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日落黃昏, 餘輝染盡洛陽城。
傅時厲難得悠閑,騎在戰馬上,身後跟著幾名隨從, 一路從太學書院往長安街走。
路過的百姓駐足的駐足, 回頭的回頭, 紛紛看向他。
但也僅僅是目睹戰神尊容,不敢當麵非議戰神。
這便是戰神與其他俊美公子哥的區別。
戰神隻可遠觀而不可褻玩,是尋常人難以企及的高嶺之花, 過過眼癮就行了。他仿佛天生就該被人供奉在九重仙台之上。
而諸如魏子初之類的俊美公子就不同了,若是魏子初騎馬路過長安街,必定是擲果盈車的盛狀。
傅時厲目視前方,亦不知在想些什麽, 此時, 一男子騎馬迎麵而來,此人是傅時厲的探子,被落九天安排在了太師府附近。
他跳下馬背,抱拳道:“將軍, 蘇五娘子出門了, 此刻,正趕去太學書院, 還購置了不少補品藥物。”
傅時厲眸光一眯。
看來小娘子已經得知她的那個好表哥與人互毆了。
傅時厲眸光一冷,“誰讓你跟蹤她?”
男子一僵,撓撓頭, 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落九天。
落九天隻好如實說, “將軍, 是屬下讓人保護小娘子來著。”
安靜了片刻, 戰神殿下並沒有再斥責。
他淡淡應了一下, 再往前走半柱香的路程,就到宸王府了。就在落九天幾人以為,自家將軍又隻會生悶氣時,卻見他調轉了馬頭。
“駕。”
傅時厲踢了馬腹,再度往太學的方向折返。
落九天、琢玉、裴石,“……”
將軍是要殺個回馬槍?
是去和魏公子搶人麽?
嘖,將軍開竅了啊!
三人也立刻加快馬速,跟了上去。
那探子留在原地怔了怔,看來他特意前來稟報將軍是正確之舉。→_→
日後,他更要兢兢業業盯著小娘子。
*
太學書院,大門外。
魏子初聽了消息,與蘇櫻一道走了出來。
他二人臉上都掛了彩。
當然,那三人也沒好下場。其中一個程三郎還“落水”淹死了。
蘇念安看著一臉精彩的表哥與長兄,她非但沒有擔憂,反而噗嗤噗嗤憋著笑意,“隻要不吃虧就好,打架嘛,難免會受傷,將養幾日就能恢複了。”
蘇櫻,“……”慚愧啊,他這個做長兄的人,不能給妹妹做表率就罷了,還讓她笑話了。
魏子初到了如今,已經是放下了一切顏麵。
他還有麵子麽?早沒有了!
蘇念安帶著新買來的婢女們,以及各種補品藥物,她現在是小富婆,出手闊卓的很,笑道:“太學書院不可攜帶兵刃與侍從,學子們隻能自保,你二位日後可得好好的。”
蘇櫻與魏子初還能說什麽,唯有點頭稱是。
這時,青石長路上傳來了馬蹄噠噠噠的聲音,幾人順著聲音望去,就看見傅時厲騎著戰馬,不疾不徐走來,他的背後是萬丈落日夕陽,俊臉隱在一片光與影的交疊之中,葳蕤華貴,如天神降臨。
蘇念安看呆了。
這就是她的將軍啊。
她的將軍舉世無雙,征戰沙場,保家衛國。上輩子他可以不用去死,可在大義與私仇之間,他選擇了大義。十年征戰,保了千萬百姓,卻沒保住他自己。
彼時,將軍臨行之前告訴她,他定會歸來,帶她騎馬觀花,賞盡人間美景。
她等了,可最終沒有等到。
蘇念安眼睛裏有微光在閃爍,她的唇角在笑,眼眶微濕。
看著傅時厲靠近,她啟齒喃喃道:“傅世子,你可真好看。”
小娘子此言一出,蘇櫻與魏子初表情一致空白。
小丫頭豈會不喜歡俊美男子?
他們該如何做才能保護好她?
傅時厲麵不改色,內心蕩起三層浪。
小娘子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直接啊。
甚好。
換做此前,傅時厲被女子當街表露心聲,隻會無視。
但此刻,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小娘子,他腦子裏全是她婀娜的身段,以及那嬌顏染霞的萬種風情。
傅時厲喉結無意識的滾了滾。
無疑,他不排斥她了。
甚至於很喜歡被她撩撥。
若是蘇念安能像一開始那般主動,他會甚是歡喜。
傅時厲接話道:“蘇五娘子,你大可不必擔心魏兄與蘇兄,我自會護著他二人。”
這裏是太學書院,裏麵聚集了全京城最優質的世家子弟們,小娘子家家的,委實不方便過來。
戰神殿下如是想著。
鑒於蘇念安招蜂引蝶的體質,傅時厲又道:“此處乃太學,尋常人不可入內,小娘子下回莫要過來了,也以免擾了魏兄與蘇兄的學業。畢竟,他二人還未成人,需要學習之處還有太多。”
不像他,已是功成名就的成年男子。
戰神殿下又如是的想著。
魏子初與蘇櫻先後一怔,隨即唇角抽了抽。
這個傅時厲,他大可以自誇,踩著他二人是何意?
借助踩別人,而捧高他自己,這行徑是不是不太君子?
蘇念安愣一下,展顏一笑,一隻小手放在唇邊,似是理解了傅時厲的意思,“還是傅世子說得對。”
傅時厲的目光落在了小娘子的菱角唇上,他不知聯想到了什麽,忽然鼻頭一熱。
驀的,傅時厲愣了愣。
蘇念安睜大了眼。
魏子初與蘇櫻二人也看呆了。
戰神殿下,竟還會流鼻血!
人人都以為,戰神是刀槍不入的存在!
蘇櫻是個正人君子,倒也沒有多想,隻以為是日頭太烈,導致了戰神殿下上火所致。
魏子初這隻老狐狸豈會不明白男子心中的那點花花腸子?
他絕對不會相信,以傅時厲的身份,他會不辭辛勞關注一個小娘子。
無非,是他惦記上表妹了。
魏子初忍不住一番腦補,又聯想到可憐的表妹一襲孝衣,守著傅時厲的棺槨,眼神空洞的淚流不止。
魏子初打了一個寒顫。
蘇念安心係傅時厲,自是擔心他的身子,從袖中取出錦帕,正要遞給他。而此時,落九天見自家將軍流鼻血,也已經遞上帕子。
兩條帕子都遞到了傅時厲眼前,氣氛一度詭譎。
落九天嚇壞了,他豈敢壞了將軍的好事,又緩緩收回帕子自己擦了擦汗。
他對蘇念安憨笑了兩聲,“小娘子有所不知,將軍他從來不用男子的帕子。”
此言一出,傅時厲一個冷眼掃射過來。落九天垂眸後退,隻覺得自己越是解釋,就越是混亂。
蘇念安抿唇一笑,一雙大眼亮晶晶的看著傅時厲。
這是她的將軍呐,她自是了解的。
外麵的流言蜚語,她才不會當真。
蘇念安又把帕子往前遞了遞,傅時厲接過帕子,一本正經的擦鼻血。
隻要他不心虛,便無人能隨意揣度他。
“多謝蘇五娘子。這帕子髒了……本世子會命人給你重新送一條。”傅時厲把沾血的帕子塞入袖口。仿佛不帶半分心機。
蘇念安連連點頭,未來夫君好像不像之前那麽排斥她。
蘇櫻表情複雜。
魏子初神色幽幽。
傅時厲抬眼,看向了他二人,好看的唇勾了勾,“天色已晚,魏兄、蘇兄,先回書院吧,你二人怕是今晚還得受罰,我來護送蘇五娘子回府。”
魏子初與蘇櫻對視了一眼,看穿不說穿。
蘇念安點頭,三分羞澀,七分歡喜,“好呀,那就勞煩傅世子了。”
親眼目睹著傅時厲護送蘇念安,魏子初與蘇櫻無可奈何,又不能從太學書院離開,宛若是看著自家的小白菜被野狼騙走了。
*
蘇念安的頭探出馬車外,胳膊肘搭著車窗沿,托腮望著傅時厲。
哪怕是看著未來夫君的後腦勺,她也覺得賞心悅目。
她家將軍到底是怎麽長的?處處合她心意。
傅時厲騎馬走在前麵,即便不回頭,也仿佛能夠感覺到小娘子的灼灼目光。
他後脊背挺直,一手握著韁繩,另一隻手擱在小/腹/處。
看得出來,小娘子對他依舊是有想法的,隻不過,不如一開始那麽直接奔放。
除卻太妃之外,蘇念安是這世上唯一一個待他熱情似火的女子。
許是旖旎夢境作祟,又或是他內心深處本身就渴望著這股熱忱,才致傅時厲逐漸產生了難以言說的占有/欲。
她隻是他一個人的該多好。
他不想看到她對旁人也笑。
就像是許多年前,他深陷泥潭,總渴望著抓住那唯一的一抹光。
到了太師府大門外,蘇念安下馬車,行至傅時厲麵前,一雙水眸忽閃著,眼神不可謂不專注,給人一種深情款款的錯覺。
若是換做其他男子,定會誤以為這小娘子傾慕自己,可傅時厲天性難以信任旁人。
哪怕看出她心悅自己,但也不會當真。
“到了。”傅時厲淡淡啟齒。
蘇念安點頭稱是,“那……傅世子要進門喝杯茶麽?”
傅時厲擰眉。
一旁的落九天心驚了。
小娘子如此堂而皇之邀請將軍,不亞於是當眾表白了呀!
落九天一雙星星眼無處安放,瞅來瞅去。
傅時厲看著小娘子的眉目,總覺得無比熟悉。
是在哪裏見過麽?
一看見蘇念安,傅時厲心頭就有一股難掩的酸澀與歡喜,這二者各自摻半。
他眼角的餘光瞥見了潛伏在蘇府附近的探子,眸光乍寒,眼中露出殺意。此時,卻見小姑娘又遞給他一隻香包,“傅世子,這隻香包裏麵添加了驅蚊香,你雖是武將,但也招蚊蟲,這隻香包對你而言很適用。”
她可太清楚傅時厲的習性了。別看傅時厲是沙發果決的大將軍,其實身上的肌膚十分白皙。
也很招蚊。
傅時厲眸光一滯,看著小娘子的臉,又看了看遞到自己麵前的香包。
他的確招惹蚊蟲,但此事除卻太妃與身邊幾個心腹之外,無人知曉。
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傅時厲沒有伸手去接過香包,隻道:“不必了。”
言罷,傅時厲調轉馬頭,麵無表情的離開了太師府大門外的巷子。
蘇念安呆呆的看著傅時厲的背影,不明白他為何不接受自己的一片心意。
落九天幾人訕了訕。
將軍不久之前還開竅了,這怎的又不解風情了?
人家小娘子不要麵子的麽?
蘇念安心中難免酸澀,但她還是在傅時厲身後揮了揮手,喊道:“傅世子,路上小心呀。”
傅時厲捏著韁繩的手一緊。
這些年在外,生死漂泊。無人問他粥可溫,無人與他立黃昏,他自始至終都是孑然一身。
今日,竟有人叫他路上小心。
他經曆沙場,拿命換軍功時,亦無人讓他小心。
傅時厲目不斜視,對隱藏在暗處的探子視而不見,眼底掠過重重殺意。
*
回到宸王府,傅時厲踏足門廊,正往府內走,迎麵走來宸王與傅仲,傅淩兄弟二人。
宸王駐足,雙手朝後,一副高高在上的家主之態。
而傅仲與傅淩今日有父王撐腰,自也不怕長兄。
這父子三人正要聯合起來給傅時厲一個下馬威時,卻見傅時厲目視前方,宛若將他們三人視作了空氣,這便徑直往前走去。
傅時厲的肩膀撞在了傅仲肩頭,差點將他撞到。
落九天幾人暗暗心驚。
將軍的心情好像不太好啊。
主仆幾人一路揚長而去。
傅仲站穩之後,對宸王訴苦,“父王!您剛才也看見了,長兄他目中無人呐。方才您在場,長兄便已如此囂張,那日您不在場,長兄恨不能殺了我與三弟。”
傅淩也配合,“是啊,父王。長兄他很不喜我兄弟二人!”
傅仲與傅淩兄弟兩人積極告狀。
說實話,他二人也不明白,為何傅時厲今天的臉色會這般難看。
也沒人招惹他啊!
宸王麵上怒意騰騰,耐心一陣心驚肉跳。他差點以為傅時厲要造反了。,_,||
直到傅時厲走遠,宸王才敢開口,“哼!那個逆子!”
一言至此,宸王不知如何繼續往下說。
傅仲與傅淩兄弟兩人還指望著父王撐腰,卻見宸王氣到鼻孔輕顫,卻再也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父王,長兄就連您也不放在眼裏啊。”
“是啊,父王。”
宸王臉色氣到一陣青一陣白。
長子的確不把他放在眼裏。
可他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他打不過啊!
*
翌日一早,宸王府大門外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為首之人是程家管事,他披麻戴孝,攜帶家丁,在宸王府大門外哭嚷。
“傅世子,還我家三公子的命來!”
“我家三公子好冤呐!”
“……”
傅時厲這個時辰已經從校場下來,今日程家登門鬧事的行徑,在他的預料之中。
程三郎的馬車無端落水,而他自己則被淹死,這其中定有疑點。
不過,程三郎四處宣揚傅時厲與魏子初之間的風流韻事,再加上魏子初昨日與程三郎打了一架,程家就把程三郎的死強行摁在了傅時厲頭上。
裴石暗暗嘀咕,“即便是玩仙人跳,也沒這麽不要臉的!”
落九天附和,“程三郎的馬車昨日墜河,與咱們將軍有何幹係?”
琢玉訕了訕,“現在外麵都在傳言,是咱們將軍為了給魏公子報仇,這才弄死了程三郎。”
傅時厲來到大門外,掃了一眼跪地哭嚷的程家管事和家丁。
他隻那麽靜靜的看著。
就在程家人狐疑時,傅時厲突然拔劍,直接朝著側麵射了過去,隨著劍身發出聲響,那把長劍已經當場刺穿了一株百年垂柳,隨即長劍又折返回到了傅時厲手中。
他全程看都沒看一眼。
長劍仿佛生出了劍靈。
頓時,巷子裏鴉雀無聲。
下一刻,那株垂柳砰的一聲,竟是裂開了。
眾人震驚,仿佛自己即將成為那株被劈開的垂柳。
傅時厲站在石階上,俊朗的麵容毫無溫度,“我為何要殺程三郎?他值得我殺麽?昨日程三郎出事之時,我與……魏兄入宮麵聖,陪伴聖上對弈兩個時辰,此事聖上可以作證。程家若還有意見,可以直接入宮麵見皇上。”
聽到有宣帝做人證,即便程管事還想繼續胡攪難纏,也不敢繼續造次了。
就在宸王、傅淩與傅仲父子三人趕過來看好戲時,程家管事等人灰溜溜的遁了。
宸王,“……”就這樣?
*
皇宮,宣帝聽聞此事,竟是被氣笑了。
“好一個傅時厲!他昨日入宮哪裏是孝敬朕?他是拿朕當做擋箭牌了!”
自保也就罷了,還順帶把魏子初也包庇了。
在宣帝眼裏,魏子初在傅時厲的心目中,已經有著不同尋常的地位。
作者有話說:
吃瓜群眾甲乙丙丁:傅世子和魏公子真的有一腿!
魏子初:從此,風評被害o(╥﹏╥)o
傅時厲:天知道,為什麽會如此?
蘇念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