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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 愛融冰·榻間好夢自纏綿

  淨鸞的心情淩亂如瀑,在這座滄古的宮城間漫無目的的走,負手於後、款款踱行,穿過那被夜色浸染的沁出涼意並鍍了銀波的棱柱,看月華篩過浮雲後錯落下的斑斑疏影,看這一道影像被扯的悠長如魅。


  這一切一切都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淨鸞在這不著目的的行走中卻越來越沉了那一顆蕪雜的心。可人一旦木怵發呆,時間的幻象便輕易就穿了過,順著一陣撲麵寒風的猛一撞麵門,他回了神誌,惶惶然抬目才感知到原來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原來自己已經盲目的自白晝行至了入夜。


  現下他累了,他不願繼續這樣走下去,可倏然又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茫茫天地間,便沒有他蕭淨鸞的容身之處了麽?

  倏然一下,那無邊的絕望和彷徨便如潮水湧動、蕩漾,由淺至濃的把他整個人整個身子都裹的嚴實!


  心底充斥著一股子說不出也道不明的積鬱!嫋嫋酸澀抽絲剝繭般的氤氳繚繞。這一浪浪心念倏忽波及、倏忽又飄遠,淨鸞抬手,下意識撫住了自己狂跳不止的心口,就於這亂亂紛紛裏倏然閃過一絲清明的念頭:回到普雅那裏吧,回到普雅的身邊去吧!


  除了普雅梅朵的寢宮,他似乎,他是真的,再也沒有地方去了……


  靴步順著這細碎的月華緩緩的往回走,整個人有如背罪的死囚,每行一步路都那麽的想要逃離!偏生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是這樣的心念,自己為什麽會是這樣跌宕的情念!換言之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生普雅的氣,僅僅是因為她不信任他?還是別的?還是……這是一個他最不願去觸碰的想法,可不得不這樣想,因為他吃醋了,吃普雅女王與法度國師的醋!

  男人在麵對自己女人的時候,女人有意無意、有心無心之間那一星半點兒的情態流露,男人都會極其敏感。淨鸞,他是嗅到了普雅與法度之間那一層別樣的味道。


  即便法度無心,即便普雅自己尚不自知……


  淨鸞錚地一定,又抬手死死扣了一把太陽穴。他還不能在普雅麵前直接把這內心的疑問挑明了問個明白,萬一普雅還沒有發覺她對法度的心思、這一問後審視自身反倒察覺,這是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但願是他多想了,她的女人不會背叛他,不會拋棄他!

  至此淨鸞又是一定,旋即勾唇哂笑,想他蕭淨鸞堂堂七尺男兒,居然會怕一個女人將他背棄?可笑,真是可笑!他的風骨和他的心氣兒呢?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窩囊這麽沒有出息!


  一股積蓄在心的念力錚一下冒上頭頂,淨鸞抬首闔目讓自己逐漸冷靜。即而又緩緩的睜開雙眼,望頭頂那一大片無邊無際、極高遠極廣袤的天幕,如火若灼的心境一點點重新變得冷卻。


  暗夜玄青,那一抹好似詭笑的銀白色光影起落處,淨鸞這張麵孔勾勒了無比肅殺的陣仗,一眼過去,真個如同西方神話裏隻能隱匿、走動在蒼茫夜色中的一隻俊美吸血鬼!

  心底一個堅韌有力的聲音正一點一點衝破無邊的妄念、萬頃的幻象穿雲破霧湧動清明。他知道,那些不該失去的、合該堅守並且一直籌謀的東西,從來就不曾離開過自己……


  他知道的,他知道!


  。


  普雅的心境何其蕪雜,自打昨夜裏淨鸞因她那心情浮動、便順勢連自己都控製不了的一席無心的話而被中傷,即而摔了簾子出去之後,她的心情便一直波動極大。


  先是默默然獨坐了一夜,即而法度過來了,好在法度同她說了那一會子的話、還給她講了那樣一個大誌大愛的故事、並讓她更深刻的了解了回憶裏母親的一切……隻有法度能在潛移默化間開解她,也就隻有法度在的那一陣子她的心情尚算不壞。


  自法度也離開後,她便重又回歸到對淨鸞的擔憂和驚惶中來,定定的坐了身子直到入夜。


  蕭淨鸞是虛空中一道無形的束縛,是普雅梅朵平生一道無極大劫,是她心與魂的全部囹圄……她可以縱馬西疆、鐵騎踏遍大漠綠洲甚至延伸到豐饒漢地,可以殺伐果決做盡天下狠戾酷絕事,可以統領臨昌走向豐饒、穩定百年根基,可以做很多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甚至可以無所不能!


  偏生對於蕭淨鸞這個漢地小國俘虜來的奴隸王子,她是一點兒奈何的法子都沒有……


  垂在過道口的一尾簾幕被挑起來,“沙沙”的響聲撩撥著普雅的耳廓。


  微光裏,靜靜坐著的女子騰然一定!幻似驚蟄一般的張了張口、下意識甫地一個轉目,果然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他回來了,他終於回來了!

  這一刻普雅內心何其歡喜,仿佛有劇烈的暖陽波及過寒川的冰河、倏然一下化了那冰漠的千堆雪。她騰然一起身,這一刻那積蓄在心裏的所有悶窘、所有傷心、所有忐忑、所有焦急與微微的惱……全都化為虛有!隻要看到她心心念念的這個人,便一切的一切都不再是事情了!


  淨鸞在門邊停了一停,與普雅隔空對望。旋即緩緩的將指間擒著的簾幕放下,神色凝重而肅穆,卻沒有主動迎著普雅走過去的意思。


  寢宮裏沒有點起成陣的宮燭,普雅心情不好的時候總喜歡把自己隱藏在黑暗裏。就著側旁孤零零一盞燭台的微微光影,普雅麵上深濃且多變的情態便逐漸被映的清晰起來;又因周匝萬物都是一片烏沉沉的色彩,故而更顯得她麵上的神態何其光鮮璀璨、隻夜獨明。


  兩個人之間隔著些距離,又因門邊並無光亮,故而淨鸞將普雅麵目的情態盡收在了眼底,而普雅卻無法辯駁出淨鸞此刻染就了怎樣的麵貌。但她可以感覺到這一脈溫和的氣場,知道此刻爭執過後的再度見麵,兩個人都斷了柔腸……


  配環泠淙,普雅抬步向著情人那一處走過去,隨著足步的冶冶逶迤,二人之間隔絕的距離便一點點重又拉近。


  她向他走來,把萬頃玄色的夜留在身後,帶來了綠洲水源一般鮮活的生命與無邊的希翼!又若淨瓶裏彌足珍貴又殊勝無比的甘露,可恩眾生、可澤萬物!

  看著眼前心念的人兒就這樣離自己越來越近,那些自以為並不深刻的感情卻在目光觸及她微染疲憊的臉、無比動容的眼時,卻倏然一下化為開了閘的洪水而讓淨鸞心潮躥動不能自持!


  就在普雅才欲把身子定住的時候,半點兒無征兆的,沉默的像一塊兒冰的淨鸞陡地抬手,並不溫柔的一把握住了普雅纖纖的手腕兒、將這柔曼且嬌豔的女子扯進了自己的懷抱裏:“你是我的!”他隻說了這一句話,然後再沒言語。


  普雅心念一晃,尚沒來得及有所反應,淨鸞灼熱且霸道的吻便突忽襲擊過來。


  他臂彎一收,將她軟軟的身子死死匡扶進自己逐漸升溫滾燙的懷抱,那灼灼的嘴唇覆蓋上了她沁涼的小口,肆虐的牙關徑直磕碰著她細碎的玉齒倏然一下便磕了開,即而靈敏的舌尖已經探進去,專屬於他的熟稔氣息便在瞬間充斥了她的口腔。


  普雅有些渾噩,隻覺的自己原本繃的緊緊的神誌就在淨鸞這毫無防備、攻城略地的索取之中漸漸變得鬆弛,即而又鬆垮的似乎一層層斑駁著萎到了地上,再即而自己這副身子都好似化為了一叢軟款泠泠的水,夢斷魂兒離,再也不能自持了……


  淨鸞的氣息和熱烈的疼愛使普雅貪戀,而普雅這柔軟的身子與馨香的氣息更是令淨鸞欲罷不能!

  兩個人彼此就是彼此的溫柔鄉,是彼此魂之所棲、夢之所倚的倦鳥歸巢地。不要問這段緣份從何而起,也不要再問是孽還是緣,當心底的愛惜以赤誠無比的姿態盡情不加掩飾的、以其最古樸且純粹的麵貌淋漓盡致展現眼前的時候,自然造化的暗處神跡、天人合一的別樣統一,便倏然被烘托、被推動的那樣唯美無限浩瀚無邊!

  繚繞起稀薄寒氣的永夜裏,玄青色的天光之下,兩個身心被欲望的火焰漸漸填充、神魂沉澱的性靈,做了靈識與肉體最直白且坦蕩的天然交集。


  一切的曖昧與升溫,都是那樣水到渠成、無可更迭。


  極近淩虐的激吻灼傷了對方的唇齒、壓抑了湍急的呼吸,卻喚起了真摯而熱烈的情誼。淨鸞將那有力的臂彎猛地一收緊,即而抱起懷心裏相擁緊密的普雅。


  普雅心中一動,倏然的悸動與隱隱的害怕使她竟如一個初為人婦的小媳婦一般,極期許、又不安。


  玉身瑟瑟發抖,這般惹人愛憐的小情念猶如小爪抓撓人兒的稚貓般引淨鸞心弦倏柔、情念與攻陷一般占有的欲望愈發不動聲色便翻湧似火!

  如是一言未發,橫抱著懷中這嬌滴滴的可人兒,他徑自急急鑿鑿的向那搖曳、跌浮著成簇清夢的玉榻走去!

  春宵苦短,靡靡然好醉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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