀的一種,每每路韶都覺得蘇晚涼這是在炫耀她得的東西都比自己的高貴,打賞自己就是為了讓自己看清身份。她如何甘心這麽曲居人下,心裏的怨氣越來越深。


  蘇晚涼心思很直,覺得好東西跟好姐妹分享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也沒有人同她說這有任何不妥。而九嵐自從上次提了那句話後便沒有任何動靜,路韶一直安安穩穩地坐在九嵐後宮裏,日子過得幾乎是毫無破綻。


  直到有一日,九嵐帶領著王宮裏的所有人去祭壇祭天。


  路韶知道蘇晚涼沒有任何名分,這種場合理應她是沒有資格去的。而她是九嵐後宮裏唯一一個妃子,而且還是中原公主,肯定是要隨行的。她正暗自竊喜時,九嵐一道沒得商量的旨意斷了她的希望。


  九嵐竟然罔顧禮節,自作主張帶上蘇晚涼去祭壇,更令人不解的是,下麵群臣竟然沒有一個反對的。


  蘇晚涼這是施了什麽蠱惑人心的妖術,讓所有人都對她畢恭畢敬,尊敬至極的,竟然連禮節都可以逾越。


  可是氣總歸氣,她還是要忍著這份火,做出一副端莊淑儀的樣子。


  兩個人並排跟在九嵐身後。


  所謂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蘇晚涼也盛裝出席,路韶站在她身邊,頓時就蒼白無力,連朵襯托的綠葉都算不上。紅花需要襯托,而明珠又需要什麽襯托呢?明珠是兀自發光,讓所有人驚歎,折服。


  路韶將所有人的目光一意收入眼底,同時也將這份羞辱感收入心中。


  她恨,恨蘇晚涼一出現,就奪走了她的全部。她看著蘇晚涼儀態雍容的樣子,天生的貴氣從她的一舉一動中透露出來。路韶不甘心蘇晚涼這麽完美地出現在所有人麵前,她想讓蘇晚涼在眾目睽睽下出醜。可是這麽隆重的場麵,她也不能有什麽大的動作。


  祭壇的台階很高,要拖著沉重的服飾一步一步走上去,腳力終是有些不支。可是蘇晚涼蘇晚涼端正著身子,雙手合在袖子裏,眼前還有漫長的一條台階。她的嘴角不明顯地微微扯動,卻不敢亂動半分。而且這新製的繡鞋有些磨腳,走得久了愈發覺得後跟疼得厲害。


  走到中途,蘇晚涼趁著沒有人注意她,就將腳從鞋子裏抽了出來,踩在後跟上。這樣走起來舒服些了,她的步子不由也輕快了點。


  路韶在她身側,將她的這些小動作看得一清二楚。她不動聲色地將步子放慢了一點,被華服遮住的腳步帶著隱約的惡意。


  幾乎是很精準的,路韶的一腳踩下去,幅度很小的踩偏了,恰好踩在蘇晚涼的裙角上。蘇晚涼一個踉蹌,鞋子就要甩了出來。她下意識地踩回鞋子上,卻踩到了台階邊緣,她身子一個不平穩,竟然直直地往下仰。


  前麵的出了這麽大的動作,後麵的人瞬間慌張起來,來不及扶住蘇晚涼,她就從連綿的台階上滾了下去。


  “涼姐姐!”聽得路韶一句軟噥的驚呼,她的臉上立刻就出現了慌亂的梨花帶雨,引得周圍人也跟著一起緊張起來。


  九嵐麵色瞬間冷下來,像是結了一層寒霜,令人畏懼。他沒多說一句,足尖迅速借力一點,飛身朝蘇晚涼掠過去。


  蘇晚涼下落的趨勢被九嵐有力地收了回來。幸好隻是磕碰了些皮膚,沒有大礙。


  蘇晚涼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不敢看現在九嵐王者威嚴的臉龐,低聲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破壞了…”


  “沒事。”九嵐斬釘截鐵的語氣,臉龐清朗而嚴肅,給了蘇晚涼莫大的安撫。他撿起蘇晚涼的繡鞋,蹲下身彎腰給她穿好。如此的隆恩,一時讓下麵鴉雀無聲。


  而這麽鄭重的場合出了差錯,下麵百姓議論紛紛這是不祥之兆,祭天的儀式隻能中止。


  九嵐攙著蘇晚涼回到隊伍前頭,目光涵義不明地看了一眼路韶。這目光像是一座冷宮,讓人突然心覺無助。


  路韶這下是真的開始慌了,她沒想到隻是想讓蘇晚涼出醜,結果卻這麽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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