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過往
從醫生的辦公室出來，宮浩已沒有了心魂，麻木地掏出了手機，他按下了那串熟悉的號碼。
趙寧和小希在一旁打鬧著，卓夢看著他們玩耍滿心安慰，擺弄著桌上的花草，她正享受著午後的嫻靜時光。
「叮鈴鈴……」
電話突兀地想起，她趕忙接了起來。
「喂……」
那一方一陣沉默，良久的時間卓夢還以為這電話號碼沒有信號了呢，正想拿開掛掉的時候，另一邊卻傳來了聲音。
「你媽媽……」
宮浩的聲音，他開口的時候，卓夢就聽出了是他的聲音。
「她快不行了……」
他的話，像是一記最響的閃雷劈向了她，他在說什麼，說了些什麼，打得她一動不動，眼裡的淚直直地流下來，她卻哭不出聲來。
……
卓夢趕到醫院，到了孟雪的病房外她卻停住了腳步……她沒想到，卓世文也會在這個地方。
和卓夢一樣，卓世文也察覺到了她的存在，從雙手中抬起了頭，他向卓夢看去，他的眼裡布滿了紅絲，顯然是哭過的。他只看了卓夢一眼，什麼也沒說，轉回了頭，他無力地低垂著首。
看到他的樣子，卓夢也猜到了七八分，母親突然病危，他是脫不了干係的，但她沒有心情去質疑他，她心裡著急著母親的狀況便徑直進入了病房。
病房裡，孟雪就那麼靜靜地躺著，戴著氧氣罩，氣息那麼微弱，像是隨時都會消失一樣。宮子鳴執拗地坐在病床旁，死死地守著那在病床上即將彌留的人，他的眼睛紅紅的，卻強忍著不肯哭出來，他不能哭，也不敢哭。
卓夢輕聲走到宮子鳴的身後，撫上他的肩膀，她看著他疲累的背影升起一股一股的心疼。
「叔叔……」
她輕喚著他，他卻無動於衷，只是死死地盯著那病床上的人兒
「嗯……」
病床上的人終於有了動靜，早就等著這一刻的宮子鳴立刻向孟雪湊近了身子，小心地查看著她的狀況。
「老婆……」
他放輕了聲音喚著那掙扎著想要醒來的人，喚著她，像是在給她力量一般。孟雪也很努力，努力地掙扎著，睜開了眼睛。她沒有看到卓夢，她眼裡的影子此時只容得下她面前的這個男人。多好，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最想看到的人。
「子鳴……」
顫抖著，她伸出了手，撫上了他的臉，她那麼愛戀，那麼不舍地看著他。
「我睡了很久，嚇到你了，是不是？」
她氣息微弱，說出話時，臉上還是帶著柔柔的笑意，看到那抹笑，宮子鳴也稍稍有了些許的安心。撫上他臉上的柔夷，他將臉更深地埋進了她的掌心裡。
「是啊，你都快嚇死我了。」
孟雪眨著眼睛，柔柔地笑了笑，她的笑那麼的甜美，她鼻間的氣息卻越加的微弱。
「不用怕，到了那邊，我會等著你的……你知道的，我那麼笨，沒了你，我會手足無措的。」
宮子鳴也笑了，看著床上的孟雪，他滿眼都是寵溺。
「那我們說好了，你一定要等我。」
「嗯。」
她點了點頭，微笑著，再次陷入了昏迷，這一次，她像是睡得更沉。
「老婆……」
見她睡去，宮子鳴一陣驚慌，卓夢也嚇了一跳，慌忙往一旁的儀器看去，還好，她的心臟還在跳動，謝天謝地，她還活著，卓夢鬆了一口氣，宮子鳴隱忍地情緒卻再也控制不住，埋在了孟雪的掌心裡，他喑喑地哭了起來。
卓夢看著這一幕，一陣心酸。知道在這裡多餘，她悄悄地退了出來。
卓世文還在病房外坐著，退出病房的卓夢看到他，心裡還是泛起了一絲不忍。向他走了過去，她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了下來，他不說話，她還是猶豫了半晌。
「你……還是回去吧。」
那個稱呼卓夢叫不出來，便也自動忽略掉了，卓世文也不在意，無神地看著一點，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獃滯。
「我想在這裡陪陪她。」
卓夢無聲地苦笑，笑他的遲鈍，同時也為母親感到悲哀。
「那麼多年，沒有你的陪伴，媽媽也熬過來了，現在你再來，還有什麼意義呢？」
卓夢向他說道，雖然殘酷，但這是不爭地事實。卓世文瞪大了眼睛，想否認卓夢說的話他卻沒有底氣。閉上了眼睛，他止住眼裡湧出的悲傷嘴角卻止不住的微微顫動。
「你說的對……毫無意義。」
他無力地承認，哽咽下所有的苦楚，睜開了眼睛，他淚眼朦朧眸子卻十分清明，起身，他拖著虛浮的身子一步一步向著醫院出口走去。
卓夢心裡一陣苦澀，強忍著眼裡泛出的淚水卻止也止不住，看著卓世文離開的背影，她除了悲傷還是悲傷。
……
處理好了瑣事，宮浩才抽空回了趟孟雪的病房看她，宮子鳴一直守在孟雪的病床前，不吃也不喝，宮浩心疼他，勸他吃了些東西才退出了病房。
卓夢一個人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面無表情的，像是在想事情，又像是什麼也沒想。宮浩安靜地坐到了她身邊，看著她看的方向，和她一樣，陷入了一場沉默。說不清為什麼要這麼做，宮浩只是想在這樣的時刻，靜靜地陪著她，即使什麼也不做都好。
……
卓家老宅中，卓世文正在書房中處理著公司里的日常事務，孟雪則趴在一旁的茶几上抄寫著婚宴的宴客名單。
「卓世文，孟雪。」
落下最後的名字，孟雪看著艷紅請帖上的名字不自覺地笑出了聲，臉上滿滿地都是掩藏不住的幸福。
「你能不能別在這裡打擾我工作。」
聽到孟雪的笑聲，卓世文一陣不耐煩，闔上文件夾，他看向孟雪時，臉上已有隱隱地怒氣。
孟雪很無辜，咬著筆頭，她囁囁喏喏地嘟噥著。
「我還有那麼多的請帖沒有寫，有些賓客，我得問問你的意見才能寫的。」
「我沒有什麼意見，這些事情管家自會處理好，不用你操心。」
他冷冷說道，翻開了文件夾，他繼續看著公司的報表。孟雪看他無動於衷，低下了頭，她有些傷心。
「可這些事，我想自己親手做。」
「自討苦吃。」
卓世文冷嗤了一聲，看著報表，滿臉的不屑。孟雪抬起了頭，看著書桌后的男人，臉上無波無瀾，心裡卻隱隱地泛著痛。
「世文，你還是很討厭我，對嗎？」
卓世文看都不看她便給了她答案。
「對……很討厭。」
她無聲地顫了顫，低垂下了眼瞼，她如翼的蟬片微微波動。
「你討厭我呢……一直，你希望我離開，對不對？」
他愣住，抬眼看他，卻發現她在笑，淺淺的笑，如初春綻放的第一朵花。
「如果這是你的願望的話，我如你所願。」
她說，起了身，緩緩向著門口走去。
「阿雪，不是……」
他慌了神，喚著她，她卻罔若未聞，繼續前行著，身影漸漸消失。
「阿雪！」
……
「阿雪……」
從夢中驚醒，卓世文卻發現自己身處的位置是現在的書房中，窗外的夜色一片清涼，望著已變換的場景，逝去的過往卻歷歷在目，淚，不自覺地就湧上了他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