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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雨中意·吹簫召遠人(3)

  淨鸞喉結動了動,欲言又止。


  普雅收住了靈動的舞步,定身後行至了情人近前,方才眸中一閃而過的狠戾神色早已不複,在目染淨鸞的須臾便重又蛻變為這世上最溫柔的情人:“心愛的。”她的聲息涓柔裏又摻一脈愛憐,抬手溫存的順著他染就天光的側頰撫摸上去,歪一歪頭,“是不是,想說什麽話?”淨鸞與普雅之間素來有些靈犀,他的遲疑瞞不住她。


  感知著女子涼絲絲的玉指在自己麵靨間溫存的撫慰,淨鸞心頭忽起了絲縷微微的悸動。他穩住心魄,亦轉目定看向眼前的女王:“他們大多都是老人和孩子。”這一句話便顯露了他的心曲,他又道,“聽聞臨界諸國正鬧饑荒,唯有我臨昌承蒙天護、水米充足。這些流人想是不堪折磨,遂流亡至此。”到底還做不到當真的鐵石心腸,念及此,淨鸞不知為何很是想笑。


  他的心思普雅當然心裏有數,纖纖玉指已自他麵頰、一路撫上微有聚攏的墨色眉峰:“你不忍麽?”聲如蚊語,她瀲灩的眸波中憐愛更甚,“不忍他們被殺死。”落言肯定。


  淨鸞似是失卻了與普雅雨中調.情的一份耐心,倏然把頭側過去,就此掙開女王玉指的撫慰:“也不是不忍。”後重又轉目看回來,聲息變得淡寫輕描、讓人隻覺莫衷一是,“就是這兩年相伴女王身側,一日勝一日的感覺那骨血裏的善良……正一點點離我遠去,越來越遠、越來越遠。”至了末尾,這聲音忽又顯得有些微微的鹹澀、或許還有些微微的苦嘲,也不知是否隻是錯覺。


  普雅的掌心在離開淨鸞麵頰的那一刻,忽而感覺一陣虧空,這樣的虧空一路跟著延伸到心底,漸化成內裏一段莫名的惆悵。她頓了頓,定格在他眉目間的目光倏然移轉:“既然你不願他們死,那……就把他們先聚集起來,再做論議吧!”聲息肅然,語盡頷了首,即而轉身上樓。


  這一瞬不知出乎怎樣的作弄,淨鸞驀一抬手,自她身後抓住她翩舞在微風淡雨裏的束腰緞帶。普雅整個人便順著一股慣性向後一傾,身子順勢便被淨鸞帶到了懷裏。


  又不知是何處的衣袂、亦或是誰的素指擦觸到了她胸脯的敏感部位,普雅呼吸猝然變得趨於急促。


  最受不了的便是女王示弱般的情潮浮蕩,普雅如此,帶的本就有一股悸動縈索難遣的淨鸞亦覺內裏如火。


  二人之間已然相隔咫尺,她就在他懷裏實實躺著,身子綿軟、體態嫵然。他馳騁著驟便升騰的愛意,頷首捉住她軟糯的口唇,生猛的以靈舌探進其裏、即而牙關對著牙關磕開她一排碎玉銀牙極盡吮吸。


  不散的風沙交匯著難得的微雨,風中雨中二人忘我又忘情的相擁激吻。


  這場短暫且熱烈的激吻並非帶著懲罰之能事,也並非全然被充斥在愛意與情意的不能自拔裏,倒有點兒偏於內裏心緒不能言語、隻能緘默的一種發泄。倒是沒有持續多麽久長的時間,就在即將感到喉嚨窒息、胸口悶脹的時候,普雅抬手將情人推開:“嘻。”拈了一縷蘭花擋於唇沿嗔笑,“真個是冤家啊冤家!”即便他們早已親密無間,此刻她好看的臉蛋兒還是有了隱隱的紅潮。她並未再耽擱,這一回是真真切切的撇下淨鸞,轉身聘婷的上了堡樓。


  淨鸞這一次沒再挽留他美豔的情人,隻靜靜立在當地目送著她逶迤上樓。待這一道曼妙身影次第消失在回廊盡頭,他綻於麵上的微笑神態忽而開始變得僵硬,又很快便消失的無影無蹤,隻剩肅穆、甚至隱帶殺氣!

  瀟瀟暮雨將歇未歇,而天幕間被大漠的風沙洗的發白的太陽似乎從來沒有消散,此刻從遮迷了半個身子的烏雲之後完全的飄轉出來,盡力將它久蓄於身的那一份光和熱做了盡力的普照。


  遠處綿延的沙丘感染了太陽的餘暉,熠熠染就的散發出金燦並殷紅的火雲樣的波光,好似一塊兒被點燃的金子。而綿延的細砂廣袤又浩瀚,沐在陽光底下便順滑的有若一段長度無量的絲綢。


  有金燦的浮光映襯在蕭淨鸞專屬於漢家男子的那一張儒雅俊秀、嫩白細膩的美麵上,夕陽西下、大漠溶金,此刻這男子忽被烘托出一種似是十分寂寞的別樣味道。


  他探手於袖,取出一管玉簫湊於唇畔,頷一頷首、闔了內涵頗深的雙目,氣韻流動間緩緩吹奏一闋《平沙落雁》。


  漢家風骨的曲樂,融合了大漠西疆那一份特有的高遠與曠達意味,兩種風情被極好的交融一處,便又油然生就出另外一種無法臨摹的別樣風情。但分明該是存乎大雁一般誌向高遠、沙漠一樣浩瀚開闊的寓意的簫音,此刻卻被包裹進一種何其寂寞的氛圍之中……


  或許這是西疆大漠特有的神秘力量,那滾滾的黃沙與盤旋不止的天風之下,宿命之裏、命途之外,到底隱藏著太多東西。是背井離鄉身心凋零的茫然無措,是身處於世踽踽獨行的彷徨哀苦,的難尋歸路亦不得前路的無奈悲涼!

  一場俗世的逆旅,一段段注定要埋葬在厚重黃沙之下的所謂刻骨銘心、糾葛纏連的如織過往,一切一切,皆在看不到的虛空之間有條不紊、鋪陳行走的何其穩妥又何其蒼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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