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回 法度解圍、淨鸞不受
法度在目染這事態突生的須臾,思緒也是一緊!他隻專注於沉湎自己的情緒,且那一路上又都在為成功脫險之事而心有餘悸,與普雅都委實忽略了淨鸞這茬!
蕭淨鸞被女王授命帶兵協助巡遊,理應在約定好的時刻便趕過來到別苑會和的。可是他卻遲到了,且他也沒有想到女王可能有難、而特意安排些人手專門守著女王貼身保護這一層,故而說他玩忽職守也不算過。
可是,蕭淨鸞在臨昌前朝的處境一向都很尷尬……
論道起來,普雅賦予他的實權極大,且她自身又不大喜歡過多浸泡在朝事裏,故而素日裏除卻一些重要的舉措之外,朝政大抵都是蕭淨鸞般她打理著,前前後後的淨鸞也積攢下了一些人脈和勢力。但也正因如此,他這個異族人、王子奴隸出身之人,便越發引得了一些耿介且不畏強權的肱骨朝臣猜忌,這些人對他越來越忌憚,生怕女王有朝一日被他架空、亦或者順理成章將王位讓於這個異心人!故而,總有那麽一些人,甚至是在臨昌舉足輕重、地位絕對的人,算計著打壓蕭淨鸞、除去蕭淨鸞!
時今真可謂是天賜良機,就淨鸞失職一事而讓這些瞪大了眼睛竟日竟日尋找契機的人抓住了紕漏,想必定會死死的咬住這一點不放,拿來無限擴大的說事兒了……
此刻淨鸞是一定會被推到風口浪尖兒上,他的處境委實是危險的。
普雅、法度、淨鸞自己,誰也都明白!
思緒的輾轉需要一個過度的時間,在幾人皆默的當口,那跪落堂前的為首大臣已發起第二波攻勢:“女王陛下一向果敢決斷、公私分明,既有錯處便一定要責,正如有功便一定得賞一樣……縱是女王寬厚,不予怪罪蕭大人,這賞罰的條令擺在那裏,也是不該違背的吧!”聲音不高,但字字都充斥著一股狠戾!
“是啊……”話音才落,跪在他身後的另一位持重大人便抬首接口,“蕭大人素得陛下倚重,為陛下躬自庖代、處理我臨昌諸多政務。時今他犯下錯誤,便更該秉公懲戒,是以為我臨昌諸多官員之表率,才不至於失了人心律例、致使法紀混亂懶散!”語盡又拜,渾然一副為國為民的無私麵貌。
這般大臣如此舉動,這是把普雅硬生生的逼在了這裏!聲威並著陣仗是造了出來,當下這架勢看來,若是不懲戒蕭淨鸞,女王則會被扣上徇私的大帽子,委實失了威德,這於一位君主來說是最要不得的大忌;且,更怕這幾位大臣有心與普雅對著來,幹脆便以此為借口刻意使令手下消極怠工、散漫度日……這則更是可怕的了!
普雅的麵色很不好看,自方才那大臣出列到時今,她都一句話都沒有說。她在思量之中的斡旋之法,卻隨著事態的遞近、朝臣的相逼,整個人有些顫顫的抖,那是強自壓製心口急氣而生就出的自然反應。
一旁的淨鸞“騰”一下便站起來!一雙威凜的雙目裏閃動著昭著的戾氣,他素來厭惡這些含沙射影苦苦逼迫的小人,要對付他便放馬過來,何需一次次的非得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來裝點他們那一顆顆浮躁的心?他瞧見一個個那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就惡心!
“蕭施主且慢!”眼見著淨鸞就要離席行至群臣麵前、免不得一番爭執,一旁靜心思忖的法度忙啟口止住。
淨鸞便收了這才邁出一步的步子,與普雅同時看向法度,二人麵上都是一灼。
法度心中自有乾坤計策,他對淨鸞點點頭、又對普雅點點頭,穩住這兩個人之後,即而起身離席站了出來:“委實是誤會,誤會了!”他心中思量著為淨鸞解圍,對幾位跪在普雅麵前的大臣們溫和一笑,單手負後、旋即又穩聲道,“諸位大人有所不知,女王陛下這一次巡行,那護駕的責任是交由我這個國師全權負責,與蕭大人並無幹係。”於此淺頓,麵上和煦之餘又添一痕謙卑,“護駕不周委實是貧僧的過錯。要懲處,便請責罰我吧!”語盡微傾身,目光有了些沉澱。
這樣一來,等於是為淨鸞攬了責任。是啊,究竟這護駕的是法度還是蕭淨鸞,其實也就是普雅那一句話,普雅說是誰那便是誰,旁人又豈能得知?法度將這責任攬過來,普雅那邊兒再一逢迎,便能將蕭淨鸞洗的幹淨了!
淨鸞心念一定,胸腔走了個坦緩的起伏,錚地側首瞧向法度,目光露了薄驚。
那跪在女王腳下的臣子亦是一詫,他們隻一心算計蕭淨鸞,卻忘了把這國師考慮進去,委實忽略了國師會站出來為那個漢地同胞解圍……
這須臾的沉默裏,普雅的思緒跟著一轉,很快便反應過來:“咳。”她歎一聲,旋即將那身子懶懶兒的向座椅之後靠了一靠,神色刻意閑適而隨意,“既是誤會,說開便也是了。”那雙妙眸又向著法度處一顧盼,口吻含溫,“國師也切勿過於掛懷,這次你已然盡心盡力,為救本王更是拚盡自身全力。”於此又頓,目視群臣,這話是說給一眾臣子們聽的,“況且事發突兀,卻也隻能盡人事、聽天命,國師實是無過有功!”
普雅不愧為臨昌的女王,一番話拿捏的好處恰當、陣仗天成,盡顯女王說一不二的威儀與莊重!
這步步緊逼的事態便有了顛覆的逆轉,同樣的事情,放在蕭淨鸞那裏,他耽誤了會和的時辰、又忘記了安排專人貼身保護女王,委實是失職;而若放在法度這裏,法度是一路護持女王、誰都瞧的見的,且又在女王出事後第一時間發現並追出去,這亦是盡職盡責,便不能說是失職!如此,法度此刻將屬於淨鸞的護駕之責攬在了自己身上,則委實是化險為夷、轉危為安,誰都不好去尋淨鸞的不是、也難挑法度的錯處了!
氣氛又有須臾的靜默,群臣們心中忖度一二,上邊兒那些個道理也是明白的很。又加之女王已經放了話認同了國師,那麽無論他們願意還是不願意,都也是隻好作罷!這蕭淨鸞蕭公子委實是命硬的很,每一次的明暗夾擊下他都能逃出生天、毫發無損!這不得不說是委實令這一班大臣們恨的牙癢癢……
不過此刻不是一意孤行、意氣用事的時候,他們在須臾的緘默是以忖度之後,便也順著普雅這話下了台階:“既然是一場誤會,便還請女王陛下、國師爺不要怪罪。”為首那個最先啟口,向普雅一拜、轉而又向法度頷首行禮。
普雅聲色未動的斂了斂眸子,法度則是對那人淺笑頷首、從容如故。
在這一帶動之下,另一些大臣亦附和告罪。
普雅抬手揉著太陽穴,一一將其赦免:“諸公皆是為我臨昌、為了本王……好好兒的賞宴,何必鬧的這麽誰也不愉快的!”旋即抬手示意,“且都回去就坐吧!”那絲竹之聲便在此刻悠悠的複又起來。
這一場宮宴似是又回到了和睦的主調,方才那橫生出的小小不快似乎變得不再怎樣明顯。
法度與普雅對望一眼,眼底又安下心來、緩下一口氣的釋然!二人含笑點頭,會意在心。
隨著群臣順應著普雅遞來的台階走下來,淨鸞這邊兒也便慢慢的將身重又落座。方才那大臣的話令他心裏委實窩火,那大臣道著不要讓普雅和法度怪罪,卻直接繞過了他這個當事人,他才是最合該去對著說“不要怪罪”的那個人好不好!人家這是擺明了不把他蕭淨鸞放在眼裏!
這邊兒淨鸞正氣兒不順著,無心一轉目間剛好又看到普雅、法度兩個人眼神交集,那份默契與自然而然的親昵感登地一下就刺灼了淨鸞的心!那些忿忿然的感覺迂回在心底,淨鸞默默的握緊了拳頭,麵目的顏色很是深濃:“嗬。”冷不丁的一下子,他依舊沒控製住的勾唇笑道,“我的過失我自該承擔,不需要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國師站出來為我說話!”錚然一轉目,正對向法度!
法度倏一抬目。
“來人!”未及這二人誰再多發一句話,便赫然聽得普雅冷冷的一嗓子、轉目去顧,見她整個人姿態依舊閑適,麵上的神情坦緩不急間又自是不可拂逆的威嚴,“蕭大人醉了,送他回去醒酒!”不容置疑,尾聲遂沉。
淨鸞那邊兒感知到了普雅的心急,可他此刻正被自我的執念充斥著頭腦,一身從裏至外全部都是嗔恨與妒火!
有兩個宮娥即而便向淨鸞處行過來,對他頷首款款然的一禮。
淨鸞也不答話,更不曾去看普雅、或者法度任何人一眼,就此站起來,冷哼一聲,大刺刺的離席走了出去。
這宴會驟然一下靜的發寂!誰也不敢多發一句聲息,周遭自有無形的氣場流轉翻騰、凝滯如冰!
良久良久後,普雅僵硬的勾唇笑笑,招呼大家繼續飲宴。
法度心境平和,卻不免微微的歎了一口氣。這時普雅下意識向他看過來,他抬目,與普雅對視一眼,旋即又見她一斂眼瞼,眼底深處晃過一絲微微的疲憊,有如一陣雖淡卻真切的晨風,甫一下撩撥過他心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