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好久不見
“你怎麽那麽困？”他問我。
我皺了下眉，不想回答他。
裴文璣從我的表情上讀到了這個訊息，立刻對翟公子說道：“所以當下最應該做的是重修堤壩。”
原來他們在討論這件事情，白渠灌溉一方良田，重修堤壩一定是件好事情。我欣賞地看著他們兩個，暗暗感歎裴文璣真是個好官。
翟公子聞言，丟下了問我的問題，麵向堤壩，沉吟了片刻，微微點了下頭。“就按你說的辦。明天就開始吧。”
“是。”裴文璣回答道。
我的目光已經被堤壩下麵的野花吸引住了，這花開得這樣早，卻因為昨夜突如其來的風雪卷曲發黃。我輕輕歎了口氣。還好我不是這早春的野花，雖然經曆了一場風雪，但卻使我更加清明。
“知道嗎？你差點就見不到我了。”我忽然轉過身，雙手背後，向裴文璣微笑。如果再也見不到我的話，他會不會有一點失落？
裴文璣被我空洞卻悲哀的眼神吸引：“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今天早上，我差點就陷入一個陰謀裏麵。”
“什麽陰謀？”翟公子似乎對這個字眼很敏感，也湊過來聽我說話。我朝他眨了眨眼睛：“我差點就被家父派到其它地方去啊。”
翟公子沒有深究，麵對著我的調皮，也不禁跟著笑了起來。他的一雙眼睛一直盯著我，似乎很難從我身上移開。這種眼神害得我提心吊膽，不停地整理裘衣，生怕被他看到裏麵的那層衣服。早知現在會這麽尷尬，就不讓顧明鳶穿我的衣服了，這下倒好，我現在渾身都不自在。
顧明鳶昨夜走後一直不見蹤跡，那個車夫把我弄丟了，會不會去寺中找我？又會不會碰到顧明鳶？
我忽然擔心起來。
“喂，”我跑到蹲著觀察作物的裴文璣身邊，“我有事，我要回去。”
裴文璣看翟公子點頭應允，才站起來拍掉手上的泥土。“好，走吧。”
他們兩個大男人順著田壟走得很穩當，我卻陷入與這些泥土的鬥爭中，落在了後麵。裴文璣走了幾步，回頭看我，竟然折了回來，扶著我一起向前走。
“謝謝。”我在他的臂窩中輕輕說了句。
裴文璣揚起嘴角，得意之色溢於言表，卻低聲說道：“先別忙著謝，要我把你送到哪裏？”
“靜蘭寺。我要回靜蘭寺。”我篤定地說。
“你不怕他們再去找你嗎？”
裴文璣一番話點醒了我，可是我不去靜蘭寺，又能去哪裏呢？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回靜蘭寺提醒顧明鳶。可是靜蘭寺已經不再安全……
對了！我眼睛一亮，謝府！
“那就請送我到城東巷謝府。”裴文璣疑惑地盯著我。一時間，我們四目相對，我發現他的眸孔十分清澈，一點都不像是久經官場的陰謀家。
“今日欠我的，以後可要還給我。”
“怎麽還？”我警惕地問。
他神秘的盯著我：“總之你記著就好。”
走在最前麵的翟公子已經上了馬車，我們也不好在這裏多停留太久，隻好加快了腳步向馬車走去。我心裏一直嘀咕著裴文璣會讓我做什麽事情。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在城外待了半晌，已經是明日高懸了。馬車順利進城，裴文璣把我放到城東巷的巷口，讓我自己進去。我知道他是為了不讓那位翟公子知道我的行蹤，撇了撇嘴就下車了。馬車在我的目光中朝著晟街駛去，愈走愈遠，鈴鐺聲也逐漸稀薄。我回過神，向前走了百十步，看到謝府的大門。
步伐越靠近，我的心跳的就越快。幾日未曾登門，不知府裏可還好？
我兩手緊緊攥在一起，向大門走去，幸運的是，愚生就坐在門廊下與其它的小廝說笑。他看到，立刻睜圓了眼睛，開心地跑過來：“綠沫姑娘！真是好久沒有見到你了！怎麽那一日去了之後，再沒有聽到你的消息呢？你應該多來看看顧神醫才是。像你這樣一個弱女子，孤身來到禹陽城，凡事都有難處吧？咱們謝府老爺夫人一定願意幫你的，看在顧神醫救了三少爺的麵子上，老爺夫人一定不會虧待你。要我說，那日你何必要走呢？”他看著我起伏不定的臉色，忽然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了，向我憨笑兩聲：“姑娘是來找顧神醫？”
“是，”我點點頭，“她在府上嗎？”
“沒有。”愚生搖了搖頭。
我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
“她昨天出去後，就一直沒有回來。”
我的臉色越發不好起來。顧明鳶沒有來謝府，那她會去哪裏？
“不過姑娘請進府等一會兒吧，我們跑得快，可以去找她。”愚生看見我的臉色那麽難看，猜到是有緊急的事情。
我還未來得及說話，他就硬把我請進了門房。“綠沫姑娘，你稍候一會兒，我馬上就回來。”他話音剛落，外麵傳來一陣馬蹄聲。馬上有幾個小廝跑著出門，有的去拉韁繩，有的擺下馬凳，有的為馬上的人取下披風。我掀開珠簾，向外望去，欲看清那人是誰。
馬上的人輕輕一躍，翻身下馬，沒有用那隻凳子。又有小廝取來拂塵，急急地將他身上的灰塵撣下來。他舉起兩隻胳膊，任由他們處理著。門房裏的舉動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衝著剛走出去的愚生問道：“是誰在那裏？”
這聲音清冷而溫潤，與我心裏麵記住的那個聲音完美地吻合。我的手一滯，上千顆細小的珠子從我手中滑落，窸窸窣窣地碰撞在一起，在眼前不停跳動，暈花了我的視線。
“回四少爺，是顧神醫的妹妹，綠沫姑娘。”
他連忙做了個手勢，小廝們都退到一旁。我站在簾子後，仔細聽著外麵輕微的腳步聲。終於，有一隻大手掀開了珠簾，一下子遮住了從門外射進來的陽光。
我抬起頭，看著日光將他的輪廓勾勒地那麽清晰，莞爾一笑。“好久不見，四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