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半捧黃沙千鞠愁（1）
\t回到過雨城沒幾日，蘇晚涼就人間蒸發般消失了。她曾經住過的房間已經搬空，仿佛不曾來過這個人。像是一片莫名飄落的雪，還沒有握到手心就開始融化。
\t最後見到她的人說是她從玉器店出來。
\t隻是一夜之間的事，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麽。
\t蘇晚涼策馬一路往西，過雨城，太微城，玄子城，天水城……第十日，終於到了大沙漠。
\t穿過大沙漠，就是苗疆。
\t蘇晚涼車馬勞頓，在沙漠中央的月孤國暫留休息。
\t這是第十二日。
\t月孤國的一切都是沙漠給的，沙漠的黃是月孤國的主色調。雖單調，卻給人粗獷豪放之氣。月孤國是沙漠諸國當中最繁華的國家，也是中原最忌諱的一個周邊小國。九嵐這沙漠之王，也當之無愧。
\t蘇晚涼這才發現進了沙漠以後一路都出奇地順暢— —沒有九嵐這個討厭鬼的阻攔，竟會覺得少了些什麽。
\t不過這一次，他不來找她，她卻要去找他。
\t蘇晚涼至宮門口，她被士兵攔住。
\t“求見你們的王，隻說我是蘇晚涼。”
\t士兵上下打量她，見她姿色卓絕，料想她應該就是王追了很久的女人，才道：“王已經很久不在這裏了，他提前處理了一個月的事務，並讓所有人隱瞞他不在的消息。”
\t蘇晚涼微微吃驚。
\t“晚涼妹妹，可是想我了？”這時身後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他的戲謔永遠都那麽令人討厭。
\t蘇晚涼轉身，本是有求於人，而此時她臉上浮現起的神色卻顯得有些別扭。
\t“我有事找你。”收起在九嵐麵前一貫傲慢的語氣，可卻不能用低三下四的口氣，最後蘇晚涼隻硬梆梆吐出幾個字，臉色顯得難看。
\t九嵐拖著繁複的長袍，身上說不出的一種慵懶的妖冶，隻是他臉上透露著一絲風塵仆仆的疲倦。他笑著開口：“我知道什麽事，事成之後你嫁我可好？”
\t“不好。”
\t九嵐眨巴了眼睛，最後無奈道：“你早些回寨子裏去吧，我會幫你的。”
\t“你真的知道什麽事？”蘇晚涼懷疑。
\t九嵐勾起一個笑：“其實不知道。”
\t蘇晚涼氣噎，憤憤地在九嵐耳邊耳語一番。
\t九嵐挑了挑眉，思慮了片刻點頭。蘇晚涼這才放心，回了驛站。
\t休息了一夜，她牽了馬，又準備踏上漫漫黃沙路。在蘇晚涼出了驛站沒多久的時候，一個男子牽著一匹疲憊的馬進了驛站。
\t他隨身帶著一把劍，神情孤傲，麵容俊美而清冷。
\t“老板，這裏近日有來過一位很美的姑娘嗎？”
\t“有，前幾日來了一位比天仙還美的，才剛走沒多久呢。”老板笑吟吟地回答。
\t從樓上冒冒失失地衝下來一個小二，手裏握著一個小泥人，慌慌張張地對老板說：“老板，剛才走的那個姑娘有東西忘了帶了— —”小二這時才看到站在一旁的左溪，不由咽了咽唾沫。這幾日是怎麽了，女子生的如此美麗也就罷了，連來的男子都長得這樣不凡。
\t“給我吧。我是她，朋友。”左溪淡淡道。
\t小二忙不迭地把泥人遞給左溪。左溪出了驛站，朝蘇晚涼走的方向追上去。
\t第十五日，蘇晚涼終於回到了苗疆的寨子。
\t一路上寨民們見是蘇晚涼回來了，都上去問寒問暖。
\t“祭司大人，您一去就好久，上次開給我的藥都已經用完了，巴巴地等著你回來呢。”一個老嫗握著蘇晚涼的手，渾濁的眼裏充滿喜悅的淚水。
\t“阿婆等我跟爺爺交代了事情，就再開藥給你。”
\t“祭司姐姐，你不在，都沒人在我去陰山的時候保護我了！”
\t“成小鬼，你又去陰山抓神兔了？”
\t“祭司大人……”
\t熱情的寨民已經將蘇晚涼包圍，蘇晚涼在片刻的溫暖中，暫時忘了此次回來的苦楚。
\t可是當她抽出身來，走向鳳火殿時，無盡的愁思又將她埋沒。
\t已經到這裏了，就走下去吧。
\t“爺爺。”蘇晚涼在鳳火殿前跪下，恭敬地道。
\t“嗬嗬，涼兒啊，回來了？淨曇蓮玉找到了？”一個麵目慈祥的老人握著一支雕花繁複的拐杖從殿中走出。
\t“是，找到了。”蘇晚涼克製住語氣中的一絲顫抖。
\t“噢？是哪裏找到的？”
\t“前前任祭司青隱手中。”
\t老人點了點頭：“明日你帶上淨曇蓮玉參加洗塵儀式，讓淨曇蓮玉回歸祭壇神位。”
\t“那爺爺……能否給他解毒了呢？”
\t“不急，明天一起來。”老人笑嗬嗬地進了鳳火殿。
\t蘇晚涼試著起身，卻差點因腿軟而又跌回到地上。
\t第二日，蘇晚涼穿著祭司的盛裝，捧著淨曇蓮玉，一步一步緩慢地走到女媧祭壇。
\t這個神聖的洗塵儀式，全寨子的人都過來一起祈禱。
\t老人也穿上族長的正式服飾，站在高高的祭壇上施法禱告。蘇晚涼立於族長一側，捧玉的手微微顫抖。
\t女媧祭壇最中央一塊潔白的玉台在族長的施法下慢慢扶起，一時間金光大盛。
\t“我們將迎接淨曇蓮玉的回歸！”族長振奮地大喊
\t“我們將迎接淨曇蓮玉的回歸！”祭壇下跪著的人們亦呼喊。
\t漸漸，玉台中一塊地方漸漸凹陷下去，貼合淨曇蓮玉的形狀明顯起來。
\t族長示意蘇晚涼將玉放到凹槽中。
\t她一步步鄭重地走過去，將玉緩緩放入神位內。
\t可是蘇晚涼的手剛碰到凹槽，一股力量就將她彈開，手中的玉也被拋開，落在地上，應聲碎成碎片。
\t祭壇下的眾人大驚失色，老族長更是震驚。
\t“涼兒，你居然用假的玉來騙我！”
\t蘇晚涼絕望地閉眼。這塊玉是從過雨城玉器店中買來的一塊與淨曇蓮玉相似的玉，以為如此能瞞天過海幫左溪解毒……可是沒有想到這神位……也是要打假的。
\t她收拾好情緒，從地上爬起來，低頭跪著。
\t“你用假玉騙我幫那男子解毒，”老人盛怒之色溢於臉上：“如今你謊言敗露，罰你受鞭笞之刑，再去陰山黑牢麵壁三年！”
\t眾人聞言皆愣住。
\t有一人在人群中大喊：“族長，祭司大人情有可原，還望族長從輕處罰。”
\t“望族長從輕處罰。”眾人跟著一同大聲替蘇晚涼求情。
\t族長依然盛怒，對眾人的求情熟視無睹。
\t而蘇晚涼跪著，麵露哀戚之色：“晚涼，領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