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流年未肯付東流(2)
隨後不久,一個探子被引到禦書房麵見聖上。
聽到探子的回報,昭原的臉色漸漸變了,眼神裏透出幾分寒意。
探子繼續說道:“楚總管說一定會阻止這件事,請皇上放心,務必不要離宮。”
“你下去。”昭原皺眉。\t
左溪出了宮門,就沒有一刻停頓歇息,馬不停蹄地趕回天水城。
途經一條荒無人煙的山路,一個人突然從半空中翩翩而下,落在左溪馬前。
左溪勒住韁繩,馬前蹄驟然抬起,打了幾個圈,最後才老實停下。
那人不出手,左溪亦沒有出手,兩人在山間,應和著山的無言,目光卻千回百轉。
“不要再去找她麻煩。”聲音不響亦不強硬。
方沫千沒有立刻開口,隻是看著他平靜如水的臉龐,沒有一絲波瀾,也沒有一絲感情,仿佛隻是下了一個命令,不容拒絕,不容抗議。她隻覺得這句話像是一記耳光,雖無形,但痛楚在。
“你護得這麽緊,我哪裏找得到麻煩。”方沫千苦笑,嘲諷道。
“沒有你的指示,你手下的人怎麽會在滄厝山截殺我們,”左溪迎上她的目光,“還有從苗疆回來,一路的跟蹤。”
“那封信是你帶走的,她也是被你氣走的。”
“我沒有戳破你,你也適可而止。”
方沫千杵在原地半晌,突然大笑起來:“左溪,你不要忘了你的初衷!”
“我沒忘。”左溪鬆開了韁繩,腳夾了夾馬肚,調轉一個方向就要離開。
空曠的山路隻剩下失落的方沫千。湖藍色的衣衫在風中獵獵作響。她背對著左溪離開的方向,怔怔地站著。一個手持大刀的男子突然從路邊的灌木中鑽了出來。
“你就是天音樓樓主方沫千?”
“想幹什麽?”方沫千沒什麽好氣。
“素聞你們天音樓是江湖第一情報庫,我想問樓主討一些情報。”
方沫千冷哼:“直接去天音樓,付足錢,裏麵自有人會告訴你。”
“可是這個事情,隻能問你。”男子拖長了聲音,顯得神神秘秘。他抖開手中一卷畫,畫麵在眼前展開。
方沫千甚無興趣地瞟了一眼,目光就在看到畫麵的那一刹那突然震住。
“我不知道。”方沫千轉身就走。
“你明明知道。”男子扣住她的肩膀,也不顧什麽男女之分。
“滾開!”方沫千怒了,身子一閃,抬手格鬥。男子不放她走,隻想從她嘴裏得到什麽,揮起大刀就和方沫千打起來。
“嗬,方姑娘,我今天截殺你,自然是選在你發病的日子。”
方沫千抽出劍,口氣很硬:“就算發病,對付你也是綽綽有餘。”
大刀看似笨重,卻在男子手裏舞得密不透風。方沫千武功不高,對手又是來者不善,招招雖不致命,卻十分霸道,幾招下來她已覺得吃力。
左溪走出去不遠,聽到了後方傳來的打鬥聲。馬速漸漸慢下來,他細細聆聽著,似乎在思索什麽,最後一掉頭,策馬飛奔了回去。
方沫千看到他回來了,無比欣喜,自己乖乖退到一邊,幾乎同時,她突然覺得自己身體開始麻木,內髒仿佛攪在一起,劇痛無比。
左溪出招又急又凶,隻想速戰速決,於是幾招就將男子打退。
男子憤怒,卻無可奈何,隻得扔下一句“以後再來找你”,就飛身隱匿在岩石灌木中。
方沫千痛的整個人都蜷縮成一團。左溪過去將她扶起,渡了點真氣過去。
一個黑衣女子策馬快速趕到,一停下來,就單膝跪下,畢恭畢敬:“公子。”
“你帶她回天音樓。”
“是。”黑衣女子領命,準備過去接過方沫千。
左溪從懷裏掏出了天水心,交到她手裏,表情平淡:“回去之後按照藥方給她煎藥讓她服下。”
“可是公子不是要救…”黑衣女子驚異。
“我自有辦法。大不了屠了天水城,不怕景程不交出她。”左溪起來,翻身上馬,迅速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
天水城一改肅清的氣氛,這幾日無比熱鬧。從城東,到城西,紅地毯鋪滿二十裏的路,路邊全部掛上了紅燈籠和彩帶。今天一早,更是鞭炮打個不停。全城的酒樓免費開放三天,舉民同慶城主的大婚。
蘇晚涼雙手被捆著,因為吃了藥現在全身都無力。她坐在銅鏡前,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眼神灰暗,任由喜娘給自己梳頭化妝更衣。
喜娘給新娘子化了十幾年的妝,倒也沒見過這麽古怪的人。一般不想嫁的女子都會大哭大鬧,而她卻安靜地有點可怕,猜不出她的心思。可是嫁給城主,這個英俊有成的青年,不知道城裏有多少姑娘是盼望著卻沒福氣嫁。喜娘心裏奇怪著,手上卻不停,盤完了發髻的最後一步,正準備給她戴上鳳冠。
“城主。”門口的兩個丫頭福了福身子,脆聲道。
喜娘收回手,忙也福下身子。
景程大步進來,擺了擺手,示意所有人都出去。
蘇晚涼背對著他坐著,應該是聽到了動靜,卻依然動也不動。景程走過來,看到了銅鏡裏的她。
平日裏見到她,是從不穿繁複的衣飾,簡簡單單的素色,也不能遮掩她的清麗動人。她也從來都不施脂粉,身上隻有藥草淡淡的香味。而此時鏡子裏的她,清澈的眼神反射出一抹死色。一身火紅的霞帔,襯得她的肌膚白得透明,妝雖濃,卻將她所有的生機掩蓋了,如同一攤死水,縱然美得驚心動魄,反而讓人無端心生同情。
“晚涼?”不知為何,景程聲音溫和下來。瞥見她的手腕被繩子縛出了血痕,他軟下心幫她解開。
蘇晚涼直直地盯著鏡子許久,終於有了動靜,眼睛緩緩地動了下,一滴淚滴落在裙裾上,顯現出一塊小小的深色。
“不要娶我。”麵色是蒼白的冷,聲音強壓下顫抖。
景程聽到她的話,又莫名地動了怒。原來等了這麽半晌,她想說的話就是這個?蠢女人,當真以為這麽冒險和昭原對著幹來娶你,隻是為了報複他嗎?
他甩袖,憤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