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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宮中秘聞

  我知道他指的是張姨娘指使慶兒給謝晉源的藥中下毒的那件事。後來慶兒把矛頭指向舒夫人,家主立刻就把這件事壓了下來。


  想想也是,那麽精明的一個生意人,怎麽會看不出這其中的貓膩。我雖然有些理解了這樣的做法,可是一時卻不能認同。如果我能捉到哪怕一絲絲的機會,一定要找到致使我變得那麽淒慘的真凶,用盡所有手段讓他嚐到代價。


  沒想到謝家的兩兄弟年紀輕輕就能夠豁達如此,想必維持這份龐大家業的過程中一定發生過不少事情,他們才會飽經千錘百煉地成長起來。


  可是這樣的處事方式,到底是可喜,還是可悲。


  我沒料到剛從潛州回到謝府就遭到了陷害,其實我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可正如謝晉燁所言,現在就是最好的結局。


  好在經曆了一天的狗血事件,準確應該說是貓血事件後,還是有一件事特別讓我欣喜的。那就是,顧明鳶回來了。


  我一得知這個消息,當即把謝晉燁一番深談闊論忘在了腦後,一溜煙跑向深流院。雖然顧明鳶並不住在深流院,可是我還是下意識地以為她會在那裏。事實就是我猜對了。我不禁開始回想,從什麽時候開始,我會認為顧明鳶出現在深流院是理所應當的呢?


  經過上次謝晉源的一番嗬斥,深流院的下人們再也無人敢擋我,而一個區區小丫頭又沒有必要通報,所以我就如入無人之地一般,看到了他們兩個的打情罵俏。這樣說我似乎是對顧明鳶不公平,因為實際的情景是——


  流水回廊之上的一處小亭子,一位身著淺紫長衫的姑娘氣定神閑地捧定一壺茶,沐著涼風吹著茶水上漂浮的茶葉。她眉間舒展,似乎嗅到了茶葉的清香,心曠神怡。鬢角的發絲微微拂動,可是回廊下的水麵卻波瀾不驚。原來這陣宜人的小風是故意為之,一把素麵骨扇正在殷勤地上下翻動,而骨扇末端的那隻手白皙纖長,可是腕關節卻參雜著一股陽剛之氣。原來那搖扇的並不是丫鬟,而是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公子哥。他一雙大眼放在顧明鳶身上,她的一舉一動都會牽動他的視線。公子哥笑吟吟地問道:“這次入宮,可有遇到什麽危險嗎?有沒有哪裏受傷?你可不要瞞著我,來,還是我檢查一下吧。”


  顧明鳶聞言橫眉瞥了他一眼,公子哥伸出去的手被這道淩厲的目光阻在半空,隻得訕訕收回。他提著茶壺蓄滿茶杯,向顧明鳶推了推:“喝茶,喝茶。”


  我偷笑了一陣,從柳樹蔭裏走出去:“明鳶!”


  他們兩個同時向這邊看去,顧明鳶站了起來,兩隻眼睛盯著我的臉蛋。“聽說你害死了一隻貓?什麽時候有這種癖好。”


  我興奮的眸子一下子變得灰暗,她又借機打趣我:“是不是腦子不好了?”


  我氣鼓鼓地說道:“你才腦子不好。”


  顧明鳶一聲淺笑,撩起裙子坐回長凳上。“看起來你精神尚好啊。經過這段時間,你的心理承受能力真是越來越強大了。”


  這句話說得並不對,我不是越來越強大了,我認真地盯著她:“我是本來就很強大。”


  一個爆栗。


  我吃痛地抱著頭:“不過三天沒見,你就敢對你的病人如此不近人情!你,你!”


  “這次宮中之行,我還真打聽到了一些關於麗妃的秘聞。”顧明鳶把玩著手中的茶盞,漫不經心地說道。


  我一下子忘記了疼痛,湊了上去:“是什麽?”


  謝晉源也好奇地搬了小凳子湊過來聽故事。


  顧明鳶把茶杯放下,開始敘述在宮中的所見所聞。


  “我拿到宮牌,根據那個宦官令所說謊稱是焦太妃的采辦宮女,輕鬆地進入後宮。我們合計,與其進入禦膳房,還不如頂替原來的采辦宮女,借著采辦之由,可以隨意進往各宮。第一日我讓那些小宮女們嚐到了甜頭,後來她們就乖乖地把自己所知道的爭相告訴我。僅從她們口中,我了解到麗妃原是極受皇上寵愛的。新皇登基後納丞相之女入宮封為順常,不到半年便為她專門建設了一座宮殿,晉封她為麗妃。麗妃在後宮獨攬聖寵,隻是沒有子嗣,所以並未多加晉封。後來麗妃引薦其妹入宮,皇上直接冊封其妹為靜妃,入主玉霖宮。姐妹皆是傾城國色,尤其靜妃更善攻人心術,逐漸與姐姐平分恩寵。”


  我沉默不語。原來是我把蕾兒引進皇宮。也是我請求皇上為她冊封嗎?皇宮真的讓我們兩個都趨之若鶩嗎?可是為什麽我的心現在如此平靜,對它沒有任何的向往。


  我記得父親說過,他要蕾兒待在家中,是為了抑製風頭,保我們兩個平安無事。最終是忤逆了他,也讓原本平和融洽的陸府變成這副模樣,姐妹相殘、父女成仇。


  謝晉源歎了口氣:“鬧了半天,原來是你自己引狼入室。”


  我輕輕搖頭:“怎可以當下斷言昔日。雖然是我把蕾兒帶進宮的,可是當時的目的絕對是單純的。就算是作為陸府女眷,她也總有進宮的機會。”


  謝晉源不以為然地調整了個坐姿。我知道一馬平川的故事後麵一定會有轉折,也調整了個姿勢繼續聽顧明鳶講下去。


  “且說這麗妃。據說她天資聰穎,學識過人。”顧明鳶說到此處看了我一眼,雖然毫無表情,但是我深深地感受到了來自對方的鄙視。她沒等我有所反應就繼續說道:“新皇登基後四海未定,陸璃茉憑借聰明才智為皇上立下汗馬功勞。最遠曾隨皇帝親臨伏海邊境,甚至在朝廷缺人之際代替皇上率軍親征。雖然宮女們不知為何皇上會日漸冷落有功之妃,不過我猜想大概是功高過主。這點瞻前不顧後的做法倒是很像你。”


  我瞪了她一眼,卻感到心底十分淒涼。這麽說來,我是因為他做了太多,所以才被冷落?

  “麗妃受冷落之日正是靜妃蒸蒸日上之時。後來宮中和朝堂之上皆有對麗妃不利的傳言,其間種種不甚了解,不過皇上最後將麗妃幽禁於燕青宮,從以前的日夜相伴到兩月未曾見上一麵。靜妃雖多加調解皇上與姐姐之間的關係,可是卻未見其效。而這兩個月是最關鍵的一個時期,因為兩個月後,你死了,於陸府發喪,葬入皇陵。”顧明鳶定定地盯著我,試圖從我的反應中看出些什麽。


  我幡然醒悟,我在城郊昏迷了兩個月,也就是說,早在受到幽禁之日,我就死了!

  而那位愛嫉妒人的皇帝,居然兩個月都未能察覺我已經死了?


  一陣旋風忽然呼嘯而過,卷起亭子上攀爬的葡萄藤,遒勁的枝幹露出老皮裏的新肉,似乎要分崩離析。


  我沉默半晌,謝晉源也配合著我皺著眉在思考。其實我早該料到是這樣的結果,隻是聽人親口說出來的時候,難免有些不能接受。記憶中的那個少年,可以任由我在他胸前哭濕了前襟,可事實卻是他對我的疏忽讓我早早落入黃泉。


  如果不是顧明鳶將我救起,我這會兒恐怕已經隨著化為腳下大地的一部分,這種想法使我不寒而栗。


  “這是從宮女的口中得知的消息。本打算去玉霖宮摸摸靜妃的底細,隻是失算了一步。她已經回宮了。據說現在與皇帝恩愛如初。”


  一個恩愛如初,似乎如一陣狂風吹動一片蘆葦,東倒西歪。


  他們兩個,看似好一對璧人。都是一樣的忘恩負義,一樣的避之不及。


  我的唇角循序漸進地勾起一彎弧度,眼神逐漸變得清冽:“隻可惜,他們失算了。”


  最近我也有所耳聞,殷曜登上帝位其實是件很微妙的事,甚至經過了宮變。若不是太子被廢,其餘的皇子也因為各種糟心事受到牽連,也輪不到他這個六皇子成為殷恒的權力中心。在天下人心目中,他並不是名正言順。我想我應該是愛殷曜的,否則不會在天下都會譴責他的時候還選擇和他在一起,甘入深宮,摒棄凡塵的自由。也不會為他分擔政務,為他親征,我不信世人說我是為了爭名奪利。


  但若是愛,也隻是當時。如今我劫後餘生,才明白被枕邊的人可以背叛地如何徹底。我想當麵問問他,榮寵後宮,難道真的隻是曇花一現?

  我還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我的記憶停留在昏迷前被他抱在懷中的瞬間。那一刻,他的疼惜和緊張被我盡收眼底。我堅信對於他而言我絕不是普通的存在,可是為什麽我們長大了就會發生這麽大的反差?


  我的記憶,停留的地方,如此的不恰當。彼時如何溫柔的一個他,現時如何無情的一個他。


  謝晉源在一旁撐著頭唏噓不已,說道:“看來這皇宮中真是複雜,一步考慮不周,便會全盤皆失。麗妃娘娘,你上輩子還是挺慘的。”


  我搖搖頭:“我不記得我是麗妃,我隻記得殷曜。我想問問他,為什麽那麽待我?”一朵山節子花瓣從空中飄落,緩緩落於庭中,四周無人,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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