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清嘉扯出個清淺笑意,淡淡道:“無妨,王兄請說。”


    王子塵見她已如尋常,仿佛方才的失神模樣隻是幻覺,這才娓娓道:“若我姐姐如今還活著,應當是二十有六的年紀,我們走散時,她才十二歲,不過是個半大的小丫頭,常說要做英姿颯爽的女捕快。”


    他注視著清嘉,眸中有沉痛之色:“她一雙眼,生得與孟兄有些相似,杏仁眼,眼角一滴紅色淚痣。”


    難怪,錦園初見時,王子塵巴巴地趕過來同她說話。


    “當初,她似乎被賣到揚州。”


    揚州?真是巧。


    但細思之下,實屬正常:通州離揚州不過半日水路,且都讚江南女子秀美,尤以揚州為甚,因此揚州狎妓之風又為江南最盛,所以江南一帶,不止多少命苦的女孩被拐入這包著金邊的豺狼窟。


    王子塵蹙眉沉思:“當初那家妓館,好似叫做‘蘭香班’的,就在揚州碧帶河邊上;孟兄也是揚州人,可否聽過?”


    清嘉卻沒回答。


    蘭香班,她化成灰都記得。


    藏在袖中的手,倏然收緊。


    “孟兄?”王子塵察覺出清嘉愈發怪異的情緒,俯身去看她,隻見清嘉一張俏臉發白,緊抿著唇,星眸點點斑斑淚,似乎要落下淚來。


    宋星然歸來時,看見的便是二人這副相對無言,泫然若泣的模樣,已然將離愁與不舍寫在臉上。


    他心中冒火,覺得胸膛悶得發疼,沒忍住,試探地,發出咳嗽聲。


    清嘉與王子塵俱是一驚。


    宋星然站在花廳前,背對著陽光,眉目狹長,黑發白衣,顯得莫名陰鬱。


    見他回來,王子塵略有些尷尬,站了起來。


    清嘉仍一副呆怔、懈怠模樣,橫過眼波,淡掃了他一眼,口氣也很尋常:“夫君回來了。”


    宋星然心底一咯噔。


    昨天,就在昨天,清嘉見他受傷,急得眼淚汪汪,他半夜歸家,她還驚魂未定。


    今日見了王子塵,卻對他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


    宋星然心裏翻江倒海,麵上卻堪稱和煦安定,他掛起笑容走近,站在清嘉身後,將她纖薄的肩膀攬入懷,湊近了問:“點了哪一出?我特趕回來與你一道欣賞。”


    清嘉皺眉,掃了一眼窗外天色。


    日薄西山才回來,還說與她一道欣賞,扯呢?


    但在外人麵前,她不會落宋星然麵子,隻柔聲道:“夫君回得太晚了,好戲都已唱完,我與王班主閑聊幾句,便差人送他回去。”


    宋星然笑眯眯的,望向王子塵:“哦?是麽?”


    王子塵:“……是,也叨擾許久,在下先告辭。”


    他卻想:孟兄這位夫婿好生厲害,是個笑裏藏刀的場麵人。


    但都是男人,王子塵大略知道,宋星然心中必然是不喜他們交往的,未免替清嘉添麻煩,他匆匆話別。


    隻是臨走前,沒忍住,再回眸望了一眼與他親姐相似的眼。


    卻又被宋星然精準捕捉。


    他仍笑著,桃花眼中卻飛刀片片,殺氣騰騰,警告之意顯然。


    王子塵收回眼神,笑了笑以示好意,倉促離開。


    宋星然心裏窩火,卻不敢與清嘉發出來,既怕顯得自己小氣,又怕惹得清嘉不悅。


    昨夜還哭哭唧唧的,十分脆弱。


    他將清嘉身側的凳子又扯進了些,幾乎貼在清嘉旁邊,才坐下。


    斟酌道:“你……”


    “什麽?”清嘉遲緩問。


    宋星然皺著眉,半晌隻說了一句:“罷了。”


    清嘉收回眼神,覺得宋星然今日奇奇怪怪。


    但她心裏,始終想著王子塵那命苦的姐姐,也沉湎於往日的愁苦中,不耐去思量宋星然的心情。


    隻托著腮幫子發呆,絲毫不理會身邊的宋星然。


    可把宋星然急壞了。


    怎麽?王子塵一走,他家夫人半邊魂兒沒了?


    他試探著問:“你……與王子塵,交情似乎,很好?”


    清嘉掃他一眼,有些不耐煩,還是耐心解釋:“幾麵之交,萍水相逢,大約因為都是江南人士,故此有些話題能聊,還算投契,交情卻隻是泛泛。”


    老鄉?


    宋星然心中蹦出個詞。


    終於舒坦了些。


    但清嘉還是失魂落魄,似乎將他無視。


    宋星然又咳嗽一聲。


    清嘉再次將眼神投放回宋星然身上,深覺煩躁:他今天很閑麽?

    還是壓著脾氣,婉言問:“夫君怎麽了?”


    宋星然捂著胸口,虛弱道:“胸口似乎有些疼。”


    清嘉終於正視宋星然。


    心中卻腹誹:傷口疼和大夫說去,找她作甚。


    傷口疼,還整日在外頭奔波,也不曉得休息,他若還不曉得顧惜自己,她怕是很快便要守寡了。


    終究還是不忍心,伸出手,輕碰在他傷口上,略有緊張:“怎麽?可是傷口裂了,我與你尋個大夫來看看罷?”


    昨夜他非要胡作非為,偃旗息鼓後,清嘉才發覺他胸前繃帶已暈出淅淅瀝瀝血痕來,臨急臨忙請了大夫,大夫可是苦口婆心叫他靜養,不許亂動的。


    清嘉便以為他在外頭又扯傷了。


    宋星然裝模作樣地哼了聲,抓著清嘉的手貼在胸膛,抱著她往房裏帶:“隻是有些疼……唔,夫人替我看看罷……”


    清嘉被拐回房,宋星然已很主動地將衣服脫了,一副任憑檢查的模樣。


    他腰腹纏著厚厚一圈繃帶,還能看出胸膛是寬闊的,肌肉形狀流暢好看,有幾分男色在身上。


    清嘉認真檢查他身上幾處傷口,都沒滲血的痕跡,憂心道:“還疼麽?難不成是內傷?還是叫個……”


    她話未說完,人已被宋星然扯了過去。


    他翻身撐在上側,有隻手悄然挑開她的衣裳,順著柔白的肩頭摩挲,又忍不住的陰陽怪氣:“戲好看麽?”


    也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便已掐住她的下巴,將紅唇含在口中,唇齒相依。


    糾纏中,他吃到一點甘甜的津液,才愈發放縱起來,舌尖勾在她唇上,全無章法地啃噬,噴出來的熱氣傳入她耳廓,她腰已軟了半邊,顫顫巍巍地抱緊他。


    有些吃痛,她脖頸向後仰,推了推他肩膀:“太陽還沒下山呢……”


    宋星然才不管。


    昨夜的感觸還殘存,又被他輕而易舉地點燃,清嘉迷迷糊糊地想:疼死他算了……來西北幾個月,肚子還沒動沒靜,也不曉得是不是他有問題,畢竟他大自己許多呢……


    宋星然似乎有感知,眼神發暗,愈加癲狂。


    也不知過了多久,月亮已攀上柳梢,清嘉被宋星然圈在懷裏,他低聲喃喃:“江南,很好麽?”


    宋星然從未去過江南。


    但他想起,謝雲嵩在揚州做過三年通判,清嘉與他才見過一麵,便已然聊得投契。


    那王子塵,也說是同鄉之誼。


    宋星然突然很想與清嘉去一趟江南,他問:“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清嘉沒回答,睡著了。


    宋星然懷中抱著人,心中卻不是滋味。


    近來,他的感覺越發怪異。


    清嘉好似愛他甚深,才見麵便說要嫁他,對他亦是溫柔體貼,處處關懷。


    但有時,宋星然又覺得,清嘉其實並不愛他,他甚至有種預感,不論清嘉嫁給誰,都能這般

    體貼溫存,做個溫柔賢惠的好夫人。


    他們之間的關係,好似影影綽綽,蒙了層輕紗。


    宋星然越想越心煩,懷中的人卻安然酣睡。


    他有些惱怒地,在她秀氣的鼻尖咬了一口。


    清嘉咕噥一聲,抬手在惱人的源頭上,輕輕一拍,無意識地吐露了心聲:“煩。”


    宋星然如遭雷擊,氣得一晚上不曾安睡。


    ——


    清嘉是在登上了南下的船舫,才真的確定自己是在回揚州的路上。


    波浪翻湧,清嘉也有些失魂。


    在夢裏,她將短暫的一生都過完了。


    臨死前,清嘉躺在貧瘠的土地上,眼裏是荒涼的月亮,揚州便成了她回不去的故土。


    宋星然見她巴在窗沿上,眼裏巴巴地盯著湖麵,一副神情恍惚的模樣,有些心軟,又覺得好笑,他湊了過去,問:“可還開心麽?”


    開心,何止是開心。


    清嘉掛在宋星然脖子上,一口一個夫君真好,甜甜膩膩地去親他。


    宋星然心裏也舒坦,清嘉可有許久不曾這般主動親近他了。


    清嘉貼在宋星然胸口,聽見他擂鼓錯錯的心跳聲,好似比以往要快些,她抬眸,與他的眼神交匯在一處:“你陪我回來,不會耽擱麽?”


    宋星然最受不了她乖乖糯糯,眼神溫軟的模樣,顯得嫵媚又無辜。


    好像一掐她,都能擠出四濺的汁水來,叫人忍不住去作弄她。


    當下呼吸便有些紛亂,雙臂去環住她的腰,低垂著頭顱,與她鼻尖相抵,交換呼吸。


    濕潤的親吻落在她眼角,在那滴嫣紅小痣上磨了又磨,喃聲道:“有什麽比陪你更要緊的。”


    嗤。


    他青絲散挽,微低著頭,桃花眼中是能將人溺死的柔情蜜意。


    清嘉已經習慣了,他天生一雙含情目,瞧個木頭棒子都顯得情深似海。


    清嘉時刻警醒自己,不可當真,切勿上心。


    但宋星然的確冤。


    西北事務已了,皇帝的親兵也在趕往之路,接下來或查封、或抄家、或短兵相接,血流成河,那等粗魯且得罪人的事情,皆與他無關。


    皇帝也對他歉疚,允了他長假,再加上趕路的時辰腳程如何,皆由他定奪,所以陪清嘉回一趟揚州,時間是很充裕的,所以他下江南,真的隻是一時起興為了清嘉。


    船舫順流而下,很快,便抵達揚州。


    宋星然是覺得處處都新奇,便連他們宅子落戶的巷子“甜水巷”都覺得有趣,發音是抵在舌尖的,十足溫軟。


    到門邊時,清嘉清嘉卻愣愣地站著,不知所措,生出了近鄉情怯的情緒。


    宋星然唇角掛著笑,很主動地牽著她,往門口帶。


    孟府的家門未閉,大大地敞開著,從門口便能看見帶一方大大的水缸,養得一叢生機勃勃的蓮花,花萼纖柔,亭亭玉立,很是雅致。


    清嘉在揚州的家,是個三進的院落,不算寬敞,但前宅後院皆栽植著花木,木槿、茉莉、鳳仙,婆娑葳蕤,步步生香。


    他們一家三口去了京城,便隻剩下個老嬤嬤管家,嬤嬤姓鍾,原是孟氏的奶娘,一輩子沒有嫁人,待孟氏好似親女,因其年歲太大,便不曾一同回京,隻在揚州頤養天年,如今院子裏隻有鍾嬤嬤與她娘家侄孫女住著。


    清嘉與宋星然牽著手走入時,鍾嬤嬤正在水井旁的紫藤架子下打盹,半閉著眼,慢慢悠悠地晃著蒲扇。


    清嘉怯生生地喊:“嬤嬤。”


    鍾嬤嬤隻以為自己在做夢,睜眼一看,清嘉俏生生地站在跟前,身後還有個高大俊逸的郎君。


    “小小姐?”


    清嘉眼圈泛酸,眼淚滾了下來,她衝上前,將鍾嬤嬤緊緊抱住。


    老人家表情仍懵,老邁粗糙的手掌摸在清嘉麵頰上,嫩生生的,被眼淚打得濕漉漉,呢喃:“我莫不是在做夢罷。”


    清嘉窩在她懷中搖頭,抽抽噎噎:“嬤嬤……我回來了。”


    宋星然瞧得心頭泛酸,她這般依戀故人,思憶故土,難怪與謝雲嵩與王子塵都分外親昵。


    他覺得,回了江南,清嘉都變了,從前是朵枝葉都有些枯萎的小花,漸漸變得活泛起來。


    他兀自沉思時,鍾嬤嬤終於注意到他,指著他問:“小小姐,這位先生是?”


    清嘉擦幹臉上淚痕,將宋星然牽到嬤嬤跟前,略帶赧然:“嬤嬤,這是我的夫婿。”


    宋星然微不可查地挺了挺胸膛。


    鍾嬤嬤顯得震驚,搖搖晃晃地從藤椅上站起,背著手打量這位姿容豐逸的姑爺,麵上堆滿笑:“好呀,好生登對。”


    二人牽著手,相視一笑時,竟在對方眼中都察覺出羞怯來,好似被長輩打趣的小情侶。


    宋諒與隨行車隊仍在門外等著,二人與鍾嬤嬤打了招呼,才一件件地往家裏搬東西。


    宋星然想著要見清嘉的娘家人,一路上置辦了許多禮品貨物,林林總總塞滿了兩部馬車,鍾嬤嬤哎呀哎呀地驚歎著,悄聲與清嘉說她嫁了個好夫婿。


    清嘉嫌棄地瞥了宋星然一眼,他正立在紫藤架子裏躲日頭,陽光被枝葉過濾,溫和細碎地落到他身上,襯得他整個人似在發光一樣。


    清嘉沒忍住,目光停在他身上許久。


    宋星然察覺,揚眉衝她笑,一股慵懶撩人的勁兒,真是風騷。


    清嘉閃開眼神,不去理會他,他卻慢悠悠地挪到她身邊,張著手指牽住她的手,十指纏繞。


    清嘉麵頰似有火燒。


    鍾嬤嬤目光落在二人牽著的手上,笑意更深:“好,很好……你如今也長大了,隔壁那小傻子還天天爬過牆來與我念叨你,每每總要哭的。”


    清嘉失笑。


    嬤嬤又說:“不過,如今他也要娶妻了,據說是徐州姑娘,家境也殷實。”


    宋星然原以為是個小孩兒,又是爬牆,又叫他小傻子,在聽見“娶妻”二字時,忽然生出危機感,他扯了扯二人交握的手,微眯起的桃花眼露出少許敵意:“是誰?”


    清嘉很坦然,指著低矮的院牆:“鄰居,就在隔壁住著呢。”


    青梅竹馬?


    怎麽還有這出?


    宋星然大為不悅。


    小傻子,這稱謂實在不合禮數,太親昵曖昧了些!

    又忍不住想,清嘉如今這副招人疼的模樣,小時候一定是玉雪可愛的,他都沒見過,卻全叫隔壁那傻小子看去了。


    宋星然心裏冒著酸氣時,牆外忽地冒出個腦袋。


    來人笑意融融,眸中卻閃著淚花,口氣是小心翼翼的討好:“清嘉,你真的回來了。”


    宋星然抬眸望去,是個著藍衫的錦袍公子,眉目幹淨,麵孔似少年般清朗,隱約有股懵懂之態。


    想必便是她們口中的小傻子。


    清嘉很激動,鬆開了與宋星然十指緊扣的手,高舉起來,衝他揮動,聲調也很高:“林彥安!你還好嗎?”


    清嘉離開揚州時,他在渡頭送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林彥安爬了出來,坐在矮牆上,一雙腳還晃蕩晃蕩的,笑嘻嘻道:“我聽人說‘隔壁的祝清嘉回來了’我還當他們哄我呢。”


    清嘉仍笑:“我才回來,還沒來得及找你玩。”


    她彎著一雙杏眼,口氣鬆快,也似孩子一般:“聽聞你要娶親啦?若有機會,我還能喝得一杯喜酒呢。”


    林彥安眸中亮光倏然暗下,他低下頭,嘴角也垂下,瞬息陰鬱下去,聲音也變得很低:“唔……”


    他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


    最後忽然抬頭,高聲道:“我還有事,先走了,有空來我家茶樓吃茶。”


    語畢,便忙不迭跳了下去。


    清嘉笑得無奈,搖了搖頭。


    宋星然皺著眉,看不懂清嘉這小竹馬的怪異舉動,但心裏仍憋憋悶悶不舒坦,醋意橫飛。


    他攬著清嘉往房中帶,口中叫喊著困倦要歇覺。


    清嘉真以為他臉色不好是困了呢。


    但房門才闔上,宋星然轉頭便將她壓在門上,桃花眼眯起,看向她嬌豔的唇。


    發什麽瘋呢?

    清嘉不解,推了推他的肩:“不是說困了?”


    宋星然手掌從她後腰穿過,將人淩空抱了起來,他碰了碰女子心口的肌膚,感收到微微的心跳,指控道:“沒心沒肝。”


    清嘉滿腹疑惑,到底誰沒心肝?

    萬花叢中過的狐狸精還學會反咬一口了?


    但她今天回家,心情還好,便耐著性子在他唇上討好地親了兩口:“夫君是累了麽?”


    她氣息香甜,宋星然下意識碾了下去,便又是唇齒交纏,碾轉之間,她唇上的紅澤與銀絲拉了出來,顯得曖昧。


    宋星然喘息漸濃,桃花眼中雲霧混沌,還強撐著理智問:“那小傻子,是誰?”


    清嘉愣了愣,後知後覺地明白他的別扭從何而來。


    心道他還真是……小氣。


    又覺得好笑,什麽飛醋他都吃得。


    林彥安是什麽人?


    林彥安是她多年的鄰居,父母做茶樓生意,有三四家分店,在揚州當地頗有名氣。


    他家境殷實,又是家中獨生,原該是個公子哥兒做派,但據說年少時父母太過忙碌,家中下人對他看顧不力,一場高熱後便壞了腦子,成了個癡兒。


    小孩也有那壞心腸的,總愛欺負林彥安,傻子傻子地叫,還每每摔打他。


    清嘉從來看著柔弱可欺,實則是個硬骨頭,她氣不過,用石頭將壞小孩的頭頭砸了個坑,便再也不敢欺負人。


    從那以後,林彥安便跟在清嘉身後,成了她的小尾巴。


    不過後來,林彥安家裏生意越來越大,他父母便越發看不慣清嘉,說她們孤兒寡母,是一窩狐狸精,總覺得清嘉會將林彥安勾走。


    難聽的話聽多了,清嘉便漸漸疏遠他。


    但林彥安仍將她當作好朋友。


    林彥安今年也二十有三了,其神色懵懂,仍如稚童一般。


    清嘉也是佩服宋星然,能同個傻子爭風吃醋。


    宋星然得知事情原委,心中窘迫陡升。


    原來不是昵稱,是真傻。


    清嘉見他一副羞赧得無地自容的模樣,忍不住彎了唇角,打趣道:“他人是傻,但一顆心確澄澈,幹幹淨淨的,當初我窮得無路可走的時,也並非沒有動過嫁給他的念頭——”


    話未說完,她便覺得天旋地轉,回過神來時,已被人反壓在塌上。


    宋星然俯身,狠狠在她唇上咬了一記。


    這宅子在宋星然眼中,其實又老又小,不過主人嫻雅,將其裝點得別有意趣。


    方才鍾嬤嬤說,她們原來住在另一處大宅院中,不過後來孟氏過得困頓,將那處典賣了,才搬到這裏。


    想來昔年,孟氏拉扯清嘉清許長大,日子過得艱難。


    清嘉動過心思,想要嫁給家境殷實的小傻子,或許是真。


    宋星然眸光中有些苦惱,咬牙切齒的:“你想得倒美。”


    清嘉吃痛,捂著唇打趣:“夫君的風流債滿京城皆知,連戲台話本都多有演繹,如今我童年無知,與隔壁小哥耍得近了些,你都老不願意,真是隻許州官放火。”


    宋星然被狠狠一噎,臉色都青了,連說話的聲調也弱了幾分:“我……那些都是假的。”


    他實在冤屈。


    早知有日會被清嘉詰問得無話可說,他打死也不會裝成放浪形骸的模樣。


    清嘉心中咕噥:這話他也有臉說?

    但她知道,再討論下去,便要起爭執了,何況她是真不在意。


    清嘉湊上前去,十指纖纖,貼在他麵頰上,杏眼盈盈地盯著他:“夫君,咱們不要吵嘴了好不好。”


    宋星然狐狸轉世的狡猾,自然知曉她話中深意。


    垂眸一看,她杏眼清亮,真是毫無芥蒂的神色。


    宋星然心中一窒,湧起拳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世間女子再大度,都沒有不介意心愛郎君風流的,但清嘉卻……


    怎會如此?


    作者有話說:


    他慌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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