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影子
機場的外圍，卓夢站在百米的高橋上眺望著遠處還未起飛的白色機械發著傻……他走了嗎？他坐的又是哪一輛飛機呢？她在心裡不住地問自己。
「嘀，嘀……」
手機聲響，她看了一眼屏幕，慢慢地將屏幕放在耳邊。
「嗯。」
對方在說些什麼呢？她聽不分明。放下了手機，她的心，一片冰涼。眺望遠方，那輛白色的飛鳥已慢慢升空，越來越快，越來越小，直至消失。
他，走了……離她越來越遠，未來，會更加的遙遠。
這是她知道的事，想不哭的，卻還是止不住眼淚是流了下來，她，還是這麼的不爭氣。
「你果然還是捨不得我的。」
這個聲音……
卓夢渾身一怔，止住了眼淚，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緩緩地轉動的身子，她眼睛的動作比身體還要慢上一步，當真切地看到他的面龐的那一刻，她驚訝，她喜悅，她憂心……各種各樣的心情湧上了心頭，她都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究竟是怎樣的。
宮野就站在離她兩米遠的地方，他的行李箱都沒有放下，提在手裡，他痴痴地望著她。她默默無語，看著他，她流著淚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看著她急迫的樣子，他嗤笑出了聲。邁開了步子，他一步一步地向她靠近，直至走到她的面前。直視著她的眼，他看著她的樣子，眉頭因為心疼都凝在了一起。
「卓夢……這樣的你，還要把我推開嗎？」
她的話噎在喉嚨，眼裡的淚直直地落下，她看著他的臉吞吐著說不出話來。
「我……不能……」
她不能拖累他的，這原是她想告訴他的……冰涼的唇覆上了她想要言語的嘴巴，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只能幹睜著眼睛承受著他熱烈而小心翼翼的吻。
時間，彷彿停止了好久，直到……他放開了她的唇。他的左手，扶著她纖細的脖頸，慢慢地放開了她的唇，他的呼吸，還在她的耳邊縈繞著。
「傻瓜！」
他說，在她耳邊狠狠地埋怨著，而她，只是流著淚，靜靜的聽著。
「你有了孩子又怎麼樣呢，我不在乎，卓夢，你聽到了嗎，我不在乎！我宮野要卓夢，不管卓夢變成了什麼樣子，我都要，你聽見了嗎？」
淚，傾盆而下，閉緊了眼睛，她擠掉了眼裡的淚水，嘴角無聲地抽搐著。
「宮野……」
「你不用說什麼！」
像是怕她再說出些讓他生氣的話，他急忙打斷了她。
「卓夢，現在，你只要聽著我的就好，什麼都不要管，只要聽著我的就好。」
他在她的耳邊命令著，霸道，又有些怯懦。她的身子在顫抖，枕著他的肩，她的眼睛流著淚，回抱著他的身體，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宮野，她該拿這個人怎麼辦？
躲在遠處的施洛洛看著那對相擁的戀人早已淚流滿面，羨慕嫉妒恨，也不過是她現在的心情罷了。
卓夢，那個她最要好的朋友，擁有了她最想得到卻得不到的東西，這樣，不也挺好……不是嗎？
……
已是半夜的時間，整棟醫院大樓里安靜得連蟲鳴的聲音都很清晰，昏暗的走廊里，發出「踢踏，踢踏」的腳步聲，很緩慢卻很沉重，聽得讓人心裡發悶。
「吱呀」一聲，病房的門被人打開，一個黑影進來，向著那躺在床上沉睡的人走去。
「啪。」
清脆的聲響過後，床頭的檯燈被人打開，借著昏暗的燈光，他看清了那躺在病床上帶著氧氣罩的女人的蒼白臉色。
彎下身子，江楚凡將滑下的被子拉起，蓋住了她露在空氣里的胸口，坐在病床旁的凳子上，看著被子的顏色，他苦笑了一下……現在，他和她倒是能平靜相對了。
「你知道嗎，現在，又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她走了，你也沒有了意識，你說，上天對我是不是很殘忍呢？」
他側過頭看向那躺在床上的人，看到了，才發現她原來什麼表情也沒有，睡著了還是睡著了，沒有喜也沒有悲。
伸出了手，他握住了她的右手放在額頭上。
他不想哭的，卻還是忍不住，他枕著她的右手苦笑著，眼淚一顆一顆地落在病床上，他的心，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樣，難受得像是會死掉一樣。
「媽……」
他低喊著床上躺著的女人，隱忍著哭泣卻讓他更加地痛苦。
「我捨不得她，真的捨不得……可是我還是放她走了……我讓她離開，她就真的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媽……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沒有回答，那個女人只是靜靜地睡著，沒有言語，也沒有表情，她只是靜靜地，安詳地睡著。
他知道，她回答不了。
枕著她的手，他哭得越加厲害，只有在這裡，在這一刻，他才敢那麼放肆。
哭夠了，他深吸了一口氣，抬起了頭，他慢慢地放開了她的手，看了她一眼，他自嘲地笑了笑。
為她蓋好了被子，他斂住了自己所有的悲傷，起身，他跌跌撞撞地離開了病房。
他知道，那個女人給不了他任何回答，可是，他還是想跟她說他的痛苦。她是他的母親啊，即使曾經她背叛了他，他依舊記得年少時她曾給他的溫暖，所以他受傷了，最終還是想回到她的懷抱里治療。
這樣的他，是不是很傻。
……
與施洛洛告別過後，卓夢坐在候機廳里等著宮野，她的手裡握著自己的護照，手心裡卻早已浸濕了汗水。
「卓夢……」
宮野的聲音……她回過神，抬起頭，她向聲音的方向看去。看到了她的臉，宮野欣慰地笑了笑，提起步子，他向她走來。
「都辦好了，我們走吧。」
站在她的身邊，他對她說道。聽到他的話，她點了點頭
「嗯。」
宮野淺淺地笑了笑，提起她身邊的行李，他就要向機場走去。
「宮野！」
她突然叫住了他，停住了前行的腳步，他轉回身，一臉疑惑地看向她。
「怎麼了？」
他問她，卓夢卻不知該怎麼說了……她要說什麼呢？……看著他，她什麼也說不出來了。無法，她只能幹澀地朝他笑了笑，搖了搖頭。
「沒事……」
宮野覺得無奈，從鼻孔里嘆了一口氣出來，他往回走了兩步，牽起了她的手，他緊握在手心。
「別再胡思亂想了，飛機就要起飛了，你再不走就要晚了。」
他帶著寵溺的責備讓卓夢放鬆了表情，扯開了唇角，她淡淡地笑著點了點頭。
「嗯。」
他也笑了，握緊了她的手，他牽著她向機場走去。
……
飛機已經入了雲端，卓夢坐在窗邊一直望著窗外發獃，宮野就算再遲鈍也發現了她的不對勁。握上了她的手，他將她的注意力拉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笑了笑，看著她的眼，他對她說道。
「給你講個故事。」
他突然的興緻弄得卓夢摸不到頭腦，只能傻傻地看著他等著他說的故事。
宮野再次笑了笑，拉起她的手，他用鼻尖寵溺地揉了揉她的手背後在那裡落下了輕輕的一吻。
「從前，有過一對戀人，他們第一次坐飛機的時候，女孩兒很害怕，男孩兒就握住了她的手，對她說『不用怕，就算飛機出了事兒，收屍的人也知道我們是恩愛的一對兒！』」
卓夢聽懂了那故事裡的含義卻沒有回應他，看著他，她臉上表情依舊很迷茫。看著她的反應，宮野無奈地低下了頭，握著她的手，他將它包在了手心裡。
「卓夢……我要跟你說的是，不管是這輩子，還是下輩子，不管是生，還是死，我都要證明我們是相愛的一對兒，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他的情話，好動聽，她不想哭的卻還是濕了眼眶。
「你……不會後悔嗎？」
她問他。他笑了笑，舉起了他們緊握的雙手，像是向她炫耀一般搖了搖。
「不會。」
她的眼淚流下，哽咽著哭泣。
「和我在一起，你會很辛苦。」
看著她浸滿淚水的眼睛，他微笑著湊近了她的臉，在她的唇上蜻蜓點水地落下了一吻。
「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不會辛苦。」
他靠得她很近，呼吸繚繞在她的唇邊，他微微斜揚著頭仰視著她，看著她的淚容，他的唇角蠕動，近似懇求地詢問著她的答案。
「你，願意和我在一起了嗎？」
他問。
吸了吸眼裡的淚水，她笑出了聲，低下了頭，她為他獻上了自己的紅唇，無聲地給他回應。
宮野，她已經沒有資格和他在一起了，現在開始，她要成為他的影子，為他奉上一切，然後，躲在角落裡，永遠都不要曝在光明裡……