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流年未肯付東流(1)
地牢裏,景程去了不久又折了回來。他站在蘇晚涼麵前,擋住了地牢裏已經是少得可憐的燭光。他一手捏著她的下巴,一手握著一個白色的藥丸,半蠱惑半威脅地逼她吞下去:“乖,吃下去。”
蘇晚涼死死閉著嘴,清澈而憤怒的眼睛裏映出兩個景程,瞪得快要噴火了。
“不吃?”景程失去了耐心,戾氣浮在臉上,回瞪著蘇晚涼。
蘇晚涼拚命搖頭,身子不安分地動著,想把自己的下巴從他的手裏解救出來。
“這隻是讓你安分點的藥。”景程手上用力又加重了幾分。
“唔…唔…不吃…”蘇晚涼咬著嘴,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含糊不清的字。她手腳並用,用力想推開景程。
景程繼續捏著她的下巴,嘴角卻浮上嘲笑般的笑容。她眼裏平時的靈氣和古靈精怪此刻被憤怒和不安代替,緊閉的嘴唇泛著血色,明明全身都狼狽,卻也掩飾不住她的傾國姿色。一頭青絲因為劇烈掙紮都散落了下來,披在他手上,冰涼而柔軟。
景程觸了禁界般把手從她的長發中抽了回來,眼裏莫名的怒氣騰了上來。蘇晚涼隻感覺下巴上的痛感消失了,她抬起眼,就看到景程自個將藥吃了下去。還沒反應過來,景程的臉就突然被放大在眼前,冰冷的唇卷著口腔裏的炙熱席卷而來。藥丸順著她的口,滑入了蘇晚涼的口裏。事畢,景程還調戲般地在她唇上狠狠地咬了一下。
他直起身子,居高臨下地看她。隻見蘇晚涼縮在原地,姿勢不變,身子卻一直在發抖,眼神裏是比方才還要無邊無際的恐慌,整個人仿佛一碰就要碎了。
“羞辱了皇帝那麽在意的女人,可真是讓我有報複的快感。”景程說得惡狠狠,目光重重地落下來,卻遇到她如死灰般的神情,閃過一絲的不忍。
出乎楚離意料,左溪沒有絲毫要抗旨留在天水城的意思,反而是要求回去京城。不知這幾日是誰在散播,城主要大婚的消息傳遍了天水城。如今人人都想往天水城裏趕,而左溪卻想出去了。楚離看不透左溪的意圖,也就順水推舟放他走了。
出城幾十裏,荒原的出口近在眼前。左溪的身子伏在馬上,腰側的佩劍隨著馬的顛簸上下起伏,不時撞擊在馬鞍上,發出低沉的聲音。
不知何時,四周暗流湧動,荒草隨風拂倒。左溪的麵色平靜冷淡,目光專注地盯著前方,好似在心無旁騖地趕路。風越來越大,忽然劍出鞘,被強大的氣流托到半空中,瑰麗的紅色氣流衝向四周。
後麵躲躲閃閃跟蹤著的探子倒吸一口冷氣,猛然牽住馬,目瞪口呆地看著半空中這把劍以及前方逆著風毫不動容依然趕路的左溪。
劍隻在半空中停了一會,就如利箭一般刺破空氣飛過來。跟蹤者還沒來得及出劍抵擋,劍就迅速地劈過馬腿。馬痛苦地嘶鳴一聲,前蹄跪了下去,把他從馬上甩了下去。
左溪直起身子,從馬上騰空而起,收回自己的劍,又穩穩當當地掠回到自己的馬上,繼續向前。
連夜穿過了幾座城,終於到了京城郊外,一個黑衣女子已經早早地候著他。
“公子。”她低頭抱拳。
“天水心還在嗎?”左溪清冷地問道。
“在您吩咐之前並沒有交給樓主。”
左溪點了點頭:“帶我去。”
黑衣女子領命,上馬在前麵帶路。
第二日。左溪奉旨入宮。
“愛卿既然回來了,就去接替柳副將的任務,守住王爺府,直到刺客出來吧。”昭原似乎在作畫,把左溪晾在一旁許久,才終於抬起頭開口了,臉上掛著和藹的笑。
左溪頓了頓,目光裏寒意頓生,卻隻是一閃而逝,隨後他便一如往常平靜地道:“皇上想拿回兵權,何必如此兜兜轉轉,設計刺客,想治我個護主不周的罪,可惜事情因為蘇晚涼的出現而混亂,後來皇上就誘我去劫天牢,恰好碰到我藥性發作雙眼暫時失明。如今您又借著我和王爺的關係,想讓我抗旨不遵。”
“愛卿說話果然直接。”昭原沒有躲閃,反而大笑。
“皇上手握大權,自然有威脅臣的籌碼。可是臣手中也有威脅皇上的籌碼。”
昭原挑眉,龍袍袖下的手卻暗自收緊,透露著防備。
“不知皇上是否聽說過江湖上的赤金鳳頭令?”左溪不緊不慢地問道。
傳說幾百年前,江湖上鼎足而立的幾個大門派立下協約,鑄造赤金鳳頭令,能得到它的人就能號令整個武林。後來又有很多資產龐大的商人加入協約,赤金鳳頭令的影響也就越來越大,直發展到如今,隻要赤金鳳頭令的主人一聲號令,所有江湖組織,商人都會傾其所有幫助他。所以每朝皇帝也都會忌憚幾分。
昭原不動聲色地看著左溪。之前左溪在江湖上的影響也都有聽聞幾分,如果赤金鳳頭令的主人真的是他,那麽確實是一分都動不得。既然他如此說出,必定是胸有成竹。昭原笑著點頭,語氣中的轉變很是明顯:“朕聽說過,難道是在愛卿手裏?”
“臣幾年前無意中得到。”一句話輕描淡寫。
昭原隱了眸子裏的神色,笑道:“愛卿如此將赤金鳳頭令都提出來了,是想要求什麽嗎?”
左溪不卑不亢地道:“臣手裏兵權可以還給皇上,但為了不惹人嫌,皇上也可以給臣留個虛職。但是皇上也要答應臣一件事- -”
昭原麵色依舊,心裏卻緊了緊。
“讓臣回到江湖裏。”左溪低頭,聲音雖低,卻不容拒絕。
昭原的手鬆開了,神色也放鬆了,對左溪的要求有點意外。不過這是最無害的要求,昭原和顏悅色地點頭:“愛卿既然想自由,朕怎麽好束縛你。”
左溪平靜地退了下去。他沒有乘坐轎子出去,也拒絕任何公公帶路,隻是一個人慢慢行走在宮道上。
赤金鳳頭令雖然在自己手裏不假,但他現在所持的一半,隻是能號令商鋪的這一半,另一半已經絕跡多時。
皇上沒有細問,也算是糊弄了過去。彼時出了一身的冷汗,這欺君之罪著實無力承擔。
左溪半仰頭,側臉與四角宮殿圍城的這一方天空相接,顯得清冷。他摸了摸懷裏的天水心,腳步緊了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