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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回 還宮擺宴、落井下石

  普雅女王在出巡時橫生出一段劫難,這是事先誰也都不曾想到過的,其間諸多擔驚受怕、之後諸多久久後怕與隱憂便不一而足,不過幸在隻是虛驚一場!

  之後,一行人匆匆回轉至行宮收整舊部,便就在國師法度與蕭淨鸞愈發緊密、不敢怠慢毫厘的護持之下,普雅女王安全回宮,眾人實實然的歇了一口氣!


  帝宮中,早有兼禮官貼心的籌備了宴席為女王壓驚。


  也是為了得了好彩頭、驅驅那陰霾邪氣,普雅領了這份周到的好意,特又邀了朝臣肱骨一並落座入席。


  淨鸞和法度一左一右坐在普雅兩側,這便令在場之人委實多了一段玩.味。都隻道著,先前都見女王身側坐著的是那蕭大人,時今卻又令國師一並落座於身側。


  這足見女王對國師的寵信與倚仗!


  朝臣中有認為蕭淨鸞即將失寵的,也有認為這是國師法度工於心計、手段頗有一番的!


  有人的地方便委實有是非,這些議論自然是避免不得。不過也沒誰敢刻意去觸女王眉頭、大刺刺的議論,全都是小聲呢喃、心中思量。


  普雅這邊兒倒是不介意,而法度與淨鸞更是沒把心思放在那一處。法度是素性淡然,淨鸞是委實不屑!

  當胡琴羌笛、並著琵琶管弦的樂聲徐徐然響起時,這宴會便正式開始。普雅招呼了在場眾人一番,即而便命了宮娥上菜,歌舞也在這時跟著翩然而至。


  這一次,普雅體恤法度本非俗家子弟,便刻意在他麵前的長案命人擺了一道道精巧的素菜。這般細微的關切,令法度感動。他側目向普雅頷首致意,普雅頷首,二人沒說什麽話,卻有心照不宣事。


  再轉目回來時,法度麵著眼前這重重的絲竹管弦、歌舞胡琴,以及眼前這一道道頗具臨昌風情的菜肴,那心念便開始不由己的倏然飄曳而去了!

  何其相似的情景,法度遙遙的想起了在他初來臨昌之時,當日宴席上那紅裙和藍裙的兩位女子,想起了那位在他生命裏委實隻是淡淡一瞥,卻不管什麽時候觸及都仍然色彩濃重的、為還報與他之間這一段匆促緣份的宮娥風荷。


  當日便是風荷同另外一名女子,一起侍奉於他左右,為他布菜、且親自招呼入口的。心念湧動間,他麵上的神色便不由起了些異樣,不是黯然、也不是惆悵,說不清是什麽,看在眼裏隻能感覺是有著一段思量。


  普雅高高的坐在正中的主位,這格局的便利使得她有機變將坐下諸臣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她卻沒那個心思過多體察旁人,隻分了許多神到淨鸞和法度的身上。


  淨鸞坐在那裏,麵色與舉止俱是謙和周成,倒是沒有什麽別樣;普雅轉眸瞧向法度時,卻隔著一層微光隱隱的看出了他眉目間的別樣柔和。


  看在眼裏,普雅心裏一動,幹脆側首麵著法度啟口笑道:“國師可是覺的情景何其相似?”這一句話直戳心坎兒,她素來善於體察,特別是對身邊的人,故而法度的心思瞞不過她。


  聞了女王這突忽的柔柔一言,法度回神。


  這時普雅抿唇淺笑,盈眸瀲灩著又道:“想當初國師初來我大漠臨昌,那時普雅不知國師乃是一位大善知識、身載無量德。”於此淺頓,把身子向法度處探了一探,聲息和煦又輕軟、眸光熠熠的很是真摯,“且普雅當時也太浮躁,這其中諸多誤會與得罪處,還請國師包容、萬不要再往心裏去。”頷一頷首。


  初見時因彼此都不熟悉,普雅女王對法度的態度委實輕慢且含著玩味。可時今這一陣子的相處和每每的交集,儼然令普雅有了顛覆性的改觀,整個人都變得比以往更加平和了幾分。


  這樣的轉變,看在法度眼裏委實是一件歡喜的功德事。他見普雅借著宴席的契機向他道出這一樁心事,忙以茶代酒向著普雅敬了一杯:“不曾,女王待貧僧一向周到且善意,更哪裏有什麽誤會與得罪處?”搖一搖頭,“女王委實見外了。”


  “哧。”這邊兒話音才一落下,便聞得那一側靜默了經久的淨鸞鼻息一哼,麵上起了層訕訕然的不屑。邊把.玩著指間的荷葉盞,且酸溜溜的道了句,“那如果不見外,有些人還真把自己當自己人了?”不著重,聽來輕飄飄的。


  普雅轉眸,心知道淨鸞這是與法度之間的誤會尚未完全消去,到底是在宮宴這樣較為莊重的場合,她蹙眉,示意情人止聲。


  淨鸞對上了普雅的目光,領略了她告誡的神色之後,便將頭偏向一邊,唇畔牽著的那一抹淡淡譏誚不見斂卻。


  有須臾的空氣僵滯,不過這在場的一眾人誰也不木訥,這小小的尷尬沒誰敢迎著往上擴大化。片刻後,法度與普雅相對一望,會心的笑了笑,這茬就此算是敷衍過去。


  法度素來沒有諸多計較,此刻念著女王未免麵上尷尬,便轉念拉回了話鋒,故作輕鬆的且憶且道:“當日貧僧初到臨昌,女王陛下也是這般設宴。尤其記得那悉心照拂的二位姑娘。”喉結淺動,他停了停,即而微歎著笑笑,“特別是其中一位名喚風荷的藍裙女子,尤其映象深刻……想不到短短一月的光景,飄轉多少人事,那位女菩薩已然往生極樂。”


  那周遭的氛圍在短暫的緊張過後,隨著法度陷入回憶的洪流而重新鬆緩下來。而法度自身亦是全心全意的陷入了對故人的追憶,昔日風荷姑娘鮮活栩栩的笑顏、那明燦如春的姿容,都在他眼前裝點深刻、不曾蒙塵:“不過,這看似的遠行其實是‘了脫苦海’的福報。”他頷了頷首,“人活在世,其實歸根結底本是‘身’在受苦。不懂‘舍身’、不願‘舍身’,又如何解脫、不再受苦?如此,風荷姑娘是聰明的。”


  法度的話裏又貯藏了一縷禪機,順著話意逐次領悟,我們每個肉體凡胎的人活在這世界上,都要受諸多苦楚。而其實都是這身子在受苦。想要解脫苦海,不舍棄這受苦的肉身又怎麽行?貪生怕死其實是不懂、也做不到舍身,缺少那份覺悟與堅定,故而隻會使得自己苦海沉浮、越陷越深!

  如此看來,那懂得舍去束縛靈魂之肉身、避免讓自己再受苦的宮娥風荷,委實是冰雪聰明。在她忘卻自我、甘願舍身以救法度的那一刻,她便已經有了遁出苦海的決心和願力;而有這等機緣讓她舍身,亦是因果福報。她委實該是得了大自在、有了好去處。


  普雅心中隱隱思量,抬眸瞧向法度時,見他麵上這一層神色依舊深濃。她那柔柔一根心弦便就此撥動了一下,徐蹙眉彎,對著法度真心慨歎:“你這般多情,入了空門委實可惜!”複又搖手笑笑,“你可真該配個‘情僧’的名頭,方為妥帖啊!”落音一歎。


  這是普雅含了真情的真心話,法度和尚不僅有著深厚的修為、內斂的積蓄,且還有著一種對這萬事萬物細膩多情、又絕非凡情的特殊感觸。那想必便是菩薩中常說的“覺有情”吧!是委實的歡喜心與慈悲心,又在這之餘多了一份牽掛與特別的體悟。


  不過在這同時,普雅亦是明白,這位自幼便懷高蹈之節,俊秀英颯、氣宇不凡的修行僧人,其實劍膽琴心、溫柔慈悲而不失其堅韌英毅!


  這兩個人一來一去的別有默契,令在場另外一個人怎麽瞧著、思量著都覺的那麽不對了個中的滋味兒!淨鸞獨自在一旁喝著悶酒,麵上神色已經委實不好看的緊了!隻是普雅與法度都專注於各自心中的一番忖量,誰也沒有分出心思管顧淨鸞這邊兒。


  可旁觀者委實不少,那在場的群臣中有一多半都對蕭淨鸞這個人極不滿意,不僅因其出身之故,前陣子更是因他而害得大祭司與圖迦大人含恨慘死。他們委實不敢怪罪與談及女王的過失,這筆帳自然便加注在了淨鸞的頭上!此刻女王對國師的態度,令這一眾大人心中起了玩味,加之又正得著一個機變……


  於是,其中一位資曆頗深的大臣心念一動,覺的興許時機來了!便與同坐之人不動聲色的使了眼色,即而突然起身、一步出列,對主位的女王行禮一拜:“陛下此番巡遊民間卻橫生差池,原是蕭淨鸞蕭大人護駕不周、委實失職。臣,肯請女王賞罰分明,治其玩忽職守之罪!”


  一語才盡,便又有一幹大臣順應著起身出列,與這為首的一並跪落在女王麵前,借機圍攻蕭淨鸞。


  前遭還一派和睦的氛圍,此刻突忽擺出了這樣的陣仗,普雅猛一激靈!

  那正悶頭喝酒、自己跟自己慪氣的淨鸞亦是神思一恍,甫一下抬了雙目!

  喧囂歌舞的宴會便因了這不曾想到的橫生出的一段枝節,而下意識猝地靜默了聲息。那才和煦不久的氛圍再一次變得尷尬蕭瑟、充斥進一脈隱隱的肅殺味道,帶著幻似劍拔弩張的逼迫感,一切顯得那樣詭異且不祥,似乎一場沒有硝煙的血腥殺戮就要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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