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歲月無聲，空開花幾朵！
林凡閉上眼，就這麼站在古井之中，任憑雨絲落下，打濕他的臉，冰涼如淚一般，無聲無息中，整座古井都在灰飛煙滅，他沒有去試圖阻止，事實上也無力阻止。
他只是這麼靜靜的站在古井中，感觸著彷彿來自萬古之前的悲涼，那是一代又一代卜家人絕望的悲戚，哪怕歲月無聲，但也固執的縈繞在這古井中，哪怕隔絕了時空，灰飛煙滅，卻依然如此清晰。
讓林凡可以清楚的感觸到那一代代卜家人不甘又絕望的怒吼與悲戚，這樣的悲戚，不是來自於無知，而恰恰是因為他們知道的太多，卻又無能為力的不甘。
他彷彿可以看到血染衣衫的卜運算元就這麼拖著殘軀，一步步走到這古井中，在那寫滿了卜家先祖絕望之語的最後，用力寫下了自己的話，然後就那麼笑著，哭著，癲狂著，恐懼著又跑出去。
然後是更多的，一個又一個身影，像是卜運算元，但似乎又不是，一幕又一幕同樣的悲劇重複著，宛如宿命一般。事實上，這也應該是卜家的宿命，傳說中的天譴詛咒，原來並不只是傳說，一直都籠罩在卜家的上空，整整十萬年，從未消散。
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麼當初以先天八卦之術縱橫諸天，成就仙王的周文王竟然沒有將自己的道傳給後人，而是落在了卜家人手中，或許無所不知，算盡一切的周文王早就已經知道了這恐怖的天譴詛咒吧。
「哎。」
林凡輕輕嘆息一聲，看著古井枯朽，徹底灰飛煙滅，沒有再留，只是伸出手，撿起落在地上的雨傘，撐起來，走過小雨淅淅的街道，走過荒草叢生的庭院，向著自己的莊園而去。
這一趟，不但沒能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反而有了更多的疑惑，但林凡的腳步卻變得輕快起來，他並不畏懼迷惑，他怕的只是無知。
雖然在多多少少知道了卜家人的悲劇后，林凡也有些心驚。哪怕已經知道，有些時候先知也許比無知過得更加悲戚，但他要做的事情那麼多，他想要的那麼多，又怎麼可能因為畏懼，而就這樣停下自己的腳步。
所以他離開了卜運算元的家，感覺著那傳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古宅在這風雨之中忽然灰飛煙滅，引來路人的驚呼，但卻沒有回頭，一直往前走，腳步雖慢，但卻堅定無比。
就這麼一直往前走，走過人山人海，穿過風雨，走進那座有著林朧兒的莊園。
「哥哥，回來了！」
林朧兒趴在窗戶前，看著撐著傘走回來的林凡，頓時驚喜的叫起來，光著腳丫，就要跑出去，卻聽到哼的一聲，一隻手蠻橫的將她攔住，抱到身前，惡狠狠的道：「小丫頭，不許跑。現在你是我的人質了，等你那混蛋哥哥進來，老子要和他好好談談。」
「要是不如老子的意，老子就撕了你這個小肉票，氣死他！」
敖廣兇巴巴的說著，林朧兒卻是不怕，只是氣鼓鼓的掙扎著，擺脫不了敖廣的手，就可憐兮兮的看向商明雪。商明雪無奈，「爹，你先放開朧兒。朧兒還是個孩子呢。」
「哼，這件事情，你不管。」
敖廣揮了揮手，不理商明雪，看著商明雪拿著毛巾，要去迎接林凡回來，更怒，「你也一樣，給我老老實實待著，在那個混蛋小子給老子一個滿意的交代之前，你們誰都不準理他。」
商明雪哭笑不得，被敖廣強行定住，無法動彈，就只好不停的對著撐著傘緩緩從雨中來的林凡使著眼色。
其實不需要商明雪給他打眼色，敖廣堂堂天仙就算是威嚴不露，但只是坐在那裡，林凡又如何能夠察覺不到，但他的腳下卻沒有停下，走進屋，收了傘，看著兇狠望過來的敖廣，微微頜首，「龍君，好久不見，什麼時候來的。」
「哼，你當然巴不得老子不來！」
敖廣站起身來，天仙之威籠罩在林凡身上，彷彿一下子站在了無窮高處，居高臨下的看著林凡，「現在你妹妹在老子身上，你老實回答我，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娶我女兒！哼，你要敢說一個不字，我就先宰了這小不點，然後再弄死你！」
「爹，你胡說什麼呢！你再這樣，我生氣了！」
商明雪氣得大叫起來，如果不是不能動，恨不得直接去封住敖廣的嘴，她知道林朧兒在林凡心中的地位，敖廣用林朧兒來威脅林凡，絕對是觸碰了林凡的逆鱗，林凡還不知道會有多生氣呢。
「壞伯伯，臭伯伯，不準威脅哥哥，人家不喜歡你了，放開我。」
林朧兒氣得張嘴去咬敖廣，敖廣沒好氣的拍了林朧兒一下，「小不點，安靜點。大人說話，不準插嘴。」
說著，似乎又覺得自己這個樣子完全沒有點兇狠的模樣，又連忙凶著臉，「小子，不要以為老子是在跟你開玩笑。實話告訴你，這種小不點，老子最喜歡了，嫩得很……」
「龍君，又何必開這種玩笑。」
林凡淡淡說著，「而且我什麼時候說過不會娶明雪了？」
「咦？」
這話一出，敖廣和商明雪都是愣了一下，隨後商明雪眼中頓時充滿喜悅，但又忍不住小聲道：「你不必勉強的。我爹就是隨便說說，不會真的對朧兒做什麼的。你不要勉強自己，我可以等你想起來……」
「我沒有什麼勉強，也沒有誰能夠勉強我。」
林凡淡淡說著，慢慢走上前，從敖廣手中接過林朧兒，輕輕揉著朧兒的頭髮，「只是之前有些事情不明白，現在想通了而已。」
「想通了嗎？」
商明雪愣住了，總覺得林凡比起昨天似乎有了什麼不同，但又說不上來，而敖廣卻是大笑一聲，一巴掌拍在林凡肩膀上，「好小子，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種始亂終棄的人，很好。那事情就這麼說定了，回頭我選個黃道吉日，你們就早點把親事辦了。」
說到這裡，敖廣又狐疑起來，「不過話說回來，你小子今天這麼聽話，該不會是有什麼事情準備坑我吧？」
林凡笑了笑，「龍君說笑了，以你的本事，我又怎麼可能坑得了你呢？」
「哈哈，這倒也是。」
敖廣大笑起來，一揮手，「行了。既然事情定了，那我也放心了。你就老老實實等著做新郎官吧。不過老子醜話說到前頭，你要是還敢半途反悔，就別怪老子心狠手辣了。」
「哈哈，今天真是高興。乖女兒，快，去弄點吃的喝的，柳毅，你陪老子好好喝喝。」
商明雪看了林凡一眼，欲言又止，點點頭，去廚房忙碌了。林凡不說話，目光有些空洞，只是輕輕撫摸著懷中的林朧兒。
夜幕落下，送走了敖廣，又把林朧兒哄著睡著了，商明雪泡好茶走出來，就看到林凡一個人站在院子里，衣衫飄揚，望著星空。
「我泡了茶。」
商明雪端著茶出來，放到亭子里，看著林凡，「其實，你真的不必勉強的。我可以等你把一切都想起來了，我們再成親的。我可以等你。」
「沒有誰勉強我。」
林凡收回目光，看著商明雪，目光有些空洞，「我只是的確想通了一些事情。雖然還沒有想起關於我們的記憶，但其實也沒有什麼好糾結的。」
「你看這花。」
林凡伸手指著亭子邊上緩緩盛開的曇花，「如果今天我們不在這裡，沒有看到，但這花一樣會開。」
商明雪怔怔的看著林凡，不知道林凡想要說什麼。
「歲月無聲，空開花幾朵。」
林凡輕聲一嘆，「如果我們沒來，這花開與不開，都與我們無關，但既然來了，見了，又怎麼能夠視而不見，任其枯敗。花如人，人如花，不過如是。」
商明雪似懂非懂，但也聽得出來林凡應該是真心想要娶她了，頓時喜上眉梢，就這麼痴痴的望著林凡。
林凡目光漠漠，就這麼靜靜的看著那朵花，雖然到現在，他並沒有真正弄明白許多事情，甚至反而因為卜運算元的話，多了許多這樣那樣的猜測，但至少他明白了一點，許多事情想要弄明白，或許只能親自去看一看。
他不知道為什麼商明雪還有林朧兒的記憶里會有他和商明雪相親相愛的記憶，但既然是這樣，那他就親自去試一試。
倒要看看，如果真的同商明雪成親了，事情又會有怎樣的變化，既然看不清楚這迷霧，那就順著目前的線索走下去，或許就能有撥雲見日的那一天。
只是這樣一來，對於商明雪恐怕不夠公平，但反過來說，他如果拒絕了，對於眼前的商明雪恐怕才是真正的不公平吧。
因為在她的記憶里，他們應該是真的相愛過。
至於他自己，那麼多的事情，那麼多的迷惑沒有解決，又哪裡會輕易的為兒女私情所動，不過是冷著心，寒著眼，靜觀其變罷了。
他倒要看看，順著他們的記憶走下去，未來又會有怎樣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