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家
宋祁送去醫院檢查之後，發現腦袋裏麵有血塊，這次突然暈倒就是因為血塊造成的，醫生建議盡快取出來。
“如果不取出來的話，會是什麽情況？”
聽宋祁這個意思，是不打算取出來。
“血塊所在的位置會壓迫神經，輕微的話可能就是頭疼惡心之類的，但嚴重的話就會想這次一樣暈倒。但我們發現你腦袋裏麵的血塊有變大和移位的跡象，如果不做處理的話，可能還會影響其他的身體機能，視力聽力記憶力，都有可能下降或者完全喪失，更嚴重的還會造成生命危險。”醫生如實相告。
“那你們手術成功的把握有多少呢？就是既能成功取出血塊，也能保證我今後的身體健康。”
醫生聽著不覺皺了眉頭，這個問題明顯有些刁鑽了。
“現在手術都存在著一定的風險，但以我們醫院的醫療水平來看，取出血塊是沒有問題，但至於您以後的身體健康我就不敢打保票了。畢竟就算沒有血塊，也會發生老年癡呆之類的病症，不是嗎？”醫生思考了一下，這樣回答。
“你不用這麽緊張，我沒有要質疑你們能力的意思。”宋祁輕輕拍了拍醫生的肩膀，和藹的說，“我隻是不想做手術罷了，畢竟年紀大了，比不得年輕的時候，禁不起折騰也不敢折騰了。”
醫生尷尬的笑笑，讓他們自己做決定，是否要做手術。
一聽到宋祁說不打算做手術，林靜安當即就不同意了。
“醫生剛剛已經說了，血塊有變大和移位的跡象，也就是說再拖下去會變得更嚴重的，還有可能有生命危險，怎麽能不做手術？”
“沒有醫生說的那麽嚴重，什麽可能呀也許呀全都是唬人的，這麽多年了你看我不都好好的嗎？”宋祁笑著安慰林靜安。
話雖如此，但任誰聽到會有生命危險之類的話，會不擔心呢？
“要不我們去找中醫保守治療吧，不用做手術，沒有那麽大的風險。”林靜安還是不放心。
倒是林月笙的反應倒是挺冷靜的，既然宋祁說不做手術，那就不做吧。
她並不是不關心宋祁的身體，恰恰相反，就是因為太關心他的安危，才不敢冒險讓他去做手術。
之前他受傷的那一次，也是所有人都說不會有危險的，可是結果呢，他被炸彈炸的滿身傷痕，昏迷了好幾個月才醒過來。正如同宋祁說的那樣，他們都已經老了，已經再經不起那樣的折騰了。
而宋祁之所以不願意動手術的真正原因，是因為他知道腦袋裏的血塊是怎麽來的。第一次從懸崖上掉下來，腦袋受傷讓他忘記了林月笙，第二次被炸彈炸傷又想起了那段丟失的記憶，這一次做手術之後會是什麽結果，他不敢去想。
所以他寧願就這樣讓血塊留在腦袋裏，也不要冒著會忘記林月笙的風險去做手術。
他這一生，做了太多無法挽回的錯事，辜負月笙把她傷得體無完膚，連累整個公館的人慘死，也沒成為一個合格的父親……
他不想連老了的最後一次選擇，都還要傷害身邊的人。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繼續過著，林靜安有了自己的家庭，雖然住得也近但也沒空每天過來。家裏就三個悠閑的老人，宋祁，林月笙和林碩，守著那一點點希望等著。
後來林碩壽終正寢，就隻剩下宋祁和林月笙兩個人。
雖然年輕的時候受了太多的苦難，但到老了日子倒也過得順利，每日柴米油鹽一日三餐，精神好的時候去秦淮河逛逛夜景，和平常夫妻沒什麽區別。
他們說過要一起攜手白頭，現在每天看著對方滿頭的銀發，不由在心頭微微一驚，轉眼間都已經雙雙白頭了呀。
宋祁腦袋中的血塊最終還是導致的病情的惡化，所幸並沒有什麽生命危險，就是老年癡呆提前了些而已，常常認不出人記不住事情，但林月笙卻是記得清清楚楚，整日都是“月笙月笙”的叫著。
有人說人生就是因果輪回，現在想想倒真是奇妙。
曾經他們把楚錚留在了楚厲琛身邊，後來他們用整個餘生盼著他回來。
曾經宋祁忘記了所有和林月笙相關的事，現在卻隻記得她一個人了。
某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宋祁吃完飯，躺在院子裏的梧桐樹下乘涼。突然一個年近半百的男人走了進來，那模樣宋祁瞧著很熟悉，卻就是叫不出他的名字。
“月笙，月笙……”
看著他一步步向自己走近，宋祁不知怎麽就慌了起來，連忙朝屋裏大聲喊，自己也從搖椅上站了起來。
“父親，爸爸走了，臨終之前，他讓我轉告您，當年宋林公館的事，他對不住您……”
林月笙和林靜安聽到宋祁的喊聲跑出來的時候，正好聽到楚錚這樣對宋祁說。
“月笙，月笙，快，我們回家，我不要待在這裏。”宋祁一看到林月笙出來，就緊緊抓著她的胳膊不放。
不知道怎的，宋祁竟然有點害怕眼前的楚錚。他盼著楚錚回來，等了大半輩子終於等到他回來了，卻沒想到變成了這樣的情形。
“爸爸現在有些老年癡呆，很多事很多人都記不住……”林靜安向楚錚解釋。
“不怕，我們現在就在家裏呀，隻是家裏來客人了。”林月笙像哄小孩子一樣，耐心的勸著宋祁。
楚錚沒想到再見麵，宋祁竟然已經不記得他了，有些著急的上前打招呼：“父親，我是楚錚啊。”
明明後來什麽話也沒有了，宋祁腦海裏卻突然自己冒出來一句話，“錚錚鐵骨的錚。”
他已記不得當時的情形，可潛意識裏卻仍記著，這句話帶給他的痛苦，他連忙拉著林月笙往外走。
“月笙，我們回家……不是這裏，是蘇州，蘇州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