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其實, 蘇櫻也是雲裏霧裏,他到了此刻還是很好奇,那日在安陽侯府, 表弟是哪來的勇氣直接撲上去給傅時厲療傷。
若是綿綿做出那種舉動, 他尚能理解。畢竟, 綿綿看上人家傅時厲。
傅時厲,要容貌有容貌,要權勢有權勢, 年輕不懂事的小娘子難免心生愛慕之心。
蘇櫻自是理解自己的妹妹。
可魏子初的行徑……就讓他一頭霧水了。
因著此事若是往深處追究,未免十分敏感,故此,蘇櫻一直不曾當麵詢問魏子初。
馬車內, 魏子初的身子, 越坐越直。仿佛是為了特意證明什麽,脊梁背挺拔筆直,就連脖頸堪堪伸長了好幾寸。
總之,甚直。
蘇櫻不失禮數的笑了笑, 岔開話題, 試圖讓魏子初不要這般熬著。
“表弟,入了太學, 你我就要與其他學子同住,屆時你可千萬莫要與人爭執,一切皆以學業為重。”蘇櫻提醒道。
他算是看出來了, 魏子初表麵的確溫潤如玉, 如端方儒雅君子, 但蘇櫻卻知, 這個表弟, 實則就是一隻狐狸呢。
魏之初看上去麵色如常,“那是自然。”
他是應該盡快入仕,此次來京都,幫襯姑母的一雙兒女是一回事,他也有自己的目的。
青州魏家沉寂太多年了,也是時候在他手上發揚光大。
到了太學,魏子初與蘇櫻先後下了馬車,因著蘇太師提前打點過,早就有學正大人在大門外靜等。
蘇太師上一次理虧了,如今不得不在資源上偏向長房子嗣。
再者,蘇櫻是他的嫡長孫,身子骨也愈發康健,蘇太師沒有任何理由不栽培他。
學正大人一襲儒生穿扮,二十大幾的光景,容貌俊逸,多看了魏子初幾眼,這才道:“兩位跟我去見祭酒大人吧。”
魏子初後脊背一緊。
他與蘇櫻一塊過來,為何這學正專門多看了他幾眼?
魏子初心中不悅。
好在,他素來能裝,臉上絲毫也不彰顯出來,一直保持得體笑意,乍一看就有一股風流才子的氣息撲麵而來。
崔太傅在太學兼祭酒一職。
他與蘇太師算是故交,雖交情不算深厚,但既然蘇太師特意囑托了他,他當然會善待蘇櫻與魏子初。
況且,崔太傅已經看過蘇櫻與魏子初的文章,這二人的確有過人之處。
崔太傅是個惜才之人,麵對兩個青年才俊,他態度甚是溫和,“來了啊,自今日起,你二人可就是老朽的門生了。”
崔太傅親自收徒,這可真是罕見。
蘇櫻與魏子初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麽,遂立刻跪下行禮。
“弟子給恩師請安!”
崔太傅一手捋著花白的須髯,朗笑了兩聲,“哈哈哈!好!好啊!都起來吧。老朽不在太學之時,你二人不可違抗司業之令,總之,勤讀苦學,才能有出頭之日。”
蘇櫻與魏子初再度跪拜謝恩師。
整個太學之中,崔太傅也就收了他二人為門下弟子,此事就連學正也有些吃驚。
老先生一心輔佐太子,哪還有心思收徒?
亦不知這蘇櫻與魏子初,究竟使了什麽手段?
蘇櫻嘛,是蘇家長公子,學正倒是聽聞過,他也是個可憐人,如今大概是否極泰來。
至於魏子初,近日來,可謂是風頭正盛。
但,魏子初之所以在洛陽城名聲頗盛,倒不是因著他的才情,而是……他與傅世子之間不清不楚、曖昧叢生的流言蜚語。
學正也是個好奇心甚重的。
他真想問問,魏公子與傅世子究竟是如何認識?又到底是不是傳聞中的那種關係?
魏子初與蘇櫻一路前去太學後山寢房的路上時,數雙視線暗暗搓搓的望了過來。
魏子初萬沒想到,他會以這種方式,名揚京都。
不知遠在青州的親友們得知後,會作何感想?
魏子初沒有做出任何解釋,在他看來,解釋就是一種掩飾。
他行得正,坐得端,自然不會畏懼流言蜚語!
魏子初挺直了胸膛,目視前方,眼神格外堅毅。
無人能撼動他!
魏大公子默默的想著。
到了一座宅院,學正駐足,道:“你二人自行入內吧,太學不允許攜帶書童,公子們皆是自行料理日常吃住,若無旁的事,我先走了。”
魏子初與蘇櫻抱拳作揖,“多謝學正大人。”
學正離開之時,又多看了一眼魏子初。
這個風流公子,還是個知禮數的,可惜了……
魏子初唇角猛地一抽。
他站直了身子,眸光幽幽,總覺得胸口憋悶,喘不過氣來。
蘇櫻見他深呼吸,問道:“表弟,你怎麽了?可是哪裏不適?”
魏子初語氣哀怨,“京都雖繁華,可世風日下啊!”
蘇櫻一臉空白,用沉默表示自己理解魏子初。
二人提著行囊邁入臥房。
太學是集體房舍,來到這裏,無論是如何尊貴的世家子弟,都得與別人共擠一間屋子。
太學是五人一間的臥房。
魏子初與蘇櫻推門而入時,房中已有三人,這個時辰正是午休的時候,三人正睡著。
魏子初走到空置的床榻前,準備鋪床,卻在他掀開太學統一發放的被褥時,一條青花蛇突然揚起蛇身,朝著他吐蛇信子。
虧得魏子初眼疾手快,就在青花蛇朝著他撲過來時,他用折扇迅速擋去。
魏子初連連後退了數步。
尖叫聲,被他壓在了嗓子口。
魏子初再好的修養,這個時候也徹底變了臉。
蘇櫻疾步走上前,“表弟,你沒事吧?”
表兄弟二人看向那條青花蛇,正在地上蠕動,似也受了驚嚇,往門外遊去。
而這時,“沉睡”的三人幾乎是同一時間醒來,皆是一臉精神,嘲諷似的看著魏子初與蘇櫻。
“哈哈哈!哎呦,這是哪家的公子?竟生得如此標致。方才是被嚇著了麽?別怕啊,小爺以後會護著你的。”
“程兄,你可真沒眼力勁,這位是有傅時厲撐腰的人,哪需要你來護著,哈哈哈哈!”
“瞧你們兩個,都把魏公子嚇成什麽樣了?萬一魏公子去向傅時厲告狀,那可如何是好?”
三人言辭譏諷。
真相大白了。
青花蛇是這三人給魏子初與蘇櫻的“見麵禮”。
蘇櫻正拉著魏子初,但聽到這裏,他不能再忍了。
“到底是誰幹的?”
一穿著銀色繡團花的男子哈哈大笑,“正是小爺我!”
蘇櫻麵色一沉,然而,還沒等到蘇櫻開始回懟,魏子初一手推開了他,擼了袖子,直接撲了上去。
擠壓了太久的鬱結,在這一刻盡數爆發了出來。
魏子初雖不習武,但不代表不強勢,他宛若吃了大力丸,怒氣與怨恨交織,讓他正好拿這紈絝子弟撒氣。
其他兩名公子哥見狀,自是要上前幫襯,蘇櫻也忙出手護著魏子初。
於是,五人寢房打成了一團。
魏子初是個狡猾的,專門攻擊要害,一上前先是兩拳頭砸了對方眼睛,之後就是小腹,以及三寸之下的位置……
……
宸王府,清雅居。
落九天急急忙忙走到傅時厲身側,一邊抱拳,一邊回稟,“將軍,出事了!”
傅時厲放下手中兵書,神色一如既往的清冷無溫,“何事?”
落九天脫口而出,“魏公子在太學與人打架了!”
傅時厲劍眉一抖,“不會說話就滾出去。”
魏子初與人打架,與他何幹?
傅時厲對外麵的流言蜚語已經忍到了極致。
落九天撓撓頭,他怎麽就不會說話了?他所言都是重點呀。
落九天冒著被將軍一掌劈死的風險,繼續說,“程三郎被魏公子打掉了一顆門牙,聽說還傷及了下麵。不過,這事也怨不得魏公子,是程三郎在太學書院大肆造謠您與魏公子,且還在魏公子榻上放了毒蛇。魏公子沒直接殺了他,已經是足夠大度了。”
原來是造謠啊。
那是應該往死裏打。
傅時厲擰眉,“哪個程三郎?”他為何有些耳熟?
落九天如實說,“程三郎乃程家二房嫡子,是程四郎的堂兄。”未免自家將軍不記得情敵,落九天又加了一句,“將軍,那程四郎,便是上回想要求娶蘇五娘子的混賬。”
傅時厲仿佛終於有了一點印象。
是那個程家啊。
他年少時,程家倒是風頭正盛。程家到了這一代,還真是一個不如一個。
傅時厲唇角微微揚了揚,仿佛想到了什麽好玩之事。
落九天捉摸不透自家將軍的心思,試探性問道:“將軍,咱們的人還發現,回府醫治的程三郎被人盯上了,此事咱們可需要暗中阻止?”
若是程家三郎出事,所有人都會算在魏子初與傅時厲頭上。
甚至,還會有人揣測,是傅時厲為了護著“意中人”,而對程三郎下手。
傅時厲揮手,看不清神色,“不必。先派人盯著,莫要打草驚蛇。”
落九天應下。
誰知,不到一個時辰,探子就回來送了消息,“將軍,有人要暗殺程三郎。”
區區一個程三郎,既無功名,亦無權勢,在程家也沒任何地位可言。
有人要殺他,就隻有一個緣由。
是為了嫁禍。
程三郎一死,魏子初、蘇櫻,以及傅時厲都會被推到風口浪尖上。
這一次,傅時厲有種“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的錯覺。
落九天甚是著急,“將軍呐,這可如何是好?咱們不能什麽事也不做呀。”
程三郎到處散布魏子初與傅時厲的謠言,他若是死了,傅時厲還真是脫不了幹係。
落九天憤憤然,“京都的水,可真深!”
傅時厲眉目陰沉,“去通知魏兄,讓他在太學門口等著我,我帶他入宮麵聖。”
他需要不在場的證據,而宣帝無疑是最好的證人。
可天知道,他為何要順便把魏子初帶上?
為了庇佑他?
傅時厲自己都覺得費解。
*
傅時厲見到魏子初時,他臉上已經掛了彩。
其實,魏子初清醒過來之後,就後悔了。
他本不該如此失控。
這京都之地,著實會把人逼瘋。
他是那種打群架的粗魯之人麽?
魏子初深知自己這次闖了禍,故此,傅時厲派人過來通知他時,他就老老實實在太學大門外靜等。
傅時厲騎著戰馬,他看了一眼魏子初,劍眉不動聲色的挑了挑,“魏兄,你破相了。”
魏子初麵色難看,像深秋落了霜的茄子。
傅時厲倒甚是悠閑,落九天幾人驚訝的發現,自家將軍也就隻有麵對魏公子時,才會露出笑意。
即便是諷刺一笑,但好歹也是笑了。
落九天,“……”這是什麽邪門關係?
傅時厲勾了勾唇,對魏子初說道:“魏兄,上馬背吧。”
一言至此,傅時厲踢了馬腹繼續往前走,他沒有回頭,隻交代道:“你們幾人誰捎魏公子一程。”
裴石一愣,他才不願意與男子共乘一馬,他還沒娶妻呢!
裴石踢了馬腹,噠噠噠往前走。
琢玉亦然。
落九天善意大發,“魏公子,我來捎你。”
魏子初,“……”
他還能嫌棄麽?
這次闖了禍,他還可能會用得上傅時厲的勢力,眼下唯有服軟。
真真是一步錯,步步錯啊!
落九天對魏子初伸出了手,魏子初沒有拒絕,被落九天拉上馬背,坐在了後麵。是以,他二人便同乘一馬往皇宮方向而去。
魏子初已經心如死灰。
到了如今,長街兩側百姓們的異樣目光,再也不能影響他分毫。
*
宣帝得知傅時厲帶著魏子初一塊入宮,他是茫然的,怎麽都想不通為何。
魏子初尚未入仕,青州魏家如今也無人在朝中,傅時厲直接把人帶入宮,是何意?
見長輩?
宣帝,“……”
他自己被自己的臆想嚇懵了。
傅時厲並不敬重他這個叔父,就算魏子初當真是傅時厲的意中人,傅時厲也犯不著把他帶入宮。
魏子初自己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以為傅時厲是想替他引薦。
莫不是,他當真誤會傅時厲了?
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宣帝在禦花園見了這傅時厲與魏子初。
傅時厲倒是表現的甚是自然,“皇上,臣聽聞您喜歡對弈,遂將魏兄引薦給皇上。魏兄棋藝一絕,正好可以給皇上解悶。”
宣帝,“……”
魏子初,“……”
宣帝當然不相信傅時厲會這般孝敬他。
而魏子初已是頭皮發麻,與帝王對弈,他到底是該贏,還是應該藏拙?
於是,幾局下來,魏子初已是汗流浹背,他每次都會輸,但輸得恰到好處,既不能讓宣帝看出來他是故意放水,但也不能表現的過於無能。
真真是累煞了他。
宣帝倒是盡興,還賞賜了魏子初。
日落之前,傅時厲與魏子初才從皇宮離開,魏子初已累到一個字都不想多說。
然而,魏子初剛回到太學,就聽聞了一則震驚消息——
程三郎的馬車墜河,他被人撈上來時,已經淹死了。
魏子初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倘若他今日沒有入宮,程三郎的死會不會怪在他頭上?
作者有話說:
傅時厲:都是自己人,本世子當然要幫襯一二。
魏子初:??
蘇櫻:啊這……
蘇念安:o(*////▽////*)q
太妃:厲兒啊,你到底喜歡哪一個?星星眼,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