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懷念是對過往的紀念 只屬於昨天
小學畢業后,我和花瓣一同考入了離家稍微遠些的青湖中學,開始了騎自行車上下學的三年初中生活。
雖然有過拮据的生活,拮据到只能穿姐姐們穿剩下的衣服,拮据到一年吃不上幾頓紅燒肉,但總歸還是吃得飽穿得暖的,而每次花瓣笑話我穿得太丑我才會虛榮心爆棚,於是埋怨著跟母親大人訴苦。
「小孩子怎麼就不能懂點兒事兒,你娘要是有錢的話能捨不得給你買件兒新衣服嗎!你是看你娘每天閑著沒事幹還是你自己吃飽了撐的跟我要這要那的,現在還沒到你要好的時候,給我滾回屋學習去!」
母親大人像拍蒼蠅似的一拍子乾脆利落的將我KO了,吃了這樣的當頭一棒子,我也就再沒心思改變下我這副村姑打扮了。
想想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變化的呢?大抵是從我任性的不聽母親大人的話將頭髮留長以後。從那以後,母親大人再不會讓我撿姐姐穿剩下的衣服,吃的也一定保證餐餐有肉,著實,我用不著因吃不好穿不好這類的問題苦惱,初中畢業后爸媽更是對我有求必應,滿足我所有合情合理的要求。半賤倒是不客氣,越來越把自己當成我媽的親閨女,總在我媽面前跟我爭寵,還時不時訓叨孫子似的訓叨我:
「阿姨對你簡直公主似的供著,你知道水稻和小麥的區別不,你知道水蔥和蒜頭如何識別不,你分得清東南西北知道立春夏至不,白紙啊白紙,白痴啊白痴。」
「你好意思說我,你還不是被全家人當寶貝似的寵著,連我媽我姐都通通被你拿下,還想怎樣啊你。自己養尊處優,還說我像溫室里的花朵,又欠抽。」
我早習慣了這些和半賤的日常。
初一,我過得自在舒服。無比懷念沒有晚自習,沒有物理化的初一,即便短暫卻留戀滿懷。用半賤的話說,那一年,我還不是被數理化殘害的榆木腦袋。所以,一切安好,沒有陰天。
初一,花瓣迷上了漫畫,好多男孩兒迷上了花瓣。因花瓣生得一副艷壓群芳的容顏氣概,想不對她著迷都難。
現在想想,那些滿載歡聲笑語流光般的歲月,我們光著腳丫奔跑在花媽的梨園,掠過耳邊的噝噝涼涼的風,空氣里散不去的淡淡的香和柔柔的甜;那些只要放學多留校十幾二十分鐘就能完成的課業,那些追逐打鬧拌嘴嬉笑的課間,那些邊啃著棒冰邊懶散地去水龍頭下濕拖把的悠悠時光,那份追著落日白雲比賽誰先跑到家的純凈心情,春天的花,夏天的樹,秋天的夜,冬天的雪,一切的一切,我無比懷念。
懷念是對過往的紀念,只屬於昨天。越是懷念過往,越是整理不好現狀。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轉眼到了初二。
反感晚自習,討厭數理化,文理偏科越來越嚴重,因為成績的壓力我變得愈發寡言,甚至對半賤都只嗯嗯啊啊,無一句完整的表達。類似我這樣的苦惱半賤全不會有,她學習成績很好,又活潑開朗,物理老師特別喜歡她,給她弄了個科代表的小官當著,自己又憑藉出色的表現和好人緣在學生會由幹事晉陞為一枚部長。
自從學校正式開始晚自習后,每天晚上八點半,對花瓣情有獨鐘的一票男生便會準時且自覺地圍堵在停車棚出口,就為了在人群里最先看到花瓣的翩翩身影。
「大晚上的,咱能不能麻溜回家。」自從我在半賤面前抱怨了一句,半賤就以實際行動向我展示了快刀斬亂麻的戲碼。
男孩兒們翹首以盼,花瓣終於駕到。於是乎對方興奮得嘴巴直接咧到耳後根子去了,在模糊的燈光映襯下,那張張面孔看得我肝兒顫。
「早點兒回吧,我媽喊我回家吃飯呢,沒空搭理你呀。」
男孩兒們石化般的動也不動,原本咧到耳根子的嘴角不尷不尬地掛著,上不去下不來,看著又怪可憐。話說到這份兒上,還是攔不住人家跟在後面跟得心甘情願,壓根兒沒有各回各家的意思。
後來半賤唆使我把自行車停在快餐店門口,說是填飽肚子再回家,每次聽她說這種話,我都咬緊牙關恨不能甩她幾個大嘴巴。奈何那天我攔不住她,就跟著半賤一起進了快餐店。可沒想到一直跟在後面的那幾位居然也跟著進來,還搶著要付錢,直到羅格出現。
我不知道怎麼就不自覺的被他的出現吸引過去,我看著他推門進來,沖著我和花瓣的方向走過來,我看著他撥開那幾位搶著付錢的同學,用力的把錢往桌子上一拍:
「一份招牌套餐,打包,她們和我一起的。」
青湖中學的學生會主席,老師的重點培養對象,人稱小羅,羅哥哥,大名羅格,他是我們青湖中學的傳說。不過,他所有的故事我都是從半賤那兒聽說。不在一個班,半賤也只有學生會活動的時候才跟羅哥哥碰個面。
可眼下準點回家遠比跟帥哥共進晚餐來得迫在眉睫。
若再晚回去,母親大人又要等在家門口,眼皮子眨也不眨地盯著我們回家的小路,等啊等,盼啊盼,像依萍等何書桓;若再晚回去,嚴刑逼供事小,縮減生活費事大。我這個金牌發言人,一邊要盯著半賤不能耽擱回家的時間,一邊得隨時做好因為突發的不準點跟母親大人做詳盡陳述的兩手準備,陳述不過關還得另外準備一份手寫報告隔天上交,我這個發言人當得很有壓力。所以,禁得起半賤一時嘴饞的軟磨硬泡,也受得住大帥哥的無敵美色誘惑,天塌下來都沒回家的事大。
我白眼一翻,眉頭一皺,一聲令下:
「我們也打包。」
半賤卻全程無視我的焦慮,專註於和羅哥哥的攀談,揪著人小辮子一通窮追猛打,人家一份一起結賬的慷慨之心全然不管。
「主席不是剛開會倡議我們遠離垃圾食品嗎,怎麼,您就是這麼以身作則起表率作用的嗎?」
半賤邊說邊踮起腳尖拍了拍羅格的肩膀,一副矮個子軍官對付高個子新兵蛋子的神情和架勢,畫面略微喜感了些。我瞅著羅格看半賤的表情,突然的就很想笑,可是啊,半賤你再不跟我回家扯你頭髮我也得把你扯走了。
「拜你所賜,虧你還記得我說過什麼。別磨磨蹭蹭的都這麼晚了,早點回去吧。」
羅格說這話的時候有意無意的看了我一眼,繼而把打包好的吃的塞給了半賤:
「那幾個臭小子奔著你來的吧,一起走吧,反正順路。」
那晚以後,羅格就成了護花使者,貓也就順便沾沾光,像小學時代沾花瓣的光而受袁老師的優待那樣,順便帶上我這隻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