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宋星然闔目假寐,淡著一張臉,看不出表情。
清嘉雖被他圈在懷中,卻有些不知所措,她斟酌片刻,說:“我表哥和表嫂,本來就不是情投意合、看對了眼,才說的親事。”
宋星然仍未睜眼,淡哼了聲:“看得出來。”
孫文茵嬌蠻,孟君皓隱忍,隱約可見怨偶之態。
“大約兩年前,表哥恩科落了榜,心情也不大好,便跟著家中商隊遊曆。好巧不巧,那日表嫂去城郊上香,被蛇咬傷了,表哥是個熱心腸,便幫了她一把。”
“表嫂一見鍾情,回家後便吵著鬧著要嫁。”
“孫池暉可是江南的糧道官,我舅家生意做得再大,終究也是商戶罷了,何況我表哥還是個白身的舉子,媒婆一上門,我舅母樂得要瘋了。”
“舅舅也覺得是門良緣,便應下了這門親事。”
“隻有我表哥不樂意,但耐不住舅母又是上吊,又是絕食,最終仍不情不願地成了親。”
宋星然聽到這,終於睜開了眼,烏眸深邃,似蓄著寒潭深水。
這樣好的親事,孟君皓都瞧不上眼,還能是為什麽?
不過是心中養了個青梅竹馬的小表妹罷了。
這個認知使得宋星然心中有股別扭的情緒油然升起——他的人,怎能叫旁人覬覦。
何況這個人,和清嘉青梅竹馬一道長大,又救過她的命,不是什麽能隨手打發的阿貓阿狗。
偏她神色坦蕩,水杏眼清淩淩,好似孟君皓的情思與她全無關係。
宋星然有種無力的惱怒,最終隻抬起她的下頜,狠狠在她唇上揉了下。
“唔……”唇上傳來痛麻,清嘉拽著嗓音哼了聲,借著昏暗的月光,看清了他冷清的眉目,才溫馴地環抱住他,繼續解釋:“他們成親沒兩個月,我便回了京,與這位表嫂未曾謀麵。”
“但我舅母……從來是不喜歡我們母女的,隻怕沒少在表嫂麵前嚼舌根。”
清嘉伏在宋星然胸口,烏發如瀑般傾斜而下,又像是滑滑的緞子蹭在手邊,宋星然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胸腔內灌滿的酸氣泄不出去,最後隻悵然地歎了口氣。
不久,馬車回了甜水巷,清嘉牽著宋星然的手,下了車。
滿園子的花香鋪麵而來,裹挾了朦朧的月色,將整個園子浸染得混混沌沌。
清嘉心情有些混亂,一旁的宋星然一言不發,在銀藍的夜色中,桃花眼顯得幽靜暗淡,失了
水光神采。
宋星然心情蕭索,偏清嘉自己碰上這檔糊塗事,自己還難受呢。
但她該解釋的,也解釋過了,撒嬌打諢宋星然似也不受,清嘉隻怕此事是個隱患,漚著漚著便會腥臭發爛,成為心頭大患。
她無奈地想,男女之間,無非這檔子事,床頭打架床尾和,宋星然應該也如此。
清嘉忽地拽住宋星然。
宋星然頓住,寂寂地望著她。
清嘉撲進他懷裏,仰起雪白的麵皮,嗤嗤嬌笑:“夫君,我跳舞給你看好不好?”
剛才在蘭香班,清嘉說過,她一手琵琶很不錯,跳舞也很不錯。
宋星然心裏別別扭扭的,又被她搔得發癢,似有個螞蟻在心頭爬呀爬,一點點啃噬他的心髒。
他眉心閃過瞬間的猶豫,清嘉捕捉到,忙將他瘦窄的腰環得更緊,神神秘秘的:“你可是從來未見過的喲……錯過了,再往後我便不願意了。”
她打定了注意要誘哄宋星然,在他懷裏沒有骨頭似的挨挨蹭蹭,宋星然原來的惱怒騰然外化成火氣,大掌按著她尾椎骨,狠狠往前一帶,撞在他身上。
他身上繃得渾似烙鐵,清嘉嬌嬌怯怯地“呀”了一聲,柳葉彎眉細細蹙起,似疼似樂的,又叫宋星然想入非非,腦中閃過她情潮湧動的失神模樣,轉身將她壓在紫藤架子上,俯低身子去親吻她。
他氣息又重又亂,清嘉卻是小心翼翼地迎合,咬住他舌尖一點點地吮,宋星然心跳難抑,桃花眼中已然紅光迷離。
待綿長一吻結束時候,二人艱難地拉開距離,鼻尖相抵著,俱是急促地喘息。
清嘉身上亦有些發軟,攤在宋星然懷裏。
他呼吸間還有殘存的酒氣,噴灑在清嘉肌膚上,她覺得自己也一身滾燙,茫茫發醉。
宋星然終於有了些笑意,他抓住清嘉軟而無力的手,放在唇邊,輕咬了一口,又似舍不得放手,直在肌膚上磨出淺淺的齒痕,才鬆開了手。
宋星然貼在她耳畔低聲地笑,白嫩的耳垂就在唇邊。
清嘉聽見他低啞而醇厚的嗓音:“還有力氣跳舞麽?”
宋星然終於恢複尋常模樣,清嘉鬆了口氣,輕輕在他胸口錘了下,扭捏著離開他的懷抱,宋星然幾多不舍,抱著她深深吸了口氣,才依依鬆了桎梏。
如今他的氣悶也散了,抱臂倚在花柱上,衣衫早被揉皺,不成模樣,撩著薄薄的眼瞼,姿態慵懶地凝視著她,眼神輕浮又蕩漾——像是個豔鬼。
清嘉隻掃了一眼,便似受了蠱惑,麵頰滾燙地挪開眼色。
清嘉的衣裙也淩亂,鬆鬆散散,半敞不敞地掛在身上,遮不住光潔白膩,反倒透出前胸若隱若現的一道溝壑。
她在月下扭動著,纖細的腰胯一擺、一點,勾出一道柔媚的弧度,連笑容也分外妖冶放肆,像是帶著惡意的勾引,牽引著獵物一點點落入溫柔的泥潭。
宋星然雖還彎唇笑著,但眸光卻已波動不已,像是平湖的深水,自湖心蕩起漣漪,一圈一圈,難以停抑。
但見清嘉旋身,腰肢一扭,將身上的腰帶扯了下來,扔在宋星然身上。
她肆無忌憚地笑著,帶著嫵媚的挑釁。
宋星然低低笑了聲,順著腰帶輕輕一扯,將清嘉帶了過來,她笑嘻嘻地跌在他懷中,輕軟的嗓音落在他耳邊,像是蜜水重泡過一般:“夫君,我跳得好不好?”
“好。”
宋星然動了動嘴角,才驚覺自己一把聲音啞得不像話。
清嘉又嗤嗤地笑,兩彎纖細的手臂緊緊纏抱著他。
他眸光滾燙,又幽深非常,清嘉自覺跌了進去,白膩的肌膚也被灼成了桃花色。
她語帶試探,緩緩道:“夫君不氣了罷?”
氣什麽?
宋星然被她誘得腦袋如漿糊一般,雙手抱著她,輕鬆一提,便將人淩空擁了起來,死死地盯著她一雙紅唇,聽她低低地喚夫君表哥一類辭藻,聲音嬌婉,如夜鶯啼。
宋星然眼神也癡了,他低頭,一口咬在她紅豔的唇上。
二人相擁著回了房,宋星然一轉身便將她摁在門板上。
清嘉嬌氣,哭喊著說脊背發疼,宋星然才抱著人回了內房。
清嘉迎麵貼在被褥上,脊背被門板硌得發紅,宋星然撐在床上,心疼極了,翻出消腫的藥膏來。
涼絲絲的觸感落下,清嘉闔著雙目,不自覺地發出一聲水盈盈的嬌哼。
宋星然聽得心癢,看得眼熱,渾然抑製不住通身蠻力。
緋色紗帳被夜風吹得四下翻飛,清嘉看見宋星然灩灩的桃花眼重全是邪氣,他喘息著,熱息渙散,他略有恍惚地問:“清嘉,你最愛我對不對?”
清嘉隻覺得體內汲滿了酒液,又沉、又重,哪裏還有清醒的神智,隻顫著嗓子,發出幾個破碎的音調。
宋星然臉上露出了恍惚的神色,緊緊將她抱住。
長夜漸明,宋星然酒氣散了,與二人收拾一番後,竟也鬱鬱難眠,抱著清嘉又捏又咬,她困倦極了,被人騷擾也絲毫不察覺,一夜好眠。
次日晨起,對上宋星然一雙困倦的眼,桃花目低低垂著,隻有眼梢微微挑起一點,顯得慵懶迷離。
清嘉打了個嗬欠,往宋星然懷裏鑽:“怎麽?昨夜未睡好麽?可是褥子不舒服?”
宋星然笑著將她摟住,二人廝鬧一陣,聽見門外傳來篤篤聲,是聽雪:“小姐,姑爺,可是起了?”
昨日因為孫文茵的緣故,晚膳便沒有好好吃,昨夜又淋漓地發作了一場,清嘉肚中早就空空蕩蕩,咕咕響起來。
宋星然聽得好笑,揉了揉她肚子,朗聲喚人進來服侍。
上了飯桌,她是風殘雲卷,幾乎將桌麵膳食掃了一空,末了,還叫聽雪去灶上拿了兩個碩果僅存的銀絲卷。
宋星然替她端了茶水,無奈道:“仔細噎著。”
又捏了捏清嘉伶仃的腕骨:“怎麽吃也不見長肉。”
清嘉哼聲,江南一帶,女子講究以瘦為美,好些女兒家將自己餓得瘦骨嶙峋的,她天生骨骼纖細,從來不曾為身材煩擾。
但她回了長安,也許是膳食膩些,已然豐腴一圈,去了西北勞頓又才消瘦下來,與他一路南下,見天兒與她灌那等滋補的湯水,今日攬鏡自照,眼見著又長了些肉。
此刻正煩著呢。
她比了比自己的腰肢,蹙著眉,顯得憂慮:“已然胖了一圈。”
宋星然笑出聲來,攬過她,抱在膝頭,附在她耳邊老不正經道:“從前太瘦了些,此處倒是長得正正好——又大了些。”
清嘉被他言外之意逗得麵頰緋紅,扭著腰從他身上跳了下來,恰遇著鍾嬤嬤,她望著小夫妻,眸中俱是慈和笑意。
鍾嬤嬤將清嘉扯到一旁,低聲道:“昨夜小小姐院子那動靜……”
她話未說完,清嘉已臊得不像話。
鍾嬤嬤笑:“小小姐與我還羞什麽?”她從袖中掏出一本書,籠統地翻了起來,介紹道:“女子受孕,原來是有講究的,行房的時辰如何,姿勢如何,事後養護如何,樁樁件件,都要注意。”
“小小姐,你將此書拿回去,仔細讀一讀,盡早生個孩兒才是。”
語畢,鍾嬤嬤歎了口氣:“我原來,不知道姑爺是那般顯赫的門第,隻當小小姐尋了個俊俏郎君,有個孩子是錦上添花。”
“如今卻想,他們高門大戶,人心易變,還是有個孩兒,盡早站穩腳跟才是。”
鍾嬤嬤老邁的聲調幽幽:“人生在世,事事都要籌謀,切莫學了你娘,錯信了薄情寡義的中山狼。”
清嘉捏著那卷書,默然無語。
回房時,宋星然歪在榻上,翻看她少時在書卷上塗塗抹抹的痕跡,他一手支在額角,一手翻書,眸中興致勃發,唇角也染著笑。
看起來心情很好。
見她回了房,眯了一眼她手上的書,閑閑道:“那是什麽?”
清嘉嗤了一聲,將書扔到他頭上,嬌蠻道:“宋閣老自己看罷。”
宋星然接過,臉上浮現出零星疑惑,翻開了書,書上的主人公是兩位,皆扭得奇形怪狀,其下還有腳注。
他眉梢挑起,露出個意味深長的表情,笑得蔫壞:“要不夫人,與我鑽研鑽研?”
清嘉橫他一眼:“日頭掛得老高。”
宋星然慢悠悠起身,大掌握在她肩頭,帶著曖昧的力度,揉捏向下。
他倒是不知疲倦。
清嘉嘖聲,將宋星然不安分的手拍了下來,正色道:“我有事要辦,不與你瞎玩。”
他皺了皺眉:“何事?”
清嘉眼波一轉,抱著宋星然的手臂,額角在他肩膀蹭了蹭,討好之意甚明:“我,要去一趟舅舅府上,你乖乖在家裏呆著,或出去轉轉,我去去就回。”
竟不打算帶他?去娘舅府上拜訪,他是她丈夫,理應陪同才是。
宋星然愣了一愣,眉心深深褶起。
清嘉小手在他胸前撫了撫,忙道:“昨日,孫文茵鬧得你那樣動氣,我瞧著心裏都難受。”
宋星然眸光深深,哼了聲。
清嘉低著頭,委委屈屈道:“我舅母,不大喜歡我的,咱們便是去了,也不會給半分好臉色,都是冷嘲熱諷,架槍帶棍,若衝撞了夫君,才是罪過。”
宋星然捏起她的下巴,指腹輕輕蹭著,歎道:“那你何苦去找氣受。”
她也不想。
但孫文茵當著宋星然的麵,便敢含沙射影地說她與歌妓別無二致,嘴上沒個把門,偏孫文茵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兒,再將這些閑言碎語散播出去,傳到宋星然耳中,傳到容城郡主耳中,那她要怎麽做人?
再說她舅母王氏,也是個不要臉麵之人,當年的罪魁禍首便是她,竟也還敢在孫文茵跟前胡沁。
她若不去一趟,實在坐臥難安。
但又不好與宋星然明說,隻能裝成無奈模樣:“舅舅昔年對我們姐弟,還算照拂,我難得回來一趟,於情於理,總該去他府上拜會。”
“那我——”
宋星然將要說出的話,被她纖白的指尖捂住,她堅決道:“孫文茵還有幾分教養,我舅母,原來便大字不識幾個,是個粗狂的性子,如今年歲大了,人人都捧著她,愈發跋扈起來,你若去了,遭她狗血淋頭一頓噴,便是你瞧在我麵上認了,我也不舍得夫君遭這等罪。”
末了,軟著嗓子,在他耳邊吹氣兒:“夫君乖乖的,待我回家,再與夫君‘鑽研鑽研’。”
清嘉香噴噴的氣息一吹,宋星然直從耳朵根癢到腰眼子,酥了半幅身體,壓著她在榻上廝磨了一陣,仍乖乖將人放走了。
清嘉命人撿了幾樣禮帶上,便上了馬車,大搖大擺地去了孟府,直說找孟其鈺,她舅舅。
很快,門房便放行。
清嘉抵達花廳時,孟其鈺已落了座,手邊放著一盞熱氣騰騰的新茶。
清嘉俯身,盈盈拜下:“侄女見過舅父。”
他打量著清嘉。
她穿著銀藍色雞心領的廣袖長裙,挽著織金的批帛,顯得脖頸纖纖,富麗瀟灑,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瘦弱可憐的小姑娘了。
孟其鈺略挑眉,示意她坐下,才欣慰道:“聽聞你在京城已成了親。”
想來孟君皓已同他說過了,清嘉點頭稱是。
孟其鈺這個舅舅,待她還算不錯。他雖惱孟氏,多年不曾冰釋,但默許她在府上學塾上課,見她衣單破舊,還會暗中塞銀子接濟。
但除此之外,二人交談也是寥寥。
孟其鈺當家作主多年,身上多少端著長輩的架子,客套問候完,一時竟無話再說,默了一陣,才磕磕絆絆地問:“你夫婿,是哪戶人家,有多少年歲,可有一官半職在身上?”
清嘉端著茶杯,笑眯眯地據實以告:“我夫君姓宋,如今二十有六,官職嘛,好似是內閣學士,又兼著戶部尚書的責,夫君從西北回來,今上特許了假期,故此與我一道回了揚州。”
她口氣閑閑,好似在談論雞毛蒜皮的小事,但孟其鈺卻狠狠一震,連帶著手上的茶盞都燙手,“乓啷”一聲摔在地上:“什麽?”
清嘉淺笑,忙招人上來收拾。
二人在廊柱下站著,廳內有下人兵荒馬亂地收拾。
她來孟府,其實為了威逼,亮了牌麵,她才悠哉地尋孟其鈺開刀。
清嘉抬了抬下頦,顯出幾分涼薄:“那些事,請舅父好生約束好舅母。”
孟其鈺怔愣一瞬,臉色緊繃起來:“你是說……”
清嘉深深歎了口氣,唇角彎了彎,露出冷然的笑:“舊怨不提。”
她娓娓道:“咱們都是一家人,該幫的,該提點的,自不會懈怠,但若——”
清嘉頓聲,良久,才一字一句撇下:“若有那閑言碎語出現,我敢叫孟家偌大的家業,與我一道傾覆。”
孟其鈺扶著欄杆,倒吸了口氣——本來就是他們對不起清嘉,如今她耀武揚威的回來,字字句句皆是警示。
昔年,一個張氏便能攪得他們家無寧日,如今清嘉更了不得——當朝閣老的妻子,吹吹枕頭風,也能捏死一大片。
宋閣老願意舟車勞頓陪清嘉回鄉省親,便已說明她頗受寵愛。
孟其鈺是聰明人,他衝清嘉拱手作揖,卻又被清嘉抬住:“舅父是長輩,清嘉消受不起。”
孟其鈺眸光轉了轉,澀聲道:“你表哥與你,是青梅竹馬的情分,你……”
打起感情牌了?
清嘉了然笑笑,很衷心道:“我有好日子過,才有力氣提攜表哥,否則,隻能是一拍兩散。”
如今她整日戰戰兢兢,未想著將昔日仇人滅口已很大度。
這些狠話,清嘉未說出口,一是怕他們惶恐之下撕破麵皮,二是盼著孟其鈺看清厲害關係,好生約束家人。
彼此扶持,才有好日子過。
清嘉言畢,盈盈拜別孟其鈺,道:“我去外頭轉轉,一會再去看看舅母。”
孟其鈺商海沉浮多年,一點就透,孟王氏才最叫人頭疼。
饒是清嘉最厭她、最煩她,也最恨她,卻免不了親自在她跟前走一遭。
清嘉在花園中轉了一陣,估摸著孟其鈺已然與王氏開了小灶,才優哉遊哉地逛到王氏跟前。
王氏見了清嘉,眼皮子狠狠一抬,麵色又青又白。
見她不言語,清嘉也不客氣,徑直尋了張凳子坐下,含著笑:“昨夜,我與夫君一道,見了表哥表嫂。”
提起孟君皓,王氏臉上有了波動,擰著眉質問:“你究竟想要作什麽?”
清嘉聳了聳肩,無奈的:“昨夜本來是偶遇,夫君客客氣氣的,偏表嫂似入了魔障,說些不三不四的話,刺得夫君大發雷霆。”
清嘉打量著王氏,她攥著拳頭,身上微微顫栗,但未回嘴,說明孟其鈺管教得宜。
“如此,便罷了。”清嘉幽幽地歎了口氣:“我好難才將夫君哄好,偏偏表嫂不依不饒,非拉著我們夫婦二人去了‘蘭香班’說要聽曲兒。”
王氏臉色倏然灰敗,卻咬著牙不曾說話。
清嘉哼了聲,繼續道:“表嫂幾番出言羞辱我,拿我與那歌女做比,氣得夫君摔了桌子,氣衝衝回了家,睡前還說——孫家教出這樣跋扈的女兒,隻怕為官也不大清正,要叫底下的人好生查一查,莫養了蠹蟲。”
王氏終於耐不住,一口銀牙都要咬碎,眼神中仿佛淬了毒:“祝清嘉!你敢在我眼前耀武揚威?不怕我將你這些破事抖摟出去,看宋閣老要不要你個破鞋!”
瞧瞧。
王氏是耐不住激的。
她除了嗓音似破鑼一般大,心眼子比針還小。
清嘉壓著嗓子,狠狠地剜了王氏一眼:“你說,人家便信了?”
她仍笑眯眯的,眼神卻陰鷙:“同床共枕的結發妻子,惡毒粗魯的糟老太婆,你猜,我夫君會信誰?”
“你敢出言侮辱我,我便敢叫夫君斷了孟君皓的科舉路。”
她嘖了一聲,做出可惜的表情。
“舅母,你覺得如何呀?”
王氏哆哆嗦嗦抖著,瞪大的眼滾出淚來。
清嘉抬手,替她拂下一滴,才淡淡道:“你家兒媳,也請舅母好生管束,否則——”
“莫怪我翻起陳年舊賬。”
清嘉鏗鏘扔下威脅之言,心底卻微微發酸。
風起於青萍之末,她遭此不幸,說來還怪祝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