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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醉仙一瞥

  出了靜蘭寺,我直奔市集附近的一家酒樓。這酒樓有四層之高,從上至下掛了一塊巨幅豎匾,題著“醉仙樓”三個金粉大字。我走進酒樓,跑堂兒的看了一眼我的行頭,特別是我的裘衣裘帽,忙過來張羅:“姑娘您裏邊請。姑娘是一個人還是找人呐?”


  我進了酒樓,左右張望,樓下幾乎是座無虛席。方才我去靜蘭寺的路上就看到這家酒樓門口的人絡繹不絕,想來吃食應該是好味道。我瞄準了樓梯,奔向三樓,一邊走一邊向那小二說道:“就我一個,你們這裏最好的菜是什麽?”


  跑堂兒忙跟在我後麵跑上了三樓,招呼我在中間的一方桌子旁坐下:“喲,姑娘,咱們醉仙樓的小天酥可是禹陽一絕啊!姑娘您請這邊坐。”


  我並不坐下,指了指窗邊:“我要坐那兒。”坐在三樓,可以俯瞰下麵的環境。我先在這兒瞄好了,待會兒就知道該去哪玩了。


  “得嘞,坐窗邊兒~”跑堂兒的拖著長音把我請到了窗邊,繼續介紹菜肴,“除了這小天酥,咱們這兒還有白龍曜,光明蝦炙,胭脂鵝脯,板栗燒野雞。這光明蝦炙烤得可都是活蹦亂跳的大蝦,胭脂鵝脯肥美四溢呀,再說這板栗燒野雞,那可是冬日大補。還有杏仁豆腐、豌豆黃,糖醋荷藕、三絲瓜卷,蒸龍肝、蒸羊肉,榛鬆糖粥、百合粥……”


  我看那跑堂兒的似乎要說個沒完沒了,打個手勢製止住他,心裏邊盤算著:既然這小天酥是禹陽一絕,那就一定要嚐嚐了。在普修老尼那兒聽了幾天經,我也大概聽明白動物死之前都是有怨氣的,人吃了對身體不好,那這蝦斷不能要。燒野雞是冬日大補,可以使人身上暖和。我不敢開太多葷腥,怕回到丞相府被人嗅出腥味。 於是開口道:“來一個小天酥,白龍曜,野燒雞,在來兩個素菜,就你說的那什麽糖醋藕和豆腐,等菜上齊了再做份淡粥送上來。”


  “好嘞,姑娘您稍等。”跑堂兒的也不糾正我將板栗燒野雞說成了野燒雞,記了菜單,將一條白布往身上一搭,小跑著下樓報飯去了。


  趁著菜還沒上來,我走到窗邊,兩手撐在欄杆上,探出身子眺望著下麵的集市。對麵一家“玉香樓”十分紮眼,窗戶外麵垂著紅的綠的布條,隱隱約約看見穿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在樓上打情罵俏。還好這樓也不過兩層高,礙不著我太多視線。


  站在這裏看那集市,跟在下麵果然不同。方才我經過的地方就已經覺得很稀奇了,殊不知前麵還有更稀奇的。勾欄裏有說書的唱曲兒的,還有唱皮影戲的。有錢的大爺們都在裏麵坐著看,沒錢的人家就站在門外麵踮著腳也想看。貨攤上的東西黃粉橙藍,也盡都是我沒見過的。我在下麵時可不曾見到賣糖葫蘆蜜棗山藥串的,原來他們已經走到集市的東頭兒去了。小姑娘吃著蔗糖坐在父親肩上看大丫頭們翻跟頭頂燈,那邊還有戴著大花臉麵具不知在做些什麽的把戲。我深深地嗅了一口氣,開心一笑,嘴裏麵露出了一股哈氣,很快就飛散了。空氣裏有包子麵食的香味,也有糖葫蘆蜜棗的甜味,還摻雜了對麵樓的脂粉味。不過還是這醉仙樓的味道最香。


  我探回身子,看看我的菜好了沒有。正巧小二已端著我的菜上來了。“姑娘,這是您要的小天酥,白龍曜,板栗燒野雞,糖醋荷藕和杏仁豆腐。等您吃些時候,我就把百合粥給您端上來。”


  待他把這些菜在桌子上擺好之後,我才發現好像要的有點多。不禁摸了摸袖裏的錢袋,雖不說捉襟見肘,但除去這一頓,怕也所剩無多。若在這裏花費太多,待會兒可不一定能玩得盡興。


  想到顧明鳶給謝府治病就可得銀三千兩,我真後悔方才出來時想著省錢未能多帶。


  這一桌菜肴,我一個人吃豈不是浪費?也不知這謝府在哪,我若尋她,可該往哪裏找?

  店小二擺過盤子正要走,我忙喚住了他:“小二,你且慢走。你可知城東巷在哪?”


  小二起先被我喚住,隻當我是要加菜。聽我這麽一問,裂開嘴笑道:“城東巷誰人不知?那裏住的可都是大戶人家。”


  我一聽他知道,轉了轉腦袋,側身問他:“那你可知道城東巷謝府?”


  店小二麵露難色:“雖說城東巷住戶不似平民巷雜亂,隻是姓謝的大戶也有兩三家,不知姑娘問的是哪一府?”


  我思索了一下,說道:“府上能出三千兩請郎中治病的,你可知是哪家?”雖說禹陽城家家富貴,但想必三千兩銀子也不是家家戶戶說拿就能拿出來的。


  “姑娘早說,我就知道了。出手如此闊綽,定是謝大善人府上。”小二臉上一副得意之色,似乎提到謝府,給他的臉上也長了光似的。他怕我不相信,又加了一句:“謝大善人經常周濟貧苦百姓,誰人不知道他呢。”


  我裝模作樣地點點頭:“不錯,你這小二好見識。既然知道,那就替我帶個口信。”我掏出錢袋,拿出一塊碎銀子,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去謝府上,找一個顧神醫,就說她鄉下的妹妹大丫來城裏尋她,在醉仙樓吃了頓好的,被人給扣下來了,叫她拿錢來贖我。”


  小二兩眼盯著那枚碎銀子,正要伸手去接。聽了我這話,登時變了臉色,不住地打量著我。我被這眼神打量地好不自在,連忙顛了顛錢袋:“你放心,我付得起帳。你隻管告訴她這番說辭就是了。”


  小二接過我的碎銀子,狐疑的打量了我幾眼,才下了樓。


  謝府。


  走過一條青磚短巷,慶兒揣著手裏的紙包,心跳的如驚鹿一般。此刻是午後,府上的顧神醫已經有人叫走了,除了負責煎藥的小丫頭,再也不會有人來這個專門熬藥的夥房。手裏的紙包是主子張姨奶奶給的,張姨奶奶可沒少幫襯自己和母親。母親患了重病,已經臥床三年了。要不是張姨奶奶照應,早就被轟出謝府乞討度日了。


  她並不知道這紙包裏是什麽東西,隻知道是張姨娘交代,要放在三少爺的藥裏的。三少爺受了箭傷,險些連命都丟了。可是,這東西,對三少爺的病是好還是壞呢?


  慶兒沒敢問,一個下等丫頭,哪敢在主子麵前插嘴啊。張姨奶奶交代此事萬不可讓別人知曉,看來就不一定是好事了……


  “啊!”牆角忽然竄過去一隻雪白色的球,是一隻白貓,嚇了慶兒一跳。她認得這貓是大爺房裏的顏姨娘養的。這貓吃得比人都好,毛色發亮,身形都發福了。


  “慶兒姐姐,一隻貓,都把你嚇成這樣啊?”索兒從後麵走過來,抱起那隻肥肥的貓兒,順手捋著它背上的毛。白貓被索兒的手這樣一撫摸,瞬時眯上了眼睛,似乎極享受。“慶兒姐姐,你拿的是什麽?”


  索兒是顏姨娘房裏的丫頭,想來是貓兒淘氣跑到這裏,她是來捉貓的。


  “嗨,沒什麽。就是這貓突然竄了出來,我方才是有點分神了。”慶兒舒了口氣,拍拍胸口壓壓驚。


  “我看姐姐像是要辦大事的樣子。”索兒抱著貓兒吃吃地笑著,還沒等慶兒回答,就轉過身走了。


  慶兒的鬢角冒起一層冷汗,她到底有沒有看穿呢?慶兒搖了搖頭,怎麽會,一個小丫頭,她怎麽知道自己手裏拿的是什麽東西。


  慶兒深吸了一口氣,推開夥房的門,找了個借口支走煎藥的丫頭,將紙包中的幾味藥材放入藥壇中,把紙扔到火裏燒沒了。整個過程很快,可以說是人不知鬼不覺。


  她露出了安心的笑容。這不是很簡單麽,可以去告訴張姨奶奶自己完成任務了。


  剛邁出夥房的門,竟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坐在台階上。索兒把貓兒放在自己的腿上,纖細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疏通著貓兒的白色絨毛。她頭上梳著的兩個小髻係著黃色的頭繩,此刻看起來卻那麽刺眼。


  “索……索兒,你怎麽還在這裏!”


  索兒將白貓往地上一放,那貓兒馬上跑開了。她轉過身,笑聲如銀鈴般動聽:“我在等姐姐你啊。姐姐,跟我走吧,顏姨娘那裏有請呢。”晌午的日頭這樣刺眼,慶兒的眼開始花了。


  我早起因為去賬房領東西誤了吃飯的時候,如今早有些餓了,更不要說麵前擺著香氣四溢的飯食。拿起雙箸就吃了起來。還別說,這醉仙樓的菜確實美味。這道小天酥裏的雞肉我是認識的,可另一種肉就吃不出來了,隻覺得紋理細膩,頗有嚼勁。白龍曜是用裏脊肉烹製的,口感爽滑,絲毫不遜色於那小天酥。


  我在這邊邊吃邊看,忽聽樓外有嘈雜聲,便站起身扶著窗前的欄杆向外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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