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其實吧，看你的模樣應該還是學生，不過……長得比高中生老，應該是大學生……」


  長得比高中生老？看對方那樣子分明就是故意用「老」這個字來形容自己的，初曉真是好氣又好笑，她也沒打斷那男子的話，只是繼續聽著他對自己的身份分析。


  「如果你在別的城市讀大學，在這些非假期的日子裡應該看不見你，如果你是池州學院的學生，應該也不可能一直逃課到市中心上課，上次你那麼晚還在公園附近，不知道你到底幹什麼，但是你不像那種不良少女，我也不是想查你是幹什麼的，只是出於關心，希望你注意安全，不要讓家裡人擔心。」


  「讓家裡人擔心？你認識我家裡人？」


  「你不知道你和剛剛那個阿姨長得很像嗎？我只是憑感覺猜測，隨口一說，你就反應這麼大，看來你真的有什麼事瞞著家裡人？」


  看來對方雖然只是個沒有什麼頭銜的小警察，但是推理能力還是不容小覷，初曉沒有回答，她只是沉默地走著。


  「跟你閑聊一下我和父母曾經的矛盾，」那男子扭頭看了看沉默的初曉，然後又接著說：「很多父母都不同意讓自己的孩子去當警察的，理由誰都知道，因為警察是個危險的職業，所以當時我要報考警校的時候，和父母也是鬧得很不愉快，不過每個人想去做的事只有自己最清楚，也只有自己能對自己的人生負責到底。」


  「你想說什麼？」初曉停下來望著那男子，略帶笑意地問到，「你覺得我和家裡人有矛盾嗎？」


  「我不確定你到底是學生還是已經有工作的人，如果是學生，我覺得你像輟學的人，這樣可以解釋得了你為什麼一直在學校外面並且還躲著家裡人，如果是有工作的人，你的工作性質應該是比較自由的，不然應該沒時間一直去上散打課，在池州這個小城市好像還沒有什麼輕鬆自由又適合你這類年輕女孩的工作，我還是覺得你像輟學的學生。」


  初曉望著那男子，下意識地笑了，「實話告訴你，我確實是暫時輟學的學生。」


  「呵……我是警察，你這樣告訴我，就不怕我把你送到家人面前嗎？」


  「那你剛剛就不用幫我解圍了，至少我可以肯定在你沒弄清楚一切之前，你是不會叫來我的家人的。」


  那男子笑了笑，然後說到：「那麼，你願意告訴我你到底為什麼輟學嗎？」


  初曉並不想隱瞞什麼，她對那男子說了自己休學的事情，但是她並不是完全按照事實來說的，比如，予嬗給自己辦休學這件事她就不能照實說，所以她就半真半假地說自己是一個有理想的人，但是家裡人一直不同意自己去追求理想，於是她就輟學為了自己的理想而奮鬥，她的媽媽也同意了，但是除了媽媽和表妹以外的人都不知道這件事。


  媽媽給自己租的房子，她和表妹一起住的，表妹在八中上學。


  看初曉的模樣像是個學生，長得老，應該是大學生，但是也排除了她是池州學院的學生，出於關心於是叫她不要誤入歧途。


  初曉的心中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像是軟軟的，又像是有點痒痒的。


  一聽見予嬗的樣貌被人誇讚，初曉本來只是替好朋友開心式的嘴角微微一揚，但瞬間她就因為想到了什麼，微笑霎時變成了露齒一笑。


  「漂亮？只怕予嬗用自己本來的聲音和這阿姨講話，阿姨會嚇得一愣吧？」


  想到這裡，初曉忽然就有了借用予嬗聲音的衝動，她正想著給小說里加一個類似聲音的人物，一陣碰撞聲讓初曉臉上的笑容剎那間凝固了。


  一輛電動車橫穿馬路時被一輛轎車給撞了，騎車的男士被撞飛了兩米遠，雖然帶了安全帽，但那男子周身還是流出了大量的鮮血，轎車司機趕緊下車撥打了120。


  一大早就看見這麼鮮血淋漓的畫面，初曉瞬間就僵在了原地，心裡直感覺說不出的難受，她祈禱著對方能活下來，但很快她就聽見耳邊傳來予嬗的聲音。


  「活不了了，要通知到人過來收靈魂了。」平淡中聽不出一絲人情味。


  「你知道他沒救了？」初曉語氣很弱，「你為什麼不救他？你可以救他的，但是……」初曉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忽然覺得心裡悶得透不過氣來。


  「我不會救他的。」予嬗平靜地說著，對於這樣的場面她依然是保持著恬淡的面容。


  初曉有些發愣地看了予嬗一眼，縱然心裡有太多的抱怨，她也沒有再說什麼。她沒有像第一次的「指小偷事件」那樣，生氣地和予嬗一分兩道，而是眼神黯然地默默跟在了予嬗身後回到了家。


  她覺得大家誇的根本就不是予嬗的痣，分明就是想說予嬗長得嬌小可愛吧。


  初曉不禁暗想，予嬗之所以淡淡一笑，應該也有怕開口說話時，真聲嚇到別人吧。當然初曉也知道予嬗其實對自己的面容也並不是那麼在乎，從她那眉下未經修整的碎毛就可以看出來了，還有她那眼角偶爾可見的干紋。其實初曉這不是在挑剔予嬗，而是感覺予嬗的好看是親近無距離的那種。


  「不是我不想救他，而是這樣的事太多，我一旦救了，以後會救不完的，而且，白天我也不方便救他。」


  初曉覺得予嬗做事很分明，很有針對性，但她也說不上來自己對於予嬗的這種辦事原則是贊同還是不贊同，因為這樣處事雖然可以減少很多麻煩，但總讓人有種莫名的冷漠感。


  「我知道，」垂著頭的初曉說完這一句后，抬眼看了予嬗，隨即又移開了目光，語氣平靜而帶有澀味的地說道：「我只是很想……很想謝謝你那晚救了我，讓我免於車禍。」說完，初曉露出了微笑，只是那微笑看上去不太自然，有些勉強的感覺。


  「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麼我不管別人的生死，卻救了你？」


  初曉大量桌面的眼睛立刻轉向了予嬗，她愣了一下，彷彿在想什麼，但立刻她就露出微笑，「是啊，我一直覺得你對我很好，是，特別好……你，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啊？」說著，初曉又立刻補上：「呃，因為很少有人對我這麼好，所以就是想問問……」


  想了想，予嬗略垂眼，她沒有看向初曉，「因為覺得你很特別，在心裡很特別。不知道為什麼，見過你以後，每次你有危險，我都能感應到，我想這大概就是人與人之間特殊的磁場作用吧。總有些人是你想要去對他好的，不是嗎？」


  「哦……」初曉握住玻璃杯，她看著杯中倒映出的較真人而言要模糊一些的予嬗的映像，心中像是有了塊石頭慢慢沉到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